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婉歌迎上那婦人的眸光,接著便笑了起來。這使得那婦人先是一愣,繼而微皺起眉來。
「你這是什麼態度?我伯母在問你話呢!居然敢如此目中無人!還不如實招來!」一旁的慕容清雅趕忙站出來一副正氣凜然的樣子指著凌婉歌。
「笑話,你們又是誰?我憑什麼將你們放在眼裡?」凌婉歌表情好笑的問道。「而且,請你們睜大自己的眼睛看清楚,我與我相公的生活雖然談不上富庶,不過在你們這些蟑螂沒原來之前,也算安穩平靜。哪怕是現在,你們誰能拿出什麼證據說我害了我相公?或者讓他站到你們那邊指證我如何的罪孽深重?」
「你——你這是什麼語氣和態度!居然還敢罵我們是蟑螂!」慕容清雅不可置信的望著凌婉歌。
「你,你居然敢以這種口氣與本夫人說話!」那婦人也是異口同聲的怔望著凌婉歌。
凌婉歌的回答則是一記輕慢的眼神,那眼神裡儘是厭惡與煩躁。
「你可知道,我伯母是誰?」慕容清雅見此更氣急的問道。
「我管你們是誰?你們這群人簡直是莫名其妙!」凌婉歌看了眼前對比這小園子而顯得花裡花俏的貴婦人們,就順手拉過袁錦熙準備進屋去,不想搭理。
「太囂張了這是!」那婦人見凌婉歌這言語態度,就是眼前一陣發黑,差點氣暈過去。
想她裴雲本出身於名門望族,從出生到長大嫁入神將世家,走到哪裡不是眾星拱月,人人尊敬?就是皇室妃子都得因為她丈夫的身份禮讓她三分,而今天在這個髒亂的小地方居然有人敢不將她放在眼底,簡直是反了天了!
「你們還愣著作甚?還不趕緊協助官府將這個毒婦給本郡組捉拿歸案!」一旁的慕容清雅細心的發現婦人的情緒波動,趕忙幫忙撫著她的後背助其順氣,一邊呼喝著手下出手。
凌婉歌聽得這話,秀眉蹙起,粉拳已經捏起。
失憶的時候,她是各方忍讓沒錯。而記憶漸漸恢復之後,她感覺越來越不想克制自己的情緒。敢問她是誰?東楚皇帝她都可以給臉色看,這群人真算不了什麼。
倒不是她覺得自己有多了不起,而是無懼者無畏。她曾經最在乎的弟弟都被那些人逼的有家不能歸,娘親去世後,最疼她的蘭姨都已經不在人世。她可謂無牽無掛,大不了爛命一條不要,也不想委屈自己半分。
而袁錦熙……她之前很多情緒未曾表現出來,也不能說對他沒有顧念。但在知道他清醒後能夠記得傻時所有事情後,有些可以無所謂的事情,她卻反而得計較起來——她想讓他知道,她究竟是個怎樣的人!清楚的看見,她並非他初時所認為的那般愚昧的善良。原來有些事情是她懶得計較或者去招惹,而並非她不敢!
在聽見身後劍鋒出鞘的聲音時,凌婉歌就準備出手了。憋了一肚子的鬱悶,也正好想發發呢。這時,卻聽得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夫人請息怒!」
「我看你們誰敢?」
第一聲是那李捕快喊的,可是卻沒有人看向他,而是不約而同的看向門口不知何時停靠著的一輛馬車。
凌婉歌也跟著回過頭去,便見出門的袁母此時正掀開那馬車上暗色織錦雲紋的簾子出來。袁母還穿著早晨出門的粗布衣衫,可見她要下馬車,尾隨在一旁的一個護衛趕忙遞了一張踏腳凳在車轅旁邊,伸出手臂任袁母扶著下馬車。
與此同時,還有一隊訓練有素的侍衛小跑步的尾隨上來,很快就繞過馬車圍到了園子裡,將凌婉歌與袁錦熙護在了中間。
在看見袁母出現的時候,那裴雲的眼底明顯的閃過一抹驚慌。
袁母一出馬車先是急忙的看了看凌婉歌和袁錦熙,見兩人完好,這才眸光犀利的看向那裴雲。
「夫人怎麼有空來了這裡?」袁母下了馬車後,走向凌婉歌二人的方向,時不時又看一眼裴雲問道。
雖然這麼問,卻好像其實一點也不關心她為何出現在這裡。
「這……」裴雲經這一問,便是一陣心虛。但也是一瞬間,就從驚亂中回神,繼而一抖絹帕哭了起來:「雪妹妹來的可正好,你快看看熙兒這是怎麼了?為何瘋瘋癲癲的全然不認識我這做母親的了!」
「伯母,你何必跟這個女人這麼多話,直接將熙哥哥帶回府裡去治療便是!」一旁的慕容清雅見裴雲對袁母的態度可謂和善,便是心裡不舒服。想起上次被打的事情,眼前這個村婦也算是幫凶了!
袁母看也未曾看慕容清雅一眼,也不管裴雲對她使的什麼眼色,聽了裴雲的話,眸光轉向袁錦熙,愛憐的看了他一眼,才道:「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四年前,熙兒與皇上打了個賭,裝瘋賣傻到這兒體驗一下百姓生活而已!如今期限還有些日子,自然不能違抗聖意!」
袁母此話一出,眾人皆驚愕的瞪大了眼睛看向袁錦熙。
有的是實在不敢相信,眼前的傻瓜居然真的是南臨神將世家袁家的少主袁錦熙!更震撼的是,他居然是在裝傻!
唯有凌婉歌好像知情人之一般神色正常,內心也是瞭然鎮定。她是十分瞭然袁母這麼撒謊的用意,而她切忌不能像那慕容清雅和那婦人一般,這個時候露出什麼不應該有的表情,讓他們看出什麼。
因為在看見這個喊袁錦熙「我兒」的婦人出現的時候,她就直覺的這個女人不懷好意。再想想她可能的身份,想來她也是有個兒子的吧!
「什麼?居然有這樣的事情!為何我卻一無所知?」裴雲聽後激動的問道,話出口才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頭。
她身為袁錦熙的繼母,自己的兒子四年不回家,她居然都不知道是為什麼!傳出去的話,她這個繼母的顏面何存?還不被同階貴婦們笑破肚皮,說她在袁府十幾年居然當真如外界傳聞的那般,如此沒有地位……
不過,不對啊——當年,袁錦熙以袁老太爺去世,丁憂為由去別院修養。本來時間是三年,可是袁錦熙卻以袁家世代武將,造就的殺戮太多為由,後來多向皇上求要了一年時間祈佛誦經。
她得到的消息,是袁錦熙確實中毒痴傻了啊!可之前她一直派人調查,卻遍尋不到蹤跡。如今好不容易得了誰悄悄發來的密信,卻得到這樣的結果!
不行!她期盼了這麼多年,日日夜夜想著的都是如何驅趕這個向來與她不親的袁家唯一的嫡長子,去扶植自己的人,怎麼能錯過如此好的機會……
又仔細去看了看袁錦熙,怎麼看,怎麼都覺得傻的無可救藥……
心思一轉,裴雲突然憤怒的指向袁母道:「你休要胡說,全南臨的人都知道我熙兒如今該在別院修養,而今卻為何出現在這破敗的山村裡?一定是你——串通了外人害了我兒,以為仗著老爺昔日的寵愛,如今家印在手裡,只要害死了熙兒自己便可以大權在握,你真是好歹毒的心思!你現時如今說,不過是想哄騙我等離開。等我等一離開,你就可以立即帶走熙兒。之後熙兒是生是死,便全是你說了算——等回得朝中,啊……你這毒婦,這些年即使不在,也不許我插手袁母內務,是不是如今的袁府已經被你給掏空,只剩了殼子而已!」
裴雲說這話時神情激動,只是,就不知道是在心疼袁錦熙還是心頭那些所謂的已經不翼而飛的財產。
「啪——」誰知裴雲話音方落,一聲響亮的巴掌就跟著響起。
袁母臉色冷冽的看著裴雲,緩緩了放回剛剛抽向裴雲的手。
「啊——」裴雲先是一愣,繼而才反應過來疼痛的驚叫出聲,一旁的眾人看了也是倒吸了一口冷氣。
從這一系列的對話中,眾人已經得知這貴婦人的身份,怕是袁家的女主人。而他們熟悉的這個在村裡一直以袁錦熙的母親自居的女人又是誰?居然敢打堂堂的將軍夫人!
「裴雲,還請注意你的身份!質疑家主,冒犯主管你應該知道在袁府是什麼罪!」袁母冷冷的說道。
裴雲聽得這話,就是一臉的不可置信加憤怒,久久看著袁母說不出一句話來。
一旁的凌婉歌將兩人的互動看在眼底,清楚的看見那被喚作裴雲的貴婦對袁母的忌憚。
「你,你居然敢打本夫人!你終究不過是老爺的一個妾侍,就是你手握家印,擁有長家之權,也無權動本夫人!」
「就是,哪怕你在袁府權利再大,但在南臨律法當中,卻始終得由正室支配生死!」一旁的慕容清雅雖然也給剛才的情況嚇到了,但還是硬著頭皮幫腔道。
「誰說我是為我自己打的?我是因為你剛剛對少夫人的不敬!」袁母不以為意的看了裴雲一眼,立到凌婉歌身邊,抬手介紹道:
「這位是公子爺新娶的夫人,不管她以前身份如何,但按照先帝遺諭,凡是袁家當任家主的原配妻子,皆為一品誥命。即使原配不在,續絃卻不可續其命婦的位置,一律按其原本品階延續。夫人,如果我記得不錯,您原本不過是個小小縣主,連品階也無!剛剛進門時,我聽見你罵少夫人毒婦,方才又懷疑我的話質疑公子的決定,你覺得你還有理嗎?」
袁母的話看似是在介紹凌婉歌的身份,實際上卻是在刻意提醒裴雲自己的身份,狠扎她一直最深的痛楚。
裴雲聽得這話,立即白了臉色,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也不知是被氣的站立不穩,還是被嚇退的:
「你胡說,熙兒怎麼可能娶這樣的女子?而我是他的母親,我這是在關心他,他一定不會責怪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