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郎搖頭,「皇上的心思我猜不透。」
他略一沉吟,「不過他既然肯輕輕饒過崔謹,想來就沒有要大做文章的意思。」
言下之意,崔芙不必在宗人府吃苦太久.
可等回宮之後,她還能不能繼續享受芙華夫人的富貴,那就要另說了。
崔翎擺了擺手,「那是皇上的家事,咱們不提。」
她笑著對五郎說道,「今兒大嫂找我過去看了悅兒的嫁衣,還有些她準備的壓箱底的東西。聽說悅兒的婚期定在了九月,說起來慢,可過起來也沒有多少時日了。」
如今已經是五月了,天氣已經熱了起來,等到這波熱意褪去,那就該是九月。
說起來,也不過只是四個月而已,光陰如梭,一瞬就至。
五郎臉上漾出笑意,似是頗為感慨,「沒想到悅兒那小家伙也要出嫁了!」
他轉身,將崔翎摟入懷中,細細說道,「我前日恰遇到了廉家老三,多時不見,他越發精神了,舉止言談都甚謙謹,是個不錯的。」
崔翎輕輕地笑,「都裡裡外外打聽了幾十回了,倘若廉三公子有哪裡不好,早被咱們家人尋到了,哪裡還能這樣?」
這一家子的心都是偏的,還偏得不行。
悅兒是又是小輩裡的頭一個,大伙兒都疼她,誰都不想她嫁給一個表裡不一的男人。
旁人自不必說,就連廉少卿的嫡親姑母廉氏也都顧著悅兒。
這門親事,能行進到此時,連婚期都訂好了,自然證明廉家三公子是個值得信任的男子。
五郎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色忽然有些不大好起來。
半晌,他忍不住憤憤說道,「將來我們的小怡兒若是女婿膽敢對她不好,我宰了他去!」
崔翎不由扶額。自家夫君這腦洞開的……
怡姐兒才多大一點的人啊,連爹爹娘親都喊不清楚,五郎就去想到以後的女婿了。
還當真一副怒容滿面的樣子,好像要將那暫不存在的女婿生吞活剝一般。
她低低歎口氣。「好了好了,咱們家怡姐兒到時候成婚,定也是要經過千萬般的審核才行。絕不會有你想的那種事發生的。」
兩人又說了會兒話,便各自洗漱相擁睡去。
等過了幾日,果真聽說皇上將已經被貶為庶人的崔芙從宗人府裡提了出去。
崔芙仍舊在朝霞殿內住著,一應供給仍舊如同原來一般,只是那芙華夫人的封號卻遲遲沒有賜還。
沒有封號,她就仍然還是一個庶人。
可這樣的一個庶人卻占著帝宮裡除了坤寧殿外最好的宮闕,難免要惹人眼紅。
梁皇后好生大氣,出了上回那樣不敬的事。也不願意與崔芙計較。
可四妃卻沒有那樣好的涵養。
尤其是白貴妃,她性子也有些張揚跋扈,先前剛入宮時,沒有少受崔芙的氣。
如今,崔芙雖然重回了宮中。可卻無品無階,也沒有什麼靠山倚仗。
白貴妃自然不肯放過這個機會。
皇上對崔芙的態度奇怪得很。
說不喜歡她,可金玉美食卻還是照著從前的份例送到朝霞殿,一月中仍舊有二十天宿在她宮裡。
可是若說皇上喜歡她,卻又不像。
白貴妃都指名道姓地欺負到了崔芙的頭上,可卻並沒有見皇上攔著一絲半點。
如此,有白貴妃珠玉在前。德賢淑三妃便也對早就看不順眼了的崔芙低踩起來。
梁皇后雖然是個柔順的性子,她不肯和四妃一般作踐人,可卻也沒有替崔芙做主。
太後娘娘吃齋念佛不管事,皇上對後.宮宮妃的爭斗當做不知道,崔芙孤立無援,日子過得很不好。
崔翎曉得了這件事。也只是唏噓幾聲罷了。
令她更加感興趣的是安寧伯府終於要分家的事。
年輕的安寧伯府崔謹,因為受了上次負荊請罪的刺激,回去就將崔家的男人們找到了正堂。
他要分家。
老安寧伯當初將爵位交到他手上的時候,只說了一句話,「崔家不能敗在我手上。」
這意思便是。崔家不能在他崔弘錦的手裡分家,可若是崔謹要分家,他也不會管。
如今,他老人家遠在清州,連書信都沒有與盛京城有所往來,是一心一意要撇開紅塵紛爭,做歸隱田園的散翁了。
所以,崔謹甚至都無需向老安寧伯崔弘錦請示,就將分家的事提了出來。
五老爺崔成楷身子好多了,但分家這樣激烈的場面,仍舊不是他所能承擔的。
唯一的兒子崔諺又太小。
所以,安氏鄭重去托崔翎,想讓五郎做代表,代表五郎去談這個分家的事。
她如今對崔翎放心地很,也很依賴。
曉得這位九姑奶奶雖然看著冷清,卻是真心實意對五房好的。
再說袁家那麼有錢,也看不上崔家五房能夠分到的那點區區的肉渣,所以她很放心讓五郎去。
俗話說,一個女婿半個兒。
崔翎眼看家裡的情況,頂梁柱崔成楷大病方好,獨子崔諺年紀那麼小,連分家是什麼都搞不清楚,也少不得只能讓五郎出面了。
她讓五郎去了安寧伯府,自個兒卻帶著兩個孩子留在了南莊。
大妹崔翩已經九歲了,是個文靜懂事的女孩子。
或許是五房在安寧伯府的處境一直都不算好,她小小年紀就十分沉穩,不只能幫著崔翎帶兩個孩子,對府裡分家的事,也有自己的看法。
她說,「安寧伯府早就該分家了,祖父常說家裡人多才興旺,可依我看,崔家那麼亂糟糟成一團,也都是人多才惹出來的。」
崔翎有些訝異,不過還是引導她說話,「那依你看,這家該怎麼分才好?」
崔翩沉默了一會兒。「最好就是各歸各的,雖然要搬出安寧伯府住,以後就不能自稱是安寧伯府的小姐了,可這樣清淨。」
她頓了頓。「再說,假若崔家真的強大了,就是不住在一塊兒,別人也不能小覷咱們家。」
小妹崔翡六歲,只小了三歲卻還是一團稚氣。
她整這一雙大眼睛,不解地問道,「我們以後都要住在這裡了嗎?我喜歡這裡。」
崔翎笑著摸摸崔翡的頭,「喜歡這裡,可以常常來。不過,咱們還是要回到盛京城裡去住的。」
她語氣溫柔下來。「城裡有漂亮的房子,有熱鬧的街市,還有許多好吃的東西。」
崔翡臉上果然露出了神往。
她笑了起來,笑容純粹又乾淨,「那我們就回城裡去住。不過有空還是要常來這裡玩的。」
崔翎微微一愣,不知道為什麼,心裡便柔軟了下來。
她不覺後悔,倘若當初早一些發現家人的美好,肯用心地去和大妹小妹一起玩耍,那麼這份她前世求而不得的親情,本該早就唾手可得的。
當她打開心門。最珍視的感情原來就在她眼前,一直都在。
哄得幾個孩子高興了起來,崔翎便去了崔成楷的屋子裡。
安氏也在。
她見崔翎進來,便要起身讓出去,想留出空間好讓他們父女兩個說話。
崔翎卻笑著對她說,「母親也留下吧。我和父親說分家的事,母親也聽聽。」
安氏很敏感地發現,崔翎對她的態度不一樣了。
但是這種改變是她樂見其成的。
若說原來對丈夫這個原配留下來的嫡女沒有什麼感情,只是盡力做好繼母的本分,好不讓人詬病。
那麼經過這一段時間的相處之後。她對崔翎便是真心的依賴和信任了。
原本崔翎只是一個女兒,對她的兒子崔諺只有助力,而不是阻力,她就不該對崔翎存有心結。
更何況,崔翎已經出嫁,嫁得還是朝中最鼎盛富貴的人家。
姑爺也有出息,還當真像個兒子一般肯幫扶岳家。
安氏沒有什麼不滿意的,倒當真將崔翎當做自己的女兒一般看待。
原本她一直惴惴不安地示好,可今日卻出奇得得到了善意的回應,她心裡喜滋滋的。
崔成楷的心情也輕鬆了下來,他笑著對安氏說道,「女兒叫你留下,你就留下,坐下吧。」
安氏「哎」了一聲,有些激動地依言坐下。
崔翎便笑著道,「大伯母雖然糊塗,但大堂哥卻是個清醒的,他和大堂嫂又向來寬厚。」
她頓了一頓,「我估摸著,這家雖然分了,但他多半也不會強行趕了家裡的叔伯出來,堂支便不說了,恐怕二伯母三伯母她們是不肯搬的。」
最可能的結果是,崔家幾房仍舊住在安寧伯府裡,但各自供給自己的。
崔成楷點頭,「我看二房三房是必不肯搬的。」
他歎一口說道,「倒是你四叔,他雖是庶出,但卻是我們兄弟之中最有主意的一個,若不是礙著家裡的這點規矩,他早就搬出去住了,又何必要讓老婆孩子受氣?」
崔四老爺如今在吏部當差,是個肥缺,手頭上頗為寬裕,若是出去自立門戶,早就能過上自在愜意的生活了。
可因為他是庶出,從前老安寧伯夫人在時,就看不順眼他,連帶著他的妻子兒女都受了不少閒氣。
假若崔謹肯分家,他是頭一個雙手雙腳贊成的。
崔翎便笑著對崔成楷問道,「那麼父親呢?父親是想要出來另立門戶還是繼續住在安寧伯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