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嫲嫲說的有趣,惹得方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倒把心中的疑惑給放下了。
轉頭又想起了元媛得了老太太青眼的事,方氏嘆了一口氣對方嫲嫲說道:「我生了三個小冤家,軒兒是嫡子,人也聰慧懂事,不用我操什麼心,反倒是妍兒、婧兒這兩個女孩兒讓人頭疼。妍兒性子雖有些傲,但畢竟年歲大了,也懂了些進退;婧兒心思也剔透,但總歸年歲小了些,沉不住氣也就罷了,還被我寵壞了脾氣,就是個惹事胚子。」
「早上請安的時候,兩個小祖宗就忍不住氣話裡話外地刺著三娘子,不過是老太太賞了一點子東西下來、誇了三娘子幾聲罷了,平日裡,她們得的賞、老太太心肝肉的哪裡少叫了,我知道她倆都看不上三娘子,但也太沉不住氣了,不過是個庶女,又何必掉了身價去和她計較。」
「我今日實在是沒了精神,還得麻煩嫲嫲親手熬鍋湯,藉著送湯的由頭替我去兩個小祖宗那走一趟,幫我勸著說她們幾句。」
方嫲嫲連連點頭答應,又勸了方氏幾句大娘子、四娘子到底年歲小,以後慢慢教就行了。
方氏見方嫲嫲忠心,心中很是受用,眼睛瞟過方嫲嫲胸前還濕著的衣襟,指了指妝臺上的玉香粉,「嫲嫲,我記得奶兄的小子剛討了媳婦,嫲嫲也是有孫媳婦孝敬的老人了。這盒子玉香粉還是上次宮裡賜下來的,我統共只用了這麼一次,嫲嫲拿回去給你的孫媳婦用吧。」
像方嫲嫲這樣的主子身邊的紅人,銀錢賞賜反倒不在乎了,更在意的是主子給的臉面,這玉香粉是宮裡御造的,外頭是有錢也買不到的。
方嫲嫲心中欣喜千恩萬謝地接過玉香粉,這才出了正房直奔蘅蕪苑的小廚房,親自動手燉湯去了。
說是親手燉湯,小廚房裡有的是小丫環、僕婦們獻慇勤幫著打下手,方嫲嫲連手都不用濕,只要掐著時間往鍋裡擱擱調料就行了。這方嫲嫲的體面,只怕是元媛這樣的庶女主子都及不上的。
一鍋子的人參雞湯,小火整整煨了一個時辰,這才煨的爛熟,香氣撲鼻。
方嫲嫲親手盛了四小盅雞湯出來,分別讓小丫環們送去給了方氏、元軒,元妍和元婧是方氏發了話的,方嫲嫲自然得親自走一趟。
至於老爺嘛,方嫲嫲嘆了口氣,按理也該打著方氏的名頭送一盅過去,只是方氏因為青姨娘的緣故,對老爺是一肚子氣,方嫲嫲精得連睫毛都是空的,自然不會在這會兒自作主張惹得方氏不高興,反倒觸了霉頭。
接過小丫環遞來的食盒,「剩下的你們幾個分了吧」,方嫲嫲揚著下巴對小丫環們說道,小丫環們歡呼雀躍著去搶勺子舀鍋裡的湯喝。
真是沒見過世面,方嫲嫲搖著頭在心裡嘟囔著走出了小廚房,往院外走去。
酉時一刻,元離春帶著小廝準時出現在了香雪苑的大門外,守門的婆子遠遠見了,一溜煙地跑進院子到正房門口報信去了。
還不到四月,天還是黑的早,雖不至於就看不清腳下的路,但小廝還是慇勤地打起了燈籠,小心地照亮主子跟前的那塊地。
還沒進院門,早有小丫環們上前接過了小廝手中的燈籠,引著元離春往裡走,聽鶯得了信已經迎了出來立在正房門簾前候著。
打了門簾,元離春進了堂屋。
春凍骨頭秋凍肉,下了朝的玉離春已經在外書房裡換過了衣裳,一身青色常服,腰間繫著深藍色繡麒麟荷包,外邊還披了件玄色斗篷。
雖已年過四十,但元離春自有一身文采風流外露,外加身材高大挺拔,望之不過三十許人。
元離春立在廳中由聽鶯替他解下斗篷,見青姨娘沒有同以往一般迎出來,不由皺了皺眉頭問道:「青姨娘呢?」
聽鶯解斗篷的手頓了頓,「回老爺的話,姨娘身子有些不適……」
元離春的眉頭皺得更緊,不悅地打斷了聽鶯的回話:「怎麼回事?可請了大夫?誰在裡頭伺候?」
聽鶯加快了手上的動作,恭聲回道:「已經請過大夫了,大夫說姨娘的底子到底是差了些,受了氣便有些受不住,已經開了保胎養元的方子,奴婢們也熬了湯藥伺候姨娘服下了。」
受了氣?元離春聞言不由怒道:「定是你們這起子賤婢沒有用心伺候,才惹得姨娘受了氣!」
聽鶯正要下跪,東次間的珍珠隔簾被掀了開來,頭上裹著幾層白布條的聞鵲正小心翼翼地扶著青姨娘從裡頭出來。
青姨娘臉色蒼白,作勢欲拜,「不管她們的事,是妾的身子不爭氣。」
元離春的目光從聞鵲的頭上一掃而過,眼中閃過一絲可惜,又見青姨娘一臉蒼白,平日裡的多情笑眸如今卻是泫然欲泣,纖濃有度的身子更是搖搖欲墜,心疼之下連忙上前一把扶住了青姨娘:「萍兒,你身子不適起來做什麼!」
青姨娘咬著下唇,似怨似忿地瞟了一眼元離春,「妾如果再不出來,只怕老爺盛怒之下,妾的丫環又要傷了一個!」
元離春小心翼翼地扶著青姨娘進了東次間在床上躺下,又親自往青姨娘的背後塞了一個水紅色繡並蒂蓮的大迎枕,「誰敢傷萍兒你的丫環!」
青姨娘聞言欲泣偏又生生忍住了,「只怪妾不識大體,惹了太太的厭!」
元離春皺了皺眉頭,「她是個雌老虎,你惹她做什麼!」
垂頭立在床尾的聽鶯和聞鵲差點沒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青姨娘風情萬種地白了一眼元離春,抬手示意聽鶯和聞鵲下去,「老爺,好歹也是太太,您總得在丫環面前給太太留些面子。」
元離春不甚在意地道:「她做得難道我還說不得」,元離春天生多情,偏愛美人,後院裡的大小姨娘、通房不算,就是外室也養了好幾房。
方氏手段狠厲,除了自端身份不屑去找那些外室的麻煩外,元府後院的姨娘、通房就沒一個沒經過她手段的。
元離春不是蠢人,後院姨娘、通房們三天兩頭的落胎、出事,他只是礙於方氏的娘家以及生了嫡子的份上才會一直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