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對有情人能進展到何處,從他們的言談舉止中就能看出端倪。
往日裡宋煜和洛伽也是親近的,可那親近,還總是像是透著層紙。
如今兩人共享過魚水之歡,洛伽又本是直接熱情的人,此後兩人獨處時更是親密了起來,像是時時刻刻都要與宋煜肌膚相貼一樣。
即使在外人面前也是毫不避諱的親近,連師兄高耀都忍不住對宋煜擠眉弄眼地取笑道:「你們假扮夫妻,真的是很像啊。」
宋煜在帶著洛伽一同前往西域時候,曾遮掩說道洛伽是她表叔的兒子,因為母親是西域人,所以長相不似中原人。這次宋煜出行,作為表弟的洛伽也就一道陪伴著來看看亡母的故鄉。
宋煜一路上與洛伽親密,眾人也只以為是表姐弟感情好的緣故。
可這回不同了,感情再好,誰家的年齡已經那麼大的表姐弟會牽著手在街上那麼大大方方地溜躂的?
宋煜聽見高耀嗓子裡卡著笑意飽含深意的感歎,終於禁不住尷尬地連耳尖都紅了,她乾巴巴地笑道:「我們姐弟感情好。」
高耀挑眉一笑:「哦?那真是很好的感情。」
宋煜無話可接,又是不尷不尬別彆扭扭地笑了笑,支支吾吾道:「我去看看師傅有沒有什麼消息傳來。」說罷,也不等高耀回話,就急急忙忙轉過身快步走向住宿的客棧了。
宋煜也不管高耀看出了多少,這種掩耳盜鈴的遮掩自己還能假裝多久。
洛伽近來的舉止也很是讓宋煜苦惱。雖說他們扮演的是樂師夫妻,自然是看起來越親密越好,可是宋煜多多少少有些不自在。
自從那夜一度春宵,宋煜看清自己以來對洛伽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感情以來,她就自覺開始無法直面洛伽了。
她一開始存的是攻略這個遊戲人物,通關升級做任務也能用上,就像她以前玩遊戲一樣,完全沒有「我是個玩弄他人感情的渣」的內疚感。
洛伽求擁抱求撫慰求親吻,宋煜做的毫無壓力,就感覺像是逗弄宋炎養的那隻貓,時不時撓上一撓,大貓就會露出愜意愛嬌的表情,發出滿意的咕嚕聲,宋煜自己也覺得高興。
但是大概是遊戲太逼真,大概是洛伽太迷人,不知不覺中,宋煜已經不能僅僅將他當成2D人物來看待了,她也不能僅僅將洛伽當做是一個高興時候就哄,不高興的時候就丟開的寵物了。
就如同宋炎指責的那樣,除了吃飯睡覺,只要有時間,宋煜一定要上線入檔,只因為她記得洛伽的那句話,「煜,我總是想見著你的。」
捫心自問,她幾乎所有的空閒時間都花在了《御劍》上,真的只是因為洛伽說過想要一直見著她麼?
不是的,朝夕相處大半年下來,宋煜在遊戲裡花的時間越多,在洛伽身上費的心神越多,她也漸漸的把自己給套了進去,最後兩人才終於走到了那一步。
可是——這也是宋煜為最難過之處,你看,她居然把持不住,真的愛上了一個攻略人物而不能自拔。
都說兩情相悅最美,對宋煜而言,這真是再諷刺不過的一句話了。
和洛伽相處再開心再愉悅,洛伽說的話再繾綣,他的擁抱再溫柔,動作再體貼,也只是和遊戲裡精美逼真的畫面一樣,統統透著股虛假的味道。
他們兩個在遊戲裡談情說愛,洛伽看上去一副情深意重,忠犬的不得了的樣子,還不都是因為遊戲的設定!
換一個人,不管是李煜、楊煜還是黃煜,洛伽也一定能做出同樣的表情,說出同樣溫柔纏綿的話語,用同樣小心而強勁的力道將她們抱入懷裡吧?
宋煜這兩天一直處在不上線想念上線掙扎著躲避洛伽的矛盾心理,她很覺得自己這個時候應該丟開《御劍》仔細想個清楚,但是每每空閒下來後手卻還是不由自主地伸向了頭盔。
但是進入遊戲後,宋煜的心情又一直調整不過來,就造成了現在這種不能直視洛伽又不能撒手不理還不能裝作若無其事和其他人插科打諢的狀態。
奇的是,洛伽明明是個對宋煜一舉一動都很關注敏感的性子,宋煜覺得在某種程度上她其實是個不會演戲的人,以洛伽的敏銳程度宋煜面對他時躲閃的眼神洛伽應該能察覺出來的。
他卻像是什麼都沒有發覺似的,既沒有撒嬌也沒有抱怨,而是將小兩口之間的親暱接觸做了個十乘十,也難怪最後連興趣愛好只有跟著別善一路喝酒吃烤肉的高耀都會在宋煜面前露出曖昧的嗤笑聲。
「煜?」宋煜被這一喚,看向走在她身側的人,「什麼事?」
明明兩個人剛剛還在逛龜滋王城別克都烏的花街,這才走神一會兒的功夫,兩個人怎麼就到了王城內湖大瀚湖邊了?
「煜?你怎麼了?最近你總是怪怪的。」頓了頓,洛伽扶著她的雙肩,直視著她的雙眼,碧瞳裡滿是憂慮,「是不是還在擔憂任務?」
宋煜心裡小小的鬆了口氣,聽到上半句的時候她還擔憂洛伽終於忍不住想要攤開來說了,直到下半句的時候宋煜提起的心又微微放下了,她順著洛伽的口氣說下去,「是啊,」為了表示逼真,她還憂愁歎了口氣,「王城這麼大,誰知道西陸的奸細藏在哪個地方?」
要是真的有奸細還好,要是沒有奸細,他們自己也不知道這座城裡面有沒有奸細,一直找不到的話,難不成要一直這麼找下去?
洛伽不解道:「上次我們在南雲省遇上一隊扶桑人喬裝的漁民,你不就察覺了?」
「咳,你說那個,」宋煜走過一條長長的花街,早就累了,她也不管髒不髒,直接盤腿坐在湖畔,有些頭疼地撐著腦袋,「那是因為我瞭解我們漢族。」
洛伽也坐下來,從後面環保住宋煜,把腦袋放在宋煜的肩膀上發問道:「那你這次沒有頭緒,是因為你不瞭解龜滋人?」
宋煜下意識地揉捏著洛伽修長的手指,苦笑道:「不僅僅是龜滋人,應該是所有的西域人。」
宋煜放鬆自己,向後靠在洛伽的懷裡,補充道:「這裡的語言風俗我真的不算瞭解,大多數西域人和西陸人一樣,都應該是白色人種——像你這樣的。也許他們彼此之間能分得清,我卻是分不清的。」
洛伽忽略了這句話的重點,不高興地說道:「他們哪裡有我好看?」
宋煜偏首看了看洛伽完美無瑕的側臉,反手摸了摸他的臉頰,失笑道:「在我眼裡,沒有長的比你更好的了?」
「真的?」洛伽側過臉,用自己的臉頰蹭了蹭著宋煜的,眼睛裡熠熠生輝,他低聲問道:「那你喜不喜歡?」
美色惑人,宋煜暫且把愁緒拋到了腦後,她閉上眼,感受此時的靜謐,宛若歎息的說道:「最喜歡了。」
既然自己沒有辦法強行割捨,那就在這裡面走到最後吧,等到那時候系統自然會重新歸置替她做出抉擇,她只要好好把握住當下這一刻就好了。
宋煜客房裡的蠟燭三明三滅,她看著不斷跳動搖擺的微弱火燭,心裡的計劃暗暗成型。
午夜,兩長一短的窗欞叩動之聲響起,宋煜撥開窗栓,一個黑色的身影潛了進來,正是師兄高耀。
「你今日打探的如何」宋煜急切地低聲問道。
高耀搖了搖頭,坐下來倒了一杯半涼的茶水,抿了口潤了潤喉嚨,說道:「我們這次來不是販絲綢的麼?看龜滋這裡的買進賣出的絲綢量和往年差不多,起碼大戶人家沒有多買的絲綢。」
宋煜聽的有些模糊:「這和...有什麼關係?」
「也沒什麼太大的關係,」高耀放下水杯,「只是最起碼應該沒有什麼特使之類的明目張膽的待在這些大戶人家。」
「還有嗎?」宋煜總覺得這種邏輯不是很有太大的說服力。
「沒有了,」高耀兩手一攤,「我現在慢慢賣絲綢,賣完後打算再買些當地的寶石和皮革,多待一會,和三教九流打過交道才知道。」
高耀看宋煜一臉沉思的樣子補充道:「你也不用太急,我們四天前才出的沙漠,兩日前才到的王城,還都沒有摸透地形呢。」他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換來坐在榻上的洛伽一瞪,示威性地走過來拉著宋煜的手。
「咳,」高耀摸了摸鼻子說道,「我們在這裡還要多帶些時日才能下定論呢,師妹覺得如何?」
宋煜思索著慢慢說道:「你說的是...大戶人家沒有明目張膽的西陸人?那麼...」她抬眼望著高耀,「皇宮有沒有算在大戶人家裡呢?」
「哦?」高耀挑了挑眉,有些瞭然,「你覺得他們應該藏身在皇宮裡?」
宋煜點點頭:「當然,要說和西陸勾結給大晉下絆子,那些對建鄴俯首稱臣了幾百年的西域王室可能是很大的。既然那些高官、大戶人家要查有沒有往來的可疑人,那戒備森嚴的皇宮更應該查個清楚了,剛好,」宋煜笑瞇瞇地看了看洛伽,「我表弟唱歌天賦異稟,龜滋王說不定會傳召入宮,我們也正好混進去看看有沒有貓膩?」
高耀有些不以為然:「光是當做樂師進去獻唱,能有什麼用?」
宋煜也不分辯,只笑著說:「你瞧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