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地產行業風起云湧，房產經紀行業的競爭也日漸加劇，胡理很為每個月四家店舖的收支平衡煩惱。行業門檻太低，今天還是小員工，明天就能租個門頭房當中介小老闆，大家一起盯著有限的市場飢不飽腹。
胡理下面有三個店長，每個週一的下午開會向她匯報一週的工作、業務以及未來一個周的安排。這三個店長都是跟了她三年以上的老人，勝在穩妥，本地人，有家有口，心也不大，吃單跑單的情況尚在控制範圍內，也沒有膽子大到虛造房源或者一房多賣等等，不會讓她輸光家底。幾年來這三個門店的業績就沒有亮眼過，維持在讓胡理吃不飽卻也舍不得關的雞肋情況，她苦惱了很久，也出過一些所謂的激勵政策，但政策都是人定的，卻也是人破壞的。
胡理捨不得關掉三個門店，但要繼續維持下去卻必須找到新的突破點，目前的經紀市場亂像一片，沒有形成統一的行業規範，也沒有哪一家能有魄力把市場全吃下來。胡理讀書不多，普通本科而已，學的也是大白菜一般的會計專業，高尚上的理論不懂，但她卻是知道房子不會一直修下去，但買房賣房的人卻永遠不缺，她先進入這個行業圈底盤，等紅火起來怎麼也要分一杯羹。關鍵的問題是，怎麼活下來？
「小韓，你說咱們這樣的行業，想要高大上的話，怎麼弄？」胡理趁人少的時間閒聊天，「那些大公司都有自己的銷售部，養了那麼多美女，賣新房多好賣的啊！」胡理一直打著要代售新樓盤的主意，也接觸了幾家房產公司的銷售老總，但名片遞上去就沒回音了，「咱們一直在二手房這上頭打圈圈，哪天才能衝出本城啊。」
小韓年輕，腦瓜子靈活，就是懶了一點，道，「嗨，我前兒看一本書，人家就說了，業務部門在開闢市場的時候就得高薪，等市場成熟穩定了就是第一個挨刀子被削減的部門，為什麼啊？向管理要效益啊！我就總覺得吧，那些賣房子的美女總有一天得來咱們這地兒找工作，只要咱們換一個高大上的門面，收錢提成比自家養售樓小姐少，那些老闆不是吃素的啊！」
「嗯，有道理。」胡理鼓勵道，「那你說咱們該怎麼做？」
「現在年輕人多懶啊，恨不得在電腦上就能把全部事情都搞定，而且跑房子的手續又麻煩！」小韓眼睛咕嚕嚕轉，「網上都有專門買賣房屋的網站了，要不咱們也去註冊用戶上網發廣告什麼的。」
胡理眼前一亮，彷彿找到點線索，可那光跑得太快沒抓住，想了半晌沒什麼頭緒。
小韓繼續道，「我就覺得咱們公司資料和文檔管理太亂了啊，上次一個老客戶來問咱們能不能提供當初交易的合同、收費單據複印件什麼的，好像他那邊打官司要用到。我去，我找了整三天就硬沒翻出來，老闆娘，你說，要是咱們有個網站，全部客戶資料都放上去，想找什麼電腦裡動動手指就出來了，多好？」
「這個好辦啊，要不你把這個事情理起來，四個店的全部合同資料我都讓送過來，你給輸電腦裡面去。」胡理看小韓漂亮的手指甲，「你理一個章程出來，一個周夠不夠？」
「要花很多錢的啊。」小韓大叫起來。
胡理伸一下懶腰，「盛鼎國際辦公樓那邊又該收房租的時候了，咱們的代管費能進點賬。你把計劃定出來，我看看預算夠不夠。」
「哼哼，我有很龐大的計劃的。」小韓道，「把客戶資料庫搞起來，建一個自己的網站錄入全部房源信息存檔，房主賣房的時候出示各種證件掃瞄錄入，每一次帶客看房前登記，記錄都能查得到——」
胡理笑眯眯，小韓妹妹捂嘴巴，這樣可不是把人家業務員的私人財路給斷了？
舉凡房產中介，客戶不定，直接和業務員接觸，業務員的忠誠度和店長的監管力度關係到每個月的營業額。大多數小宗的租房業務都沒有被上報，店長也會根據不同的人睜眼閉眼過去算了，租房的佣金就被業務員裝自己包包裡去了。其間，胡理沒有任何證據業務員吃了私單，且她也沒有那麼多的精力去監管每一個金額不足千元的小單子。
胡理眯眯眼，拍拍小韓的肩膀，「別的事情你先別管，只管把資料庫和網站的事情給我先建起來。」後續的事情，她親自來，打定主意從下個月起給小韓調漲五百塊的工資，「小韓妹妹，姐姐看好你哦，好好幹，有前途。」
胡理找到了一點點方向，心中不那麼慌張，開始忙自己的事情來，親自電話聯繫盛鼎國際辦公樓的各租戶通知繳納下一年租金，又編輯短信聯繫辦公樓的業主劉民生問好，順便說一下辦公樓的現狀並且表示會在某個時間點之前將租金足額給他打過去等等。劉民生回了胡理電話，詢問了一下當前的市場租金和幾個租戶的性質，得到一個大概的數據後就掛電話了。
胡理當然是不擔心的，在和劉民生這一類大客戶的相處方式上，她經歷了良心的考驗，大筆的租金從她手中過，她只取佣金而已。大部分的房中老闆的做法是吃差價，但這不是長久之計，而她忍住了金錢的誘惑，老老實實直接將市場租金扣除個人佣金後打過去，每一筆賬都清清楚楚，所以，幾年來大家相安無事，也建立了最基本的信任。
處理完大客戶的事情，胡理又從自己熟悉的幾個商圈裡挑了一些她覺得還算可以的商舖信息打了個包，短信聯繫向垣求郵箱號，她要把整理得資料傳過去。
向垣的信息回得很快，胡理拿到了他的私人信箱號後，將資料傳過去，然後又把自己店內對那幾個地方的調查的人流信息，人員組成，現有的大型商場以及政府未來的規劃方向等等弄成了表格發了過去。胡理很看中後一項資料，那是她自己從業幾年來且在私人投資過程中通過各種途徑收集而來的信息，她會根據這些數據來挑選合適自己的投資方向，但勾搭帥哥嗎，鉤上不多上點香餌是沒有效的。
果然，向垣看了第一份資料興趣並不大，但是看了第二份資料卻馬上表示了極大的興趣，第一時間電話問還有沒有更詳細的數據。
胡理心裡樂了好久，和他定下了下一次約會的時間。
第二次見面胡理就隨性了許多，白色絲質襯衫，藍色針織外套，搭配牛仔褲和休閒皮鞋，妝容也只撲了一點粉外加口紅，頭髮束成馬尾規規矩矩的，整個人立即年輕了三歲以上。兩人約在一個露天的咖啡廳，正好是下午的時間，太陽曬得人懶洋洋的。
「你喝什麼？」向垣自己叫了一杯紅茶，幾樣零食點心，看向胡理，「果汁還是奶茶？」
「奶茶吧！」
向垣交待了服務員，從公文包裡摸出一疊資料，正是胡理整理給他的那一部分。
胡理取笑道，「你真敬業，老闆該給你發大紅包。這樣好的天氣，喝喝茶，聊聊天多麼愜意，結果還是要談工作啊？」
「你是我的私人顧問。」向垣笑道，「這些超商的人|流量資料，可靠嗎？」
「我自己天天去他們店門口數的啊。」
向垣看她一臉輕鬆，知是開玩笑，只是不想告訴自己來源，便罷了，「下次你再有需要數，叫上我啊，也幫你撐傘遮太陽啊。」
「怎麼好意思勞動你？」
樹蔭斑駁，桌面上落下陽光的影子，偶有汽車轟鳴的聲音，向垣側頭看胡理，頭髮被束起來，亮出光潔飽滿的額頭，更襯得她鼻樑挺直嘴唇飽滿，比燈下的美人更多了大氣和敞亮。她隨意地靠在藤編的椅子上，手懶懶搭在扶手，胸腹線條起伏，向垣突然就覺得這女人的自在是自己沒有的，他合上資料，自己也向後靠。
「胡理，你是哪裡人？」
「江城。」
服務員端了飲品來，胡理接了奶茶喝一口，「不過我大學在這邊讀的，畢業後直接留下來了，算算也差不多有十多年——」
向垣接了茶，看她沒說下去，胡理笑，「真是的，暴露年齡了啊。」
「怎麼習慣本城生活的呢？」
「還是沒習慣。」胡理有點發愁，「氣候太乾燥了，風沙多，吃的也不怎麼合口。我爹媽來玩過幾次，匆忙幾天就走了，怎麼留都留不住。」
「佩服。」
「說得一點都不誠心。」胡理斜一眼，眼角眉梢的風情掩都掩不住，「其實我也不是自己留下來的，有個青梅竹馬的初戀男友嘛，約好了一起考這邊的大學，畢業了都留這邊想要功成名就什麼的。我們女生嘛，工作好找，做做行政前台啊，後來覺得收入不高，就去賣樓了，還蠻順利的。男生就不一樣了嘛，他又特別要強，要立業要成就，哎——」胡理攤手，「道不同不相為謀，就分手啦，浪費了我七八年時間。人自由慣了，我也懶得回家裡再被父母拘束，就一直呆下來了，然後就現在這樣——」
「你呢？」
向垣笑了笑，「差不多，讀大學，出國拿學位，回國上班，到現在。」
胡理哈哈一笑，這男人還真是滑不丟手，對她本人沒啥興趣。
兩人又說了一些閒話，就談起工作的艱辛來，胡理感同身受，向垣道，「前鋒最近是有頗多計劃，主要是市場變化太快，沒有超前的應對措施三五年之後怕有大問題出現。我來找你，也算是有私心。」
向垣感覺到胡理態度的變化，切入正題，「我們已經看好了幾處位置，其中有一個地方最合適，無論是建築結構、周邊環境、口岸等等都很不錯，唯一比較麻煩的是當初房產商為了收攏資金把商舖拆分出售了，我們得去一一收回來。」
胡理也正色起來，「我就說嘛！」
「你別多心，我是怕貿然找你就談起這個事情太生硬了，也強人所難。咱們是朋友，很多事情就好說，我就想問問這幾處的商舖，業主有沒有要出售的意思。」向垣摸出一張表來，胡理探頭看，高琳的那幾個大鋪面赫然就在第一位。
「其他的小業主我們的人都去接觸過了，基本上回購的問題不大。」
「基於我的立場，不管是賣還是租都可以的啊，反正一樣收租金嘛。」胡理倒是無所謂得很，「房主的想法，還得去打探一下，我估計會麻煩。」
「怎麼？已經有人捷足先登了？」
「老實講，前一段已經有一個人來詢問過這個事情。」胡理喝一口奶茶，「那邊要建新區，房價已經漲一大截了，你們又都看中了同一棟樓，有得爭。」
向垣放下心來，「價格的事情好說，胡理，你能幫我引薦一下房主嗎？」
「我抽時間問問去，看她要不要出來。」胡理笑，「嘿，晚上有空嗎？」
「你有什麼安排？」
「好久沒看電影了。」
向垣起身招呼服務員，「那走吧，還等什麼呢？」
胡理施施然起身，一點也沒有施恩挾報的可恥感，只是心滿意足地享受向垣的慇勤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