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川收了向垣給的電話卡,笑話他為了一個女人還真是什麼方法都想遍了,前一段還是姓李的,現在就又換成了姓胡的,方法還越來越別緻了。
向垣也沒否認,只很疑惑道,「這個女人不一樣,我感覺很不對。」
「怎麼不對?」沈川因為職業的原因,走的是正途,但身上的匪氣多過正氣,在女色上也不是多節制的人,偶爾大家還會互相交流一下感想。
「一種危險的預感,自己被盯上了,後背發毛,好像被抓住了一樣。」
沈川把玩著那廢卡,知向垣這是動了真勁兒,「只是一個不相干的人的電話。」
向垣本能地想起來的卻是得到這個卡的那天晚上,余永鑫來和自己說的那些已有所指的話,危險似乎在靠近,但他還是忍不住誘惑,「我不會放棄任何一種可能性。」
「行,成全你這個情聖。」沈川應承了這個事。
向垣放心了,「要幾天?」
「順利的話明天就可以了。」
向垣放心回家睡大覺,一開門卻見向嵐大咧咧躺在客廳沙發上,懶洋洋向他招手。
「哥,白倩剛走,在家等你好久。」向嵐翻身坐起,「你怎麼沒接她電話。」
「她這段時間心裡不痛快,聽不得男人出去喝酒唱歌,我也不去招她討厭。」向垣脫了外套,「這還不是週末,你跑過來幹啥?」
「我知道成南哥在哪裡了,你陪我去找他。」向嵐雙目炯炯,上次犯了蠢,她多少學會了一點謹慎。
向垣也不說同意,也不說不同意,去廚房倒了杯熱水仰頭喝了,只道,「沒空?」
「那胡理呢?」
向垣臉色更不好了,不想回答向嵐的話。
「讓她和我一起去嘛,也不是很遠,就在平城,這一路來回一天的功夫都沒有的。」向嵐豎起手指,「我保證這一次乖乖的不找她麻煩。」
「你這樣興沖沖跑過去,有意思嗎?」向垣冷笑一聲,「他已經有女朋友了。」
「不可能!」向嵐跳起來,「他說過不會早結婚的。」
「就是敷衍你一下而已,那女的姓高,胡理也認識,還是好朋友,和肖成南也算年歲相當——」
「憑什麼啊?」向嵐一下子不服氣起來,向垣不耐煩和她理論,走過去抓了她的領口拎起來,也不管她哇哇大叫,一把甩臥室裡去,「乖乖聽話睡覺,如果再鬧,我就把你鎖起來。」
向嵐還要吵,見向垣面色發白,小心道,「哥,你不舒服?」
向垣神情略帶厭煩,拉上實木門,半躺在沙發上,摸出手機來看,白倩有三個未接電話,李智楠有數十條情深意切的短信,他看也沒興趣看,全都一一刪掉了,只有那個沒良心的女人,不僅沒電話關心是否安全到家,連一個字的短信也無。
向垣心裡燥熱得厲害,連續喝了兩杯水也無濟於事,那火是從身體裡面發出來的,燙得他的身體無法安穩,只半眯眼看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陷入迷糊之中。
孤單的兒童時代之後,向垣的家庭生活氛圍一下子變好了許多,他被雙親接回身邊,家裡又多了一個妹妹,每天被父母呵護著,又要逗妹妹玩,他已經不會再有寂寞的時光,歡笑遠多於哭泣,可是那些被刻印在靈魂裡的寂寞隨著身體的發育被溫養長大成為一頭怪獸,一個人的時候它更是肆無忌憚,幸福無法滿足它,陰暗的情緒將它餵養長大。
對白倩的求而不得使他痛苦,但那些痛苦過後卻是身心異常的舒爽,它被滿足了便不會再出來鬧騰。可現在,它又開始不滿足了,蠢蠢欲動,想要挑動更高層次的痛苦和絕望,幾乎破體而出。
向垣是在噩夢中被驚醒,他似乎回到了那個密林,四處黑沉沉找不到方向,他又是著急又是害怕,只記得搜尋螢火蟲的光點,但跑了很遠很遠的路卻一無所獲,可怕的東西抓住了他,他一下子翻身滾落在地板上,腰酸腿麻。
向垣艱難爬起來,抓手機看,卻是半夜三點,他躺回沙發,翻出胡理的手機號,半晌才輸入短信,「寶貝,我們都是紅塵裡的俗人,滿身的煙火和欲|望,自己瞭解自己陰暗,心中嚮往著光明,但卻不必讓自己去侵染它,遠遠看著便好了。我們在一起,互相瞭解,互相滿足,你知曉我的不堪之處,我也願意包容你的任性虛偽。」
向垣沒指望胡理會回,但幾分鐘後,手機卻響起了短信音,在夜裡特別響亮,向垣抓起來看。
「那陽光本來就是我的。」
「會把你灼得遍體鱗傷,我會擔心你。」
「走到陽光下面去,沒有你想得那麼可怕,這個世界很安全很溫暖。」
向垣笑了一下,「寶貝,我傷過很多人,我知道那有多痛。它折損的不僅僅是你的身體你的健康,還有你的精神你的勇氣,原本對你而言再美的東西也會變得醜陋不堪。何不將它放置在高處,用堅硬的殼子保護起來,不會互相傷害,美也能永恆存在。」
「我以為和我交談的是一個脆弱的哭泣的小男孩,拉著一層薄薄的保護殼自欺欺人。」
「我至今沒有被傷得體無完膚過。」
「所以你一直不滿足。」
「人是有靈智的動物,學得會自我保護。」
「親愛的,你看我粉身碎骨再一片片把自己黏起來。」
「我會心痛你。」
「我不會改變主意。」
向垣閉一下眼睛,沒有再回。
胡理繼續發了幾條,「你是我的理想型,家務小能手,調情高手,我和你在一起很快樂,只是相遇太晚。」
「我會勇往直前,痛的時候也會嚎啕大哭,那個時候你只要拍拍我的肩膀,同情的話我會很難堪。」
向垣第二天一大早起來洗澡做飯,手機裡的短信看了好幾次想刪掉又捨不得,向嵐看他坐在飯桌上變了幾次臉色,也就不敢再提肖成南的事情,吃晚飯拎著書包乖乖回學校。
向垣去了辦公室,心不在焉處理一上午公務,中午的時候手機響起來,是沈川。
向垣接了電話,沈川取笑,「這麼迫不及待啊?」
「也不是,就心裡掛一樁事,早了早好。」
沈川又取笑了幾句,這才正色道,「哥們,那卡,你哪裡得的?」
向垣聽沈川語氣不對了,心中警戒升起,但也老實道,「在天堂那邊玩兒的時候撿的。」
「隨便一張卡你也去撿,沒那麼容易吧?老實交代,坦白從寬。」
「你先告訴我,事兒大不大。」
「這得看你的態度端正不端正。」
「去你的,還和我打官腔了。」
「兄弟,真話,保不準還有別的人來找你。」
向垣想了一下,道,「在天堂二層的小陽台上,遇見一個男的被那邊的保安硬拖走了,說是犯了他們的規矩,要被處理一下。那人被帶走之前藏起來的,我當時也不知道怎麼想的,趁沒人就撿起來了。」
「你還真是,什麼好東西不撿?」沈川在電話裡嘆氣,也不繼續往下說了,「你先得有個心理準備,那卡里的信息我大概看了一眼沒看全就被嚇死了,趕緊上繳組織以示清白,上面的人一拿到就緊張得要死,我被抓去反覆問了好幾次,就差把我當犯人一樣審了。」
向垣心裡主意轉了幾圈,「那東西,安全嗎?」
「咋?」
「電視電影裡不是演了麼,這樣危險的東西隨之而來的就是各種陰謀和命案,你們得保護人民群眾的生命財產安全啊!」
「滾——,我就告訴你,那東西你別惦記了,和你那小情人沒關係。」
向垣掛了電話,輕鬆的表情隨之消失,憂慮卻掛起來,他開始知道余永鑫那一日為何專程等那麼晚一定要和他說話了,不知是哪一類了不得的東西,可以肯定的是,他要開始有麻煩了。
向垣揉著頭,沒胃口吃秘書送來的盒飯,拎了外套出門找粥喝,下了員工通道,找著自己的車,開了車門,卻覺得有些不對。向垣又關上車門,繞車走了一圈,外觀沒有任何異常,又走過去問車場看車的大爺,大爺只說沒有奇怪的人出現,向垣皺眉回去,打開車門,前後座檢查了一遍,這才發現車副駕的儲物櫃裡面被翻亂了。
向垣盯著裡面散亂的雜物,他這人除了有點強迫症外,還略有點潔癖,一應東西都是按照某種規則放得整整齊齊,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車墊歪了,儲物櫃的東西東倒西歪。
向垣沒心思再開這車了,關了車門鎖車走人,穿街走巷找了一家小店喝粥,餵飽了肚子出店,遠遠卻見余永鑫在街對面向他招手。
向垣走過去,余永鑫道,「向總,我又來找你了。」
「幸會。」向垣略點一點頭,「要不,去喝茶?」
「你騙了我,那玩意,你能拿得出來不?」
「什麼?」
「你知道我說的什麼。」余永鑫陽剛的下巴上一道細細的傷痕,「我掘地三尺,該在的東西不在了,除了你,沒別人。」
「不知道你說的什麼。」
「如果我說,你給了,我就不招胡理了呢?」
向垣轉身,雙眼漆黑,沉鬱的目光中深重的黑色漩渦一般翻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