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上班

「曲小姐,又見面了。」一聲不高不低的聲音打斷了曲芳的思考。

曲芳轉頭一看,只見上午送自己回家的那個男人,一臉似笑非笑的在自己身邊坐下。

「真巧。」曲芳丟了人家的名片,本來以為沒有再見的機會沒有想到這麼快居然真的再見了。

「這是我的名片,希望你能收好。」男人像是看穿了曲芳想什麼一樣,居然又遞給她一張名片。

曲芳想了想,大大方方的收下了。「郝先生,能相遇是偶然,如果沒有特別的事情,恐怕我們很難再有交集,所以並不是對你的人有什麼不滿,請諒解。」

「我知道,不過人生總是充滿意外,你從來沒有想過會遇到我,可是你看,我們在這一天就遇上了兩次,所以別太早下結論。」男人很有信心的說道。

對於他的強勢,曲芳沒有像最初那麼抵制了,的確,人生有很多意外,看自己怎麼生活怎麼對待了。

「能告訴我是什麼讓你的心情轉變的這麼快,早上見你的時候很滄桑,請諒解我用這個詞,或許不對,因為你看起來本該是個在家庭保護很好,也許沒有大志向卻也沒有大苦惱的幸福小女人,我卻覺得我們有那麼一點點像,滄桑的感覺。」男人坐下後,並沒有尷尬,很自然的聊起來,像是對待一個熟悉的老朋友一樣。

他這樣年紀的男人,大約有四十歲的模樣,一看就是歷盡千帆,懂得很多的人,哪怕是打聽消息,卻不會讓你反感,反而是像一個朋友擺出一副願意聽你傾聽的模樣,這個模樣,她老公周辰身上也有,只是沒有這麼自然純熟。

「不能,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經歷,原本我很想找個人安慰,可是現在已經不需要了。」那種純熟,會讓曲芳想起老公,她果斷的拒絕了。

曲芳的拒絕並沒有讓男人不高興,他似乎很好脾氣,見曲芳很激動的樣子,還讓空姐過來給她倒了杯水。

「謝謝。」從一開始曲芳就對這個男人不太友好,可是他一直保持很有風度的樣子,倒是讓她不好意思了。其實她一直是個性格特別好,好到讓人覺得好欺負的女孩,只是相遇的時間不對,曾經那個柔弱的女人,忽然間就全身長滿了刺,像刺蝟一樣,不容人靠近。

喝了半杯水,曲芳就側著頭靠在椅子上,閉著眼睛,睡了過去,這種行為也許不太禮貌,可是現在的她,真的沒有心思和一個陌生男人聊天,雖然她每天都重新醒來,可是每天經歷的事情是真的,酗酒、熬夜還是讓她覺得精神很累。

男人看著身邊的女人就這樣睡過去,發出了淺淺的呼吸聲,面色有些蒼白,睡覺的時候似乎都在皺眉,好像忍受著巨大的痛苦一樣,還有她的小心和排斥別人的靠近,從上飛機見到她的第一眼,就讓他覺得很特別,好像冥冥中有什麼在指引他。

他剛剛過了不惑之年,結過婚,有一個孩子,不是那種年輕的毛孩,他以為他的愛情跟著妻子阿蓉死去的時候一起埋葬了,這麼多年太多的思慮,再也沒有年輕的心可以跳動。

沒有想到這一次送丹丹去外婆家居然遇上了這個女人,起初他也沒有注意,是女兒丹丹告訴他有一個阿姨在哭,他才看到曲芳,這一眼,卻是入了心,女人不美,跟飛機上的妝容精緻的空姐比起來,她算不上好看,可是身上卻有一種婉約的味道,還有那種憂傷,讓你總覺得心悸,想為她撫平。

她是和妻子阿蓉那種潑辣的女人完全不一樣的類型,可是卻一樣牽動他的心。

更出乎意料的是,女兒丹丹一直對自己認識的女的很有敵意,總覺得她們都不是好人,可是卻對這樣一個在飛機上偶遇的女人很喜歡。

郝建紅是個實用主義者,白手起家,發展到今天當然不可能是靠直覺靠感性,可是這一次卻讓他覺得毫無依據的心動了,他相信這是他的緣分,就為那已經四十歲的心,突然跳動加快了,哪怕只有一瞬間,可是他很清楚明白的接收到了。

曲芳一直睡到空姐提醒下飛機了,發現身上多了一條毛毯,身邊的男人拿著一份雜誌在看,像在辦公室一樣,很認真,一點沒有快到地方的雀躍和浮躁。

等下飛機,兩人都沒有行李,走的很快。

只是到了門口的時候,郝先生喊曲芳道:「你在這等我一下,我去取車。」

不等曲芳拒絕,他已經轉身走了。

一路無語,他很強勢,曲芳很尷尬,還是問了句:「郝先生,你一會要是有事的話,就到市區放我下來就好,我住的離市中心不太遠。」

郝建紅看了看手上的手錶,搖了搖頭道:「晚上要參加一個朋友的酒宴,不過重要的客人總是到的比較晚,所以我不要太早過去,只是順路送你,別介意。」

就這樣曲芳又一次被送回了家。

臨下車的時候,郝建紅微笑的對曲芳說:「別再扔我的名片了,要知道在京都想要我的名片的人可大有人在,實在不想要你可以拿到拍賣行拍賣,一定能賣個好價錢,別便宜收破爛的了。」

曲芳被這一調侃,臉頓時紅了,沒有想到面前這位看上去這麼嚴肅的人居然也會這樣開玩笑。

她發現自己跟他不是說對不起就是說謝謝,說多了她自己都覺得彆扭,急急忙忙的轉身走了。

郝建紅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社區裡面,並沒有馬上走,而是出來車外面抽了一根菸,他這個年紀菸癮大的很,剛剛曲芳在車裡,他忍著沒有抽。

夜,煙,郝建紅抽完,很暢快,回到車裡,發動了車,朝宴會地點開去。

曲芳回到家裡,梳洗了一翻,今天一天半天都在飛機上度過很累,再加上看到哥哥和媽媽,心情一直處於激動的狀態,回來的時候幾乎累的想不起事情了。

她洗完澡就躺到了床上,打算睡覺了。

明天她有新的計畫,她打算去上班,哪怕是做一個普通的銷售,只要努力也能做好,這麼多年,她還賴在這個位置上,是她自己不積極的態度決定的,她決定從工作開始改變。

如今她不打算得過且過,她相信總能回到明天,為了明天,一切不會跟現在一樣糟糕,她要努力改變。

今天是週六,正常不需要上班,可是為了新BOSS來臨,公司找了個名正言順的理由加班。

每個員工下午必須到公司,很久很久以前的昨天,同事吳甯問自己明天下午穿什麼衣服,那時候的她,還惦記著要送婆婆和小姑上火車,惦記著老公出差什麼時候回來,對公司要來新BOSS的事情,並沒有太重視。

或許這也是曲芳工作三年仍舊是銷售的原因,她工作的時候也勤奮從來沒有偷懶,但是她不用心,她沒有熱愛自己的工作,這份工作對她來說,只是因為離家近,工作時間自由,有更多的時間照顧到家裡,僅此而已,所以哪怕在工作的時候曲芳跑斷腿,她也還是一名銷售。

因為她做的是一份工作而不是她的事業,曾經她的事業是家庭。

那時候的曲芳也不明白,心裡有小小的遺憾,為毛工作了三年還是一樣只是個銷售,當然她的性格軟,也只是小小感嘆一下,然後又重複繼續這種生活。

早上起床,鬧鐘響了一會,照例手機響起,曲芳接起了電話,她要勇敢,而不是逃避,她可以明確的感受到電話那頭的人,正站在那個女人的別墅花園裡面,溫柔的和自己說他出差回來了,一起出去吃飯的話。

這份溫柔不是對她,只是他看著一個女人懷著他的孩子為他準備早餐,那種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幸福,連帶著對這個即將拋棄的妻子說話也溫柔起來。

曲芳說:「今天沒空,明天再談吧。」

周辰沒有想到性子軟的老婆會拒絕,以為是真的有事,反正不差一天,於是掛了電話去享受他的愛心早餐。

而曲芳是真的不想再讓這一天的開始完全被這個口口聲聲說愛自己要照顧自己一輩子的男人打亂。

她需要從容的一天,她需要一個好的開始。

先去SPA館,做了一整套,放鬆了身體和臉,打理了一下頭髮,然後再去衣服店,選了一條甜美風格的印花連衣裙,外加一件簡潔俐落的風衣,搭配米色裸靴,黑色手提真皮休閒款方包,職場范兒中帶著甜美婉約。

從頭開始對一個女人來說,衣櫃是必須最先整頓的地方,因為那裡代表著這個女人對生活的態度。

一個只穿灰色黑色衣服的女人心底是極度自卑敏感的,哪怕她外表堅強俐落,可是卻讓人看不到希望,這樣的人很難獲得關注,似乎感覺天生不友好。

而打扮太花俏,什麼亂七八糟的衣服飾品都往身上堆的女人,是庸俗的,這樣的人很膚淺,她想要的東西很多,可是她本身卻不足以撐起那些東西,她讓人感覺貪婪,俗氣。

一個熱愛生活的人,是會穿的得體好看,她對自己負責,尊敬自己,所以很容易獲得別人的尊敬。

就像在一個很乾淨漂亮高雅的地方,人們也會約束自己,讓自己高雅乾淨,以便和這個環境相適應,可是如果來到一個不乾淨整潔或則黑乎乎的地方,人也會很隨意,甚至把垃圾丟棄在上面,因為上面本來就髒,不介意在丟棄一些。

以前的曲芳就是那樣,她懦弱,打扮保守,所以老公周辰忽視她,婆婆小姑使喚她,小三理直氣壯的嘲笑她,她的上司王經理敢光明正大的騷擾她。

曲芳望著鏡子中的自己,很好看,更多的是自信,她對著自己微微一笑,從今以後,她不會讓別人輕視自己,那個灰撲撲的影子已經是過去。

她推開辦公室的門的時候,一群同事正在聊天,對新來的BOSS,大家都充滿憧憬,總渴望像童話故事裡一樣,灰姑娘能在眾多公主美女中被王子一眼看中,然後過上幸福的生活。所以每個人都特意打扮過一翻,早早來到公司。

「你們說曲姐會穿什麼衣服來?」穿著短裙的八卦女生黃素梅說了這個話題,畢竟對新BOSS的渴望就算再高,明白的說出來不是拉仇恨就是被嘲笑,而嘲諷一下自己的同事,還能找回優越感,大家果然很積極回應。

「我猜肯定是黑褲子加寬鬆針織衫,不是我說曲姐穿的跟我姥姥一樣。」長相比較出挑的金麗文用那剛剛前兩天做的水晶甲捂著紅唇嬌笑道。

「是啊,是啊,曲姐穿的真的很老土,還有那髮型,光禿禿的額頭露出來,萬年不變的包包頭,我鄉下的阿嬤就是那樣的。」新來的同事也踴躍發言,共同嘲笑別人也是一種加入組織被認可的表現。

曲芳就在這時候走了進去,目不斜視的從她們跟前路過,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一群人忽然不說話了,不是因為說人壞話被聽到,這種話不是第一次,她們甚至當面都說過,可是這次。

大家看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剛剛進來的大美女就是她們口中嘲笑的老土女人。

同事吳甯最先反應過來,指著曲芳,嘴巴張的大大的,一臉驚訝的問道:「曲姐,你,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變成怎樣?」曲芳修長的手輕輕的劃過自己剛剛剪過的劉海,微笑著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