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妹妹,三妹妹,你等等我……」
走在前面的元媛聽見從身後傳來越來越近的呼喚聲,在心底無奈地嘆了口氣,到底還是停下了腳步,轉過身朝身後看去。
只見身後小路上正有一個上身著天藍色繡連錦雲紋小襖,下身配素緞提花馬面裙的窈窕少女被一個身穿桃紅色比甲梳著雙髻的丫環扶著,正分花拂柳向她而來。雖然是著急要追上她,但大家閨秀的儀態依舊不忘,腳步仍是小小的,不過是邁動的頻率略快了些。
遠遠望去,素色鑲銀邊及地的裙裾隨著少女的腳步微微起伏著,露出一點鑲著珍珠的繡鞋鞋面。裙裾微動搖,花氣時相送,小徑曲折,路旁正隨風輕擺葉片沙沙作響的青青翠竹頓時成了襯托的背景,美人入畫,煞是好看。
追她而來的正是元府庶出的二小姐,元姝。
看見元媛回頭,元姝不禁鬆了一口氣,這才微微緩下了腳步,心中暗罵,這死丫頭,每次從母親的院子裡出來,腳底下就像是抹了油似的跑得飛快。
心底雖然暗罵,但元姝的臉上還是揚起了一抹笑容,略揚了揚聲朝前方的元媛嗔怪地說道:「三妹妹到底是身子骨好,每次姐姐想和你同路,都得緊趕慢趕的才能追上你。」
說話間,元姝已經追上了元媛,在元媛身前住了腳,亭亭玉立。
適時,正是春暖花開的季節,早晨去蘅蕪院請安,母親難得起了興致留她們用了朝食,用完朝食又留她們坐了坐,商量做春衫和打新首飾的事體。
年輕姑娘們哪個不愛美麗衣衫和首飾的,雖然她們庶女不敢在母親面前太過放肆,但有大娘子和四娘子兩個嫡出的姑娘在母親面前調笑賣乖,外加身為庶女的她和元姝也跟著湊趣,蘅蕪苑裡自然是一片笑聲、一團和氣。
所以才耽擱了這許久,出來的時候日頭已經升得老高,元姝又是急步追她而來,額頭上已經佈滿了細汗。
元姝大概也覺得有些熱了,之前匆匆而來,現在又反倒不急了,舉止優雅地抬手從袖子裡抽出條月白色繡蘭草的絲帕,微微翹著小指,仔細地擦拭起額頭的細汗來。從元媛的角度看,元姝玉指纖纖,動作優美,真真是完美的蘭花指。
元媛不著痕跡地掃了一眼元姝的額頭,心底細細地嘆著氣,元姝住的紫玟苑和她住的綠秀院根本不在一個方位上,真不知道元姝今天要和她同的是哪門子的路,臉上卻笑道:「二姐姐莫怪,我一向習慣了快些走路。」
聞言,元姝才停下了拭汗的動作,斜睨了一眼元媛,才掩口笑道:「知道的說你是走路快,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妹妹你存心躲我呢。」
元媛嘴角抽了抽,剛想說話,元姝卻輕揮了揮手,搶先笑道:「傻妹妹,姐姐是同你玩笑呢。」
說完,將沾過汗的帕子遞給一旁的貼身丫環,幾步走了過來一把拉住了元媛的手,帶著元媛朝前緩緩而行,「好妹妹,咱們是親姐妹,又同為庶女,正該好好親熱親熱才是,你呀,卻總是避著我」,說完,元姝抽出一隻手來,拿食指親熱地點了點元媛的額頭。
被輕點額頭的元媛心裡苦笑,要不是前幾日她做了幾道菜恰好合了老太太的口味,老太太一高興便賞了些東西下來,否則只怕「玲瓏剔透」的二姐姐你今日才不會和我這般的「親熱」呢。
心中想歸想,元媛反手一把握住了元姝的手,停下了步子,轉過身看著元姝微笑著說道:「二姐姐說的是,你我親姐妹,正該親近些!」
春日的暖陽有些懶洋洋的,曬在人身上暖而不燥,更有暖暖春風拂面,似乎就連撒下的光線也成了暖黃色的。
元媛停下的路旁,恰好有一大塊奇形怪狀的太湖石,斑駁的灰白色石面上密密麻麻地爬滿了大片的迎春花。鵝黃色嬌嫩的花瓣正迎風微微而動,早有各色的蝴蝶搧動著蝶翼,停停歇歇,三心二意地挑揀著最嬌嫩最美麗的花朵,一身淺綠色繡暗紋貢緞襖子配蔥黃色百褶裙正巧笑嫣然的元媛彷彿也成了花叢中的一朵。
巴掌大的小臉,幾縷劉海調皮地蓋在了黛眉上,眼尾微微上翹的鳳眼眼珠烏黑,睫毛又長又翹,眼中還有一點星光隨著眼睛的眨動躲躲閃閃,直引得人心裡發癢,欲探究竟。
秀氣挺拔的鼻子下,是色同櫻桃般肉肉微嘟的嘴唇,說笑間,開開合合,貝齒潔白、纖舌微露,似有蘭香傳來,唇邊還有一雙淺淺的梨渦,盛著醉人的甜蜜。雖然元媛年歲未長,但一顰一笑間眼波流轉,眉目含情,自有一段風流態度。
路邊,一隻玉色的蝴蝶似乎嘬夠了花蜜,醉了這春日,逶逶迤迤斜飛著就要往元媛的唇上停去。
元媛身旁的丫環急忙抽出自己的帕子,輕揮著扇飛了那隻妄圖竊香的蝴蝶。
一時間,元姝直恨的牙根發癢。
元府共有四女,嫡出的大娘子元妍、四娘子元婧,庶出的元姝和元媛分別排行第二和第三。雖同出一父,但生母不同,所以四姐妹在容貌上也是各有千秋。
雖說四姐妹單論起來個個都是美人胚子。可若是把四人放在一塊,不論是元妍、元婧,還是元姝,卻都淪落成了元媛的陪襯。
小狐媚子,真真和她姨娘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元姝暗暗磨著牙想道。
不過,在這元府後院裡,母親一手掌控的地方,就算元媛你生得再美又有什麼用呢,反倒是礙了母親和元妍、元婧的眼。所以才會長這麼大,不說連元府的大門一次都沒出過,就是平日裡元府有什麼交際應酬,往來的夫人小姐要見一見元府的女兒們,母親也總會找藉口不讓元媛你出現在人前。
所以到至今,世人只知道中都城元府有三美,卻不知元府這個庶出的三小姐,才是最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