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方氏

林姨娘吃了這麼多年的藥,身子依舊沒什麼起色,雖不是三天一大病、兩天一小病的,但也只比這略好點罷了。

林姨娘只是個姨娘,還是個不得寵的,方氏請的大夫也不過是一般醫館裡的,開的方子用的藥材自然不會好到哪裡去。元媛實在是沒別的法子了,總不能眼睜睜看著林姨娘病死,所以才會不顧林姨娘的教誨,出頭想法子走了老太太的路子。

恰好老太太這幾日胃口不佳,飯菜用的極少,正好給了元媛機會。

元媛之前對元姝說的也是實話,孝敬給老太太的幾道菜的確是小菜,只不過不是林姨娘教的,林姨娘極重規矩又怎麼會教小姐做菜,這算起來還是託了元媛上一世的福了。

上一世的元媛愛好美食,再加上上一世信息發達,各式菜譜隨處可查,她又喜歡下廚親自動手做菜,久而久之便讓她有了一手好廚藝。

元媛結合上一世的記憶,絞盡腦汁地想出了幾道酸甜開胃、軟糯可口,食材方便又簡單易做,適合給老人吃的小菜,親手做了孝敬給了老太太。

老太太的確挑剔難纏,但活了這麼多年,臨老臨老性子也內斂了些,見是孫女親手做了孝敬她的,又見賣相不錯,便賞臉嘗了嘗,沒成想一嘗之下竟胃口大開,連日吃什麼都不香的她居然就著元媛做的那幾道小菜用了一碗飯。

心情大好的老太太一時高興,便賞了許多東西下來,其中就有好些上好的藥材,這些藥材正好可以入林姨娘的方子。不愧是出身侯府身家頗豐的老太太所賜,同樣的方子不同的藥材,林姨娘才用了幾天,竟好了許多。

元媛討好老太太的目的,身為親娘的林姨娘又怎會不知,心裡又是心疼又是欣慰,只是她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根本不是大夫說的那樣是生產時傷了元氣,應該是中了毒。

當年她莆進元府便得了元離春的萬千寵愛在一身,風頭隱隱蓋過了進門不過兩年的方氏,沒過多久她又有了身孕,自然成了方氏的眼中釘心頭刺。

當年礙著元離春的寵愛,林姨娘自己又小心,方氏幾次下手都沒能弄掉林姨娘肚子裡的那塊肉,也就罷了手,想到這林姨娘的心又一次被深深的悔恨充滿。

正是因為當年方氏的暫時罷手才會矇蔽了她,讓她鬆懈了下來,才沒想到方氏竟會在產婆上入手,她明明產下了一對龍鳳胎,那產婆卻趁她產後虛脫之時,悄悄抱走了哥兒,只留下了元媛。

方氏還買通了她身邊之人,瞞下了她產下龍鳳胎之事,只說她生了個女孩兒,她痛失親兒之下不顧產後虛弱當著元離春的面大哭大鬧,卻被方氏反咬一口,說她因為只生了個女孩兒,不是男孩大失所望,竟得了失心瘋,生生被元離春厭棄。

後來方氏為了滅口,竟派人在她的湯藥裡下了毒,只是方氏不知她幼時曾服過靈丹,身子比尋常人強健多了,所以那毒雖沒能要了她的命但也傷了她的根本,這麼多年她的身子才會一直不好。

爹娘皆亡、親兒又失散生死不知、昔日愛人一朝厭棄便是十幾年的不理不睬,若不是為了元媛,心若死灰的她只怕早已一根白綾了斷此生了。

如今只怕這破敗的身子也撐不了多久了,林姨娘心中苦澀,也罷,媛兒不知情也好,如今既入了老太太的眼,也是媛兒的福氣,只要能有老太太一絲的照拂,媛兒日後的婚嫁也能順遂些。

想到這,林姨娘臉上不禁帶出了一絲笑容。

元媛見林姨娘氣色的確比前幾日要好上許多,心頭一陣欣喜,便親自扶著林姨娘出了佛堂,暖香已經把飯菜擺放在了西廂房內室的黃楊木小圓桌上。

林姨娘禮佛要長年茹素,方氏見眼中釘心頭刺主動退讓避寵,得了便宜之下樂得做好人,特意破例在綠秀苑為林姨娘辟了一個小小的廚房,每日派人送些蔬果來,方便綠秀苑的丫環僕婦們為林姨娘單獨做飯。

說是廚房,其實也不過只是一間耳房,外加一個灶、一口鍋而已,不過有了這個小廚房,倒是便宜了元媛。

本來綠秀院地處偏僻,每次丫環們到大廚房領來飯菜,夏日倒還好些,要是冬日,飯菜不結冰都算不錯了。

有了這個小廚房,除了林姨娘身邊的那個老嫲嫲替林姨娘做飯外,倒是方便丫環們熱熱飯菜,元媛也能吃上一口熱食,就是元媛孝敬老太太的那幾道小菜也是在這個小廚房裡動手做的。

平日裡,若是無事,元媛都是到林姨娘的西廂來用飯,雖是各擺各的飯菜,但一同用飯已經成了元媛和林姨娘雷打不動的習慣。所以今日雖是元媛回來遲了,但林姨娘愛女之心,自然是要等她回來。

綠秀院雖小、西廂房雖偏、飯食雖次,又雖是食不言,但母女倆之間分外溫馨,一頓飯自然也是吃的香甜無比。

相比元媛和林姨娘之間的溫馨,蘅蕪苑裡的當家主母方氏卻是惱火的很,「她當真是這麼說的?」

任誰都聽得出方氏語氣裡隱忍的怒氣。

一個身穿銀紅比甲腰上繫著大紅汗巾,大約十七八歲的丫環正低著頭跪在地上,戰戰兢兢地回道:「回太太的話,青姨娘是這麼說的。」

方氏鐵青著臉,冷聲道:「好好好,好得很,不過是一個姨娘,剛有了喜,肚子裡的那塊肉還不知道是男是女,這就要翻天了?!」

「滾、滾、滾!你給我滾回去告訴青萍那個賤婢,風鳴苑是我為軒哥兒大婚準備的,她想要那就叫她自個兒去問問老爺同意不同意」,方氏一把抓起身前酸枝木小幾上的一隻五彩葡萄沉口杯,狠狠朝跪在地上的那個丫環頭上砸去。

精巧雅緻的沉口杯在臉上開了花,又落在地上碎成了一片,熱乎乎的血從額頭上滑落,迷糊了眼睛,聞鵲也不敢用手去擦,不知道是疼的還是嚇的,身子抖的跟打擺子似的,勉強磕了個頭,就逃命般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