崔翎先前不知道自己懷孕時,倒也沒有什麼感覺。
現下曉得腹中孕育著兩個小可愛後,不知道為什麼,一下子就傲嬌起來。
她忽然很想喝湯,奶白濃稠的鯽魚豆腐湯、清香爽口的蘿卜小排湯,鮮嫩可口的香菇雞湯。
總之,不論什麼湯,只要看著乾淨清澈,嘗起來美味好喝,她就想要來上一盅。
她睜著一雙水霧般迷蒙的大眼,十分期待地望著袁五郎,「夫君,能給我熬一鍋魚湯嗎?」
好吧,她也不想如此為難五郎的。
但這會兒吐乾淨了腹中空空,胃裡正急需找些補給,偏偏她嘴巴一下子饞了起來,心心念念就想要喝湯,尤其是新鮮的嫩魚湯。
白白的,滑滑的,鮮鮮的。
她光想象著就忍不住吞了口口水,舔了舔嘴唇。
但她還是有良知的,知道這件事也許難度系數比較高,所以想了想,還是理智戰勝了情感,「若是太麻煩的話就算了,還是等到了下一個鎮上,再去弄魚湯好了。」
袁五郎眨巴眨巴眼,這些日子以來和崔翎相處之中,他儼然已經成了徹頭徹尾的妻奴。
莫說崔翎想要喝魚湯,就是喝千年老參湯,他也得想法子去弄來啊。
只是此處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光禿禿一條官道,兩邊盡是樹林,一眼看不清附近是否有水源,倒是從哪裡去給她找魚去!
但開口拒絕的話,他實在是說不了。
想了想,便還是咬了咬牙答應道,「成,就給你燉魚湯!」
這種時候,像紀都這樣的苦力備用軍就排上了用場。
袁五郎要守在妻子身邊寸步不離保護她的安全,尋找水源抓魚這種小事,便就交給了紀都和石小四。
石小四雖然二,但為人卻不懶。
他想著或許能夠分一杯羹湯。倒是十分積極地拉著紀都一塊兒往樹林子深處走去。
五郎的車隊便沿路停好,一邊休息,一邊等著石小四和紀都回來。
崔翎頭一次懷孕,除了新奇,也十分緊張,她不停地跟老軍醫問這問那。
老軍醫雖然能把得出喜脈,知道一些大致的情形,但畢竟專攻的是外科,所以她再問得細些便總回答不上來。
他略顯得尷尬地說道,「老朽一生其實並未娶妻。所以有些細節。也不甚了了。」
為袁家軍奉獻了青春和激情。戰場醫治的都是男兒,連女病患都嫌少接觸,更何況是孕婦?
崔翎只好作罷,但過一會兒又忍不住拉了瑀哥兒來問長問短。
瑀哥兒只是個孩子。蘇子畫懷第二胎的時候,他其實還小,也就依稀記得零星半點。
他撓了頭想了半天,「我記得母親懷弟弟的時候,一開始就是吐,有一陣總喊心口疼,後來腿腫了起來,嚴重的時候都不能走路了。」
袁五郎聽了寒毛立刻豎了起來,懷個孩子竟要遭受這樣大的苦楚嗎?
他一邊瞪了瑀哥兒一眼。「小孩子知道什麼,別胡說,莫嚇著你五嬸嬸。」
隨即又立刻安撫崔翎,「大嫂懷孩子的時候,我在。可沒有見她這樣過,可見每個人情形都不同,你可千萬不要害怕啊。」
崔翎心有余悸,重重地吐了兩口氣,「我不怕。」
雖然話這樣說,到底還是有幾分擔心的。
倒不是怕會吃苦,連西北軍營這樣的艱苦生活她都過得了,懷個孩子而已,她就不信自己撐不過去。
她害怕的是,對於懷孕這件事,她先前從來都沒有任何經驗,也沒有做過任何功課,孩子們突如其來地闖入了,她甚至都沒有做好準備,一時有些手足無措。
因為太珍惜,所以才會擔心自己做得不夠好,不夠對。
偏偏還有十來日的路要趕,一群人中都是大男人,連個咨詢的對象都沒有,所以她心裡有些慌慌亂亂的,沒有底氣。
袁五郎見妻子情緒忽然低落起來,一下子也慌了。
他也顧不得瑀哥兒還在場,立刻便將她摟在胸前,柔聲安慰,「翎兒,我知道懷孩子辛苦,以後我什麼都聽你的,你說這樣好那就這樣好,你說不行咱就不行。」
想了想,他還補充了一句,「嗨,反正有我在呢,你若是覺得不舒坦了,就揍我解氣好了。只要你有什麼顧慮都說出來,不要悶在心裡。」
他是個老實人,也是頭一次當父親,頭一次照顧懷孕了的妻子,沒有經驗。
這些話,雖然質樸,但卻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安慰了。
果然,崔翎聽了臉上的神色略鬆了下來。
她想了想,笑著抬頭問道,「我叫你做什麼你真的都做?」
袁五郎伸出右掌,「我發誓。只要翎兒開口,上刀山下油鍋,眉頭都不帶皺的。」
崔翎連忙打掉他的手,「呸,我叫你上刀山下油鍋幹嘛?」
她笑瞇瞇地望著他,眼神越來越亮,「其實我一直都是善解人意的妻子,從來都不會叫丈夫做過分的事兒。」
語氣微微一頓,她又接著說道,「我的要求很簡單,只是想,在我聞不得油煙味的時候,能吃到你親手做的飯菜。這樣可行?」
就在剛才電光火石的一轉念之間,崔翎已經想到了一個絕妙的主意。
對,沒有錯,她打算將五郎培養成一個能文能武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絕世好男人。
雖然對於她來說,煮飯是一種十分美妙的樂趣。
但有時候難免也會有懶惰的時候啊,這種時候,若是有五郎頂上,貼心地為她做一頓美食,那豈不是世上最浪漫的事?
只是這個時代崇奉君子遠庖廚。
像五郎這樣的貴族男子,是絕對不可能下廚房的。
先不提他們身邊僕役無數,這種事還輪不到親自動手,便是尋常的男子,也不肯幹煮食這樣的事,覺得有傷男性自尊。
但崔翎覺得。會做飯的男人魅力值滿分,尤其是對於她這樣的吃貨來說,是非常有誘惑力的。
而且她也不是要下五郎的面子才教他煮食。
只是關起們來過日子,私底下偶爾為之,這絕對是一種情趣。
袁五郎聽聞這要求倒沒有太大的反應,他只是苦哈哈地望著她,「我倒是也想,但翎兒你是知道的,我從來沒有煮過飯菜……」
他想了想,「要不。咱還是叫小孟做。你若是嫌他做得不好。就在旁邊口授秘訣?」
小孟是隨隊的伙頭兵的名字。
崔翎搖了搖頭,帶著幾分撒嬌地晃著五郎手臂,「但我想吃你做的。」
她低頭輕輕摸了摸仍舊是平坦一片的小腹,「孩兒們也想呢。」
小孟雖然悟性不錯。但煮菜的手法偏炙烈,下手頗重,所以做出來的菜色鹹香,適合一大伙人圍在一塊兒下飯。
但她現在是孕婦呢,飲食上還是應該偏清淡為好。
她自己曉得自己口味刁鑽,還是不要為難人家小孟了,就讓他安靜地煮著大鍋飯吧。
至於迎合自己口味這等麻煩事,還是交給孩子的爸爸就好了。
五郎一聽孩兒們也想,立刻就重視了起來。
他面色凝重地思考了良久。終於還是咬了咬牙答應下來,「那好吧,等會兒若是石小四和紀都抓到了魚,翎兒你在一旁指揮,告訴我該怎麼熬魚湯。」
崔翎臉上露出得逞的笑容。與一直默默注視著這邊動態的瑀哥兒眼神交匯,互相比了一個勝利的手勢。
過了約莫一個多時辰,紀都和石小四唱著山歌回來了。
石小四手中提了好幾條魚,老遠呢,就舉起來得瑟,「表哥,表嫂,你們瞧,兄弟我不負所托,帶了新鮮的河魚回來,咱們中飯有口福咯!」
他一邊說著,一邊抿了抿唇,陶醉在自我想象中,「一條魚燒湯,剩下的可以紅燒,亦可碳烤,還能做香辣味的,真是一種食材,萬千滋味啊!」
紀都也收獲不少,他手中提著幾只山雞野兔,肩頭還扛著頭野山羊,笑瞇瞇地道,「捉魚這件事,我不大擅長,不過打獵可是我的強項。」
他腦海中也展開了豐富的想象,「聽修謹老弟說,烤山雞的味道不錯,至於這山羊嘛,像上回我來你們營中吃過的那烤全羊滋味真是絕妙,一直讓我無法忘懷。」
袁五郎撇了撇嘴,「想得美!」
他心裡還在想著這魚湯該怎麼熬才能好喝不腥,哪裡有功夫去料理其他的東西?
崔翎眼看時辰還早,想了想便說道,「也罷,既有那許多食材,也莫要浪費了,就按著你們想的做一回吧。」
她頓了頓,「不過,我現在聞不得油煙味,只能坐得遠些指揮,卻要你們自個動手了。」
只要有得好吃的,石小四什麼都肯做。
他第一個發出歡呼,「太好了,兩位表侄兒真是福星,一來就給咱們這麼好的口福,等他們出來了,表叔一定給他們大禮!」
於是,整隊人馬一下子分為三攤。
石小四和紀都辛勤地烤著魚羊雞。
五郎另起爐灶在那專注認真地煮著雞湯,他是看火小能手,對於火候真是一絲不苟。
至於崔翎嘛,她和瑀哥兒一人手中抱著一只小兔子,正遠遠地監督著這三個男人幹活。
伙頭兵小孟有些納悶,原本以為他是這隊伍中唯一的廚師,地位超然啊。
但這會兒,他連連受挫了,這不,他想要給幾位爺搭手幫忙都被趕了幾回了。
他憂傷地對著吹過的一片風歎息,覺得自己的地位不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