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夫人便連忙對著身邊的丫頭說道,「快點叫大小姐二小姐都出來!」
她轉臉對崔翎無奈地笑一笑,「客人都來了,她兩個倒好,磨磨蹭蹭的還躲著不出來,倒讓妹妹見笑了。」
崔翎忙道,「論起來是我今日來得早了些,可怪不得她們。」
正說著,黃夫人和娟姐兒從外頭進來。
黃夫人略有些微胖,娟姐兒則生了一副好相貌,她們似與孟夫人很熟,還未上前,便笑著說起話來。
孟夫人迎了她們兩個過來,連忙介紹給崔翎認識,「這是京畿衛所黃經歷的夫人,這是她長女娟姐兒了。」
她轉身對著黃夫人說道,「這位是袁副指揮使的夫人,鎮國公府袁五夫人。」
京畿衛所的經歷大人,是正五品的官職,在指揮使和副指揮使之下的第一人。
這些來之前,崔翎都已經跟五郎問清楚了。
還未到來的張夫人是張司務的家眷,司務正五品。
而李夫人的丈夫則是衛所的大隊長,雖然是從六品,但手中卻掌握著京畿衛的人員調度,也算是個要職。
崔翎和黃夫人彼此寒暄了一陣,便笑著各自入了座。
她直覺地感受到,黃夫人面對她時,還是十分拘謹的,似是並不知道該怎樣與她相處,倒是娟姐兒,一直都用好奇的眼神打量著她。
那目光裡帶著幾分詫異,也有幾分計量,令人怪不舒服的。
但崔翎卻只是微笑著舉起手中的杯盞,看著紗幔縫隙中青翠茂綠的青青荷葉,並不說話。
這時,孟夫人的兩個女兒姍姍來遲。
孟夫人不贊同地瞥了那兩個女孩子一眼,然後將她們拉到崔翎身前介紹,「這是我的長女朝顏,快要滿十五歲了。那是次女夕顏,今年十三。」
她輕輕推了兩個孩子一把,「還不快見過袁五嬸嬸。」
朝顏倒是乖巧,連忙福身行了禮。
夕顏卻有些扭捏。縮在姐姐後頭胡亂地跟著福身。
孟夫人見狀,便深深歎了口氣,她面上訕訕地說道,「妹妹還請不要見怪,這兩個孩子剛從老家出來沒有多久,禮數還沒有學全。」
崔翎立刻想到三嫂廉氏身邊的嬤嬤打聽來的,孟大人是寒門出身,真正靠著自身的才能爬到這個位置的。
孟家的人大部分都還在老家呆著,如今在盛京城的,也就是孟大人這一房。
家鄉的孟老夫人借口要留個念想。強留兩位小姐在老家長大,直到去年,她們兩個都差不多要到了婚嫁的年齡,這才讓孟夫人堅決地接了出來。
但錯過了教養的最好年齡,很多東西都已經定了型。就算孟夫人花了再多錢請了宮裡頭出來的嬤嬤教養,可這兩位小姐還是有些不大上台面。
廉氏那時候設身處地地想過,女兒的教養一定是孟夫人最大的遺憾。
她也深以為是。
崔翎一邊說著,「孟夫人客氣了,朝顏和夕顏不只名字好聽,人也都乖巧呢。」
她一邊心裡想著,這兩個姑娘雖然畏畏縮縮。連那位娟姐兒一半的大氣都及不上,可眼神卻很正,透著一股單純勁兒。
這兩位孟小姐的觀感,比黃娟要好太多。
就如同一塊璞玉,就算沒有經過精雕細琢,可是本質裡的東西卻是瞞不過人的。她倒是挺喜歡她們的。
夕顏聞言,偷偷地抬頭看了崔翎一眼。
眼神裡單純只是有些好奇,隨後就是驚詫,然後又顯出真誠的欣賞來。
可當對上崔翎的目光時,她又立刻垂下頭來。像只受驚了的小鹿一般,害羞地不知道要將手往哪裡放。
崔翎便笑了起來,她對著夕顏問道,「我看這幾上好多茶葉,有些認得,有些認不得,能不能請孟二小姐過來陪我一起認認?」
她話音剛落,孟夕顏還未來得及回答,卻聽旁邊的黃娟清脆的嗓音說道,「我認得,袁五夫人,我來給您講解吧?」
黃夫人看起來是個老實人,見了黃娟這出格的舉動,立刻小聲呵斥她,「娟兒,你怎麼好插嘴?」
黃娟卻滿不在意地說道,「袁五夫人想要知道這些是什麼茶葉,我恰好都認得,就想要指給她認識,這怎麼叫插嘴?」
她轉過臉,眼神裡透著堅定問道,「袁五夫人您說對不對?」
崔翎自然不好說不對,便笑笑說道,「那夕顏和娟姐兒都來吧。」
她轉臉看到朝顏臉上也露出躍躍欲試的向往,便索性招了招手,「朝顏小姐也來。我雖然虛長了你們一輩,承你們喚一聲嬸嬸,但咱們的年紀其實都差不多算是相仿呢。」
雖然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媽了,但崔翎成婚早啊,她還差幾個月才滿十七歲呢,勉強也算得上和這幾個姑娘是同齡。
這話顯然很能調節氣氛,朝顏和夕顏聞言都微微露出了笑容,自動自覺得聚到了她身側。
看著兩個素來沉默寡言的女兒跟崔翎相處得倒是不錯,孟夫人臉上露出復雜的神情。
她暗自歎了口氣,身邊的嬤嬤卻壓低聲音說道,「夫人放心,袁五夫人看起來心思純良,是個善心的人,她既肯叫兩位小姐近身,以後必定也……」
孟夫人連忙打斷那婆子,「好了,我知道。」
她輕聲說道,「你去看看廚房那邊,有沒有準備好。聽說袁五夫人對美食極有造詣,自己也會做,這回的午宴一定要一鳴驚人才好。」
那嬤嬤聽了吩咐,立刻就去了。
孟夫人便走到黃夫人身邊與她聊起天來。
黃夫人有些不大好意思地說道,「您一片苦心辦了這個茶會,也叫了我們家娟姐兒,本意也是為了她好,偏生這孩子不懂事……」
她悄悄握住孟夫人的手,「是我沒有教好她,先替她給您陪個不是,等回了家,我一定好好教訓她。」
孟夫人搖了搖頭。「黃經歷輔佐了我家老孟這麼多年,你我也一直以來都是至交好友,這些年來,能這樣請了就來的。也就只有你了。」
她頓了頓,「娟姐兒的心思,我也懂,這怪不得她。倒是你,和我說這些生分的話幹嘛?」
這兩句話她倒是動了真感情說的,眼角還隱約有著淚光,「要不是我家老孟做人如此……兩個孩子又被家鄉的老夫人給耽誤了,我又何必……」
黃夫人將視線往與幾個姑娘相談甚歡的崔翎身上望去,壓低聲音問道,「那位袁五夫人。當真是那幾個孩子的貴人?」
她緊接著問道,「幾個孩子的紅鸞星,真的都與袁五夫人有關聯?」
孟夫人的臉色晦暗不明,良久才緩緩地點頭,「是。卦象上說,袁五夫人是這幾個孩子的貴人呢。」
她目光微動,小聲說道,「袁五夫人是世家貴女的出身,嫁的又是國公府邸,是真正的名流貴婦,有她提攜。朝顏和夕顏的婚事,或許能有好的著落,可不就是貴人嗎?」
孟朝顏年紀不小,孟夕顏也已經到了要說親的年紀。
孟大人雖然是炙手可熱的權臣,可他沒有勳位,那些世家公府自然是看不上他兩個女兒的。
那些門第高貴但已經沒落的貴族後人。想要攀附孟家的人也不是沒有,可都礙於孟大人在外頭的名聲,望而卻步。
可退而求其次,從家世比孟家要低的人家裡找女婿,京畿衛指揮使孟良大人卻也有自己的傲氣和自尊心。他老人家不肯。
再加上兩位小姐一直都在鄉下長大,沒有受過規矩,沒有讀過書,連正經的女工都沒有好好學過,穿衣打扮不說,言談舉止也畏畏縮縮的,有些上不大得台面。
所以,這兩位的親事便一直都不太好說。
從去年朝顏夕顏姐妹從家鄉上盛京城後,孟夫人就已經開始到處想方設法要為兩個女兒找個好婆家,可如今快要兩年了,都沒有個意向。
既然孟大人不肯將女兒低嫁,非要往上高攀,那也得有能夠認識貴介公子的途徑啊。
孟夫人自己也不是盛京城出生的,在這裡沒有什麼手帕交姐妹淘,就算後來結識了兩位,可也都被孟大人的名聲給嚇退了。
鎮國公夫人宜寧郡主倒是對她還算和善,可人家那是金枝玉葉,對她客氣那是皇室風范,她們之間還沒有熟絡到能提這種要求的份上。
再說,郡主身邊認識的人,身份都太高了,雖說是要高攀,可若是對方的家世太高,那也會摔下來的,還是得對得上才行。
孟夫人不認識什麼名門貴婦,連上流社會的准入證都沒有,貴介公子的影子都摸不著一個,又談何婚嫁的事?
孟夫人也是心裡太著急了,才會想到要替女兒們算一卦。
結果,這一卦算出了紅鸞星的貴人方位,這細細一推算啊,竟就是袁副指揮使的夫人崔翎。
所以,孟夫人才會這樣突然就要辦這什麼茶會,邀請袁五夫人過府一聚。
明著是京畿衛同僚夫人之間的聚會,其實是想要將自己的兩個女兒介紹給崔翎認識,假若能得到袁五夫人的認同,將來多走動走動,說不定還有別的造化呢。
崔翎隱約感覺到了孟夫人和黃夫人交頭接耳地有些奇怪。
但她並不知道原來孟夫人這神秘兮兮的就是為了這件事,還一直心懷忐忑著,好在娟姐兒雖然功利心強,但對這些茶葉的介紹還是挺全面的,她也權當做是受科普了。
過不多久,張夫人李夫人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