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3 章
親近

傾巢之下,焉有完卵?

崔翎雖然厭惡崔家,但她也曉得崔家若是倒了,五房必將受到牽累。

她略沉吟半晌,對那長隨說道,「這件事我曉得了,你先回去,靜候消息吧。」

等那長隨走了,她俯身修書一封叫人送去京畿衛衙門,交托給五郎。

木槿不解問道,「芙華夫人哪裡來的膽子竟敢私闖出宮,她不曉得盛朝的妃嬪,哪怕是皇后,都不能輕易歸省的嗎?」

不服皇后管教,不聽宮人勸說,私闖宮禁,這些都是要掉腦袋的大事。

倘若芙華夫人不是寵妃,按這情形,守宮的護衛足可以一箭射之。

她也實在太膽大妄為了!

崔翎苦笑著搖頭,「崔芙自小就被捧在手掌心上長大,大伯母也捨不得她吃半點苦,連個教養嬤嬤都沒有給她請,一直都是親自養著她的,她眼中原本就沒有什麼禮儀規矩。」

瞧趙夫人的品性,就曉得她的為人,養在她手上的女孩兒,又怎麼會賢良淑德?

至於已故的安寧伯夫人,她只是喜歡孫女們繞在膝下討好她的景象罷了,崔芙身為其中得寵的一個,充其量不過是錦上添花的玩意兒,安寧伯夫人從來都沒有交付過真心。

崔芙就是個被寵壞了的女孩,張揚跋扈,而無所畏懼。

她如今又正得盛寵,意興頭上,不曉得半點分寸,惹禍是遲早的事兒。

崔翎只是沒有想到,崔芙這回惹的事竟然這樣驚天動地。

妃嬪私自出宮,就算皇帝不追究,那些等著尋她錯處的人也一定不會輕易放過。

禮儀規矩還只是小事,就怕有人從崔芙的名節上下手,那真是有口都說不清的。

入宮的女子萬事都小心謹慎,也只有芙華夫人這樣無腦又被捧得忘了形的人。才會這樣愚蠢沖動。

崔翎輕輕一歎,對著木槿說道,「不必管她,好在大堂兄腦子還清醒著。將人鎖了,親自入宮跟皇帝負荊請罪,皇帝看在他一片大義,想是不會重罰。」

但這也不過只是自我安慰之辭,皇帝的心九曲十八彎,誰知道他到底想要如何呢?

假若崔謹倒霉了,整個安寧伯府再找不出別的可以頂門立戶的男兒,崔家遲早都要敗落。

五房病的病,弱的弱,年幼的年幼。崔家若是有什麼動蕩,五房勢必最先被擊潰。

這件事,不論是非曲直,她是一定要出手管一管的了。

安寧伯府趙夫人的院中,芙華夫人毫不在意地安慰著母親。「母親,您不必害怕,就算哥哥不把院門落鎖,今日他不道歉,我也不準備回宮的。」

她嬌艷的臉上傲氣十足,「我倒要看看,我遲遲不回宮中。他要怎樣給皇上一個交代!」

趙夫人卻沒有芙華夫人那般篤定,她有些擔心地說道,「芙兒,你老實告訴我,你出宮皇上到底同意了沒有?」

她到底是侯府小姐的出身,又當了安寧伯府許多年的家。這些禮儀規矩還是知曉的。

大盛朝就沒有過能回娘家省親的皇后妃嬪,一旦入了宮,想要踏出宮門一步那簡直比登天還要難。

可她的女兒崔芙卻如此輕易地像是串門一樣地回了娘家,這叫她心裡不安穩。

崔芙臉色微變,隨即不在乎地說道。「我去尋皇上時,他恰有事在與朝臣商談,我進不去,沒有見著人。」

她見趙夫人臉色一黑,連忙說道,「母親您怕什麼?皇上那樣寵愛我,他才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為難我的。再說,我不是跟他身邊的李公公說了嗎?」

趙夫人心裡一緊,「你跟李公公說了什麼?」

崔芙笑著說道,「我就說我家裡有點兒事,想要回去一趟,等皇上忙完了國事,就請李公公告訴他一聲。」

她上前攀住趙夫人臂膀,「母親,不用擔心,沒事的了,如今該擔心的不是你我,而是哥哥。若哥哥還想不通,繼續要關著您,那不怕,我跟您一塊兒被他關著,看他到底要怎樣收場!」

趙夫人的院子大門已經被崔謹鎖上,裡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進不來,所以崔芙根本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她也不知道崔謹已經入宮跟皇上負荊請罪去了。

崔芙根本沒有意識到她私自出宮的後果有多麼嚴重,她以為她和皇上感情好,皇上能容忍她不敬皇后,不搭理四妃,連太后娘娘的慈安殿她都可以不去請安,還有什麼是皇上不能容忍她的?

不過只是回了一趟娘家,她以為只是小事一樁。

但趙夫人卻終於聽明白了,她臉色慘白地問道,「芙兒,你是說,你出宮未經皇上允可?」

她連忙問,「那皇后娘娘呢?你有沒有去請示過皇后娘娘的意思?」

崔芙厭棄地瞥了一眼,「母親,皇上根本就對皇后沒有意思,初一十五他去皇后那兒不過只是為了給天下子民一個交代。」

她掰著手指,「他去坤寧殿不過兩日,我的朝霞殿一月裡卻總共要有二十來天接駕,在皇上心裡,你女兒可比皇后娘娘要緊地多。我又何必要在乎皇后的意思?」

趙夫人身子一個踉蹌,原來沒有病的,聽了這話倒要真的病了。

她不可置信地問道,「芙兒,你……那你這回是沒有旨意,連皇后娘娘的允可都沒有,就私自闖出的宮禁?你!你簡直太膽大包天了!」

趙夫人急得團團轉,「不行,你得趕緊回宮,現在,馬上,立刻就回宮!」

她連忙叫了身邊幾個粗壯力大的婆子,「快,給我將院門砸開,現在就去砸!」

崔芙怪趙夫人大驚小怪,「母親,您何必如此?今日哥哥不來給個話,就算您將門砸開了,我也不會回宮的。」

她興致勃勃地喝了杯茶水,「您哪,不是病著了麼?還不快來跟我一塊兒等著,我倒是要看看哥哥什麼時候才能想得明白,過來跟您道歉。」

她想了想,還說道,「反正大嫂躺著下不了床,這府裡群龍不能無首,管家的事兒我看還是得由母親來做,否則好好的家倒是亂成了什麼樣子。」

事已至此,趙夫人便也冷靜下來。

她想崔芙私自出宮已經是個事實,就算現在就把人送回去也無補於事,該參的還是要參,該罰的也還是躲不過,如今就端看芙兒在皇帝心中到底分量如何了。

只要皇帝盛寵,一意回護,就能保全崔芙。

她想了想問道,「芙兒,你跟母親說說,皇上對你好嗎?」

崔芙想到了英俊無匹的皇帝,臉上閃過一絲紅暈,她扭捏地點頭,像足了一個沉浸在甜蜜愛戀中的女人,「皇上自我自然是極好的。」

她不好意思起來,「母親,您問這個做什麼?怪羞的。」

趙夫人鬆了口氣,「既然皇上一月之中有二十日在你那裡,想來你應該很快就能懷上龍嗣。」

她盯著崔芙的肚皮看,「說不定此時肚子裡已經有了。」

只要崔芙能懷上了龍嗣,那麼一切的錯誤就都不是錯誤了。

盛朝如今最需要一名皇子,看在皇子的份上,不論崔芙犯了什麼錯事都會變成小事。

崔芙卻有些扭捏起來,她咬著唇道,「還沒有,還沒有皇嗣。」

她臉上忽然現出幾分困惑來,「母親,要怎樣才能有皇嗣?」

趙夫人好不容易安穩下來的心一下子又給提了上來,「芙兒,你問我什麼?」

她簡直大驚失色,「難道你和皇上沒有……」

崔芙入宮急,先前定下梁皇后和四妃之後,趙夫人以為崔芙已經被刪除在入宮的人選之外,所以並沒有急著教她男女閨房之事。

後來皇上聖旨下來,都沒有給予喘息的時間,一輛宮轎就接著人入了宮。

崔芙便是如此,像一張白紙般地進了帝宮,成為了芙華夫人。

趙夫人原本以為宮內一定會有教導閨事的嬤嬤姑姑的,所以倒也並不放在心上,隨著芙華夫人盛寵的傳聞傳出,她就更加放心地認為自己的女兒深受帝寵,沐浴著雨露。

可誰想到崔芙卻忽然問出這樣的話來?

要怎樣才能有皇嗣……

趙夫人驚嚇壞了,幾乎是結結巴巴地問道,「芙兒,你告訴我,皇上平時在朝霞殿到底都做些什麼?」

她有些艱難地問,「他有沒有和你親近過?夜裡你們是如何歇息的?有沒有相擁而眠?」

崔芙困惑地搖了搖頭,「皇上愛聽我彈琴,他每回來都是叫我彈琴。累了就在外間歇下,從來都沒有跟我睡在一起……」

她想了想又問道,「可是皇上對我很好,他總是對著我笑,笑得別提多溫柔了。我想要什麼,他都給我,每天都給我許多賞賜,那些漂亮的珠寶連皇后都沒有呢。」

趙夫人已經渾身僵硬,但她仍然不死心,「皇上有沒有說,他為什麼不和你共睡一榻?」

她搖了搖女兒的肩膀,「他難道就沒有摟過你?親吻過你?與有過肌膚之親?」

崔芙搖頭,「皇上說他睡眠淺,不習慣和別人一塊兒睡。倒也有摟過我,不過沒有親,至於別的……」

她想了想,還是搖頭,「皇上對我已經十分親近,他對皇后雖然尊重,可對四妃連好臉色都沒有給過呢!」

趙夫人渾身癱軟地跌坐在椅上,她眼中萬分失望,「這樣說來,你沒有懷上龍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