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管家老李一聽這話就急了,連忙道:「少爺,唐大人於我李家有大恩……」

李麟打斷他「老李,現在這個家到底是誰作主?是你還是我?」

老李何等忠心,聽了這種話,惶惶不安,連聲道:「自然是少爺您啊!」

李麟不耐煩:「既然是我,你就不要管了!雖然他是官,我們是民,可難道官就可以無法無天了?這裡是京城,可不是什麼窮鄉僻壤,若不是他,父親又怎麼會變成殺人犯?」

唐泛微微一哂,這李家少爺莫不是讀書讀傻了:「李麟,張氏雖然不是你的親生母親,可也從小撫育你長大,不曾假他人之手,這片慈母心腸,任誰見了都要感動,生恩養恩,豈有輕重之分?李漫雖然是你的父親,可他同樣也是殺了你母親的凶手,你心情矛盾,左右為難,我可以理解,但如果你因此就是非不分,那寒窗苦讀那麼多年又有何用?」

李麟梗著脖子道:「誰不知道那只是因為她沒有自己的兒子,才會對我好的!」

唐泛目光轉冷,搖搖頭:「看來你那些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我真為你那九泉之下的嫡母不值。」

李麟怒道:「既然如此,那就請唐大人離開罷,我知道你是順天府推官,不過滿京城都是官兒,你這從六品的推官還真不算回事,阿冬是李家的奴婢,要怎麼處置自然要由我來決定,我說不賣就是不賣!」

這李麟也是個奇怪的人。

說他讀書讀傻了,不通俗務吧,說話有時候又挺一語中的的,他還真說對了,唐泛這種品級的官員,在京城也確實算不上什麼,而且他一個推官,也管不到人家李家要賣奴婢的事情上去,如果他今天強行將阿冬帶走,李麟要是鬧將上去,雖然唐泛未必會如何,但是免不了被御史彈劾一個「與民爭婢」,對名聲也會有影響。

但要說李麟聰明,從他剛才那一番「嫡母對他好是別有居心」的論調,唐泛立馬就對他的觀感一落千丈。

不管李漫跟張氏之間有什麼恩怨情仇,那是長輩們的事情,作為晚輩,李麟會有矛盾痛苦的心情是正常的,但他卻寧可無視張氏對自己的付出,一味地袒護生父。

當然這也可以說是孝道的一種,不過就算是孝,也是愚孝。

做人並非一定要剛正無私,但起碼要恩怨分明,如果好壞不分,那這個人也不會有太大前程的。

唐泛點點頭:「阿冬是你家的人,自然由你處置,這是應當的。」

說罷他也懶得再看李麟一眼,直接就轉身離開。

等唐泛出了李家大門,身後老李匆匆追上來,氣喘吁吁道:「唐大人,少爺還小,您大人有大量,別和他一般見識,小的給您賠罪了!」

唐泛失笑:「他不小了,想我十五歲時已經中了舉,又送長姐出嫁,足以撐起一個家了。」

他見老李惶惶然,又道:「不過你放心便是,就是沖著你家太太的面子,我也不會對他怎麼樣的,但是你家少爺這樣下去,只會害了他自己。」

唐泛從李家離開,直接就回到順天府,見杜疆正坐在他的值房內,便笑道:「小湖今日得閒了?」

杜疆字小湖,作為順天府的校檢,他是專門幫唐泛處理一些文書卷宗的,也算是他的副手,校檢一職沒有品級,不算是朝廷命官,但這個職位依舊有許多人搶破頭。因為大明朝到了當今成化帝,對學歷的要求已經非常高,舉人是很難當官的,連三榜同進士都要低人一頭,只有當上進士,才有資格謀取一官半職。

杜疆今年三十多歲,二十多歲那年中了舉,在那之後連考兩回進士都落榜,不得不找了門路進入順天府,先尋一份差事養家糊口,再作打算。

大明朝像杜疆這樣的人還有很多,唐泛進順天府之前,杜疆就已經在順天府做事了,他生性一絲不苟,做事也很認真,原本在順天府並不得志,屬於受人排擠的那種人,不過唐泛很欣賞他,進來之後就把人要過來,給自己打下手,杜疆確實也不負所望,幫了他不少忙,有時候還會給唐泛出出主意,與幕僚無異。

杜疆聽了他的調笑,卻並沒有跟著笑起來,反倒一臉嚴肅:「大人,陳氏不見了。」

唐泛拿起茶盅的手一頓:「怎麼回事?」

杜疆道:「李漫入獄之後,她就被李家的人趕了出去,然後就找了一間客棧落腳,我聽了您的指示,就讓人在客棧外盯著,誰知道昨天一天都未看見陳氏外出,衙門的人就去問客棧掌櫃,掌櫃說陳氏昨日就退房了,並沒有說要去哪裡。」

李漫殺妻,雖然有憑有據,有前因有後果,從頭到尾看似跟陳氏沒什麼關系,但唐泛總覺得這美貌婦人肯定在其中也沒少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又見她從頭到尾低調異常,既沒有因為李漫入獄而害怕,也沒有因為被趕出李家而惶恐,表現得太過鎮定,反倒不同尋常,便讓人去盯著那個陳氏,卻沒想到居然還讓對方給溜了。

唐泛道:「你讓人去她住過的那間房裡搜查過沒有?」

杜疆點點頭,他做事細致謹慎,這些事情本不用唐泛吩咐。

「搜查過了,也沒什麼異常的,陳氏隨身的行李本來就少,後來我又親自去了一遍,結果在牆邊角落裡發現了一個很小的標記,痕跡好像是新刻上去的,約莫兩個指節那麼高,也不知道是不是與陳氏有關。」

唐泛被挑起了好奇心:「長什麼模樣?」

杜疆拿來紙張,憑著記憶在上面把標記的大致模樣畫了出來。

唐泛一見之下,就脫口而出:「白蓮教?!」

杜疆也是悚然一驚:「什麼,難道那婦人還與邪教妖徒有關,這不就是一樁普通的殺妻案麼?」

唐泛面色也漸漸凝重起來:「我原本也只是覺得這婦人有些可疑,所以才會讓你去盯著她,誰知道還牽扯出這麼一個事情來。」

杜疆道:「這下可就有些難辦了。她既是與白蓮教有關,卻待在李漫身邊,甘為妾室,想必沒少慫恿他去殺妻,也不知道有何目的。」

唐泛苦笑,這下好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頭汪直的白玉駿馬還沒有下落,這邊李家的事情又跟白蓮教有關,麻煩事都一起上門了。

他想了想:「這樣罷,你繼續讓人尋找陳氏的下落,那客棧房間已經有人進去過,現在打草驚蛇,估計就算跟白蓮教有關,他們也不會再出現了,不過你還是派人盯著,以免有什麼遺漏,再去和潘大人稟報一下,我這就去找北鎮撫司的人,跟他們知會一聲,錦衣衛之前就曾追查過白蓮教的事情,說不定他們會有什麼頭緒。」

說到這裡,唐泛又想起之前他半夜被人掐脖子的事情,對方故意在他面前裝神弄鬼,事後也證明了與白蓮教有關,看來自從李子龍的事情之後,白蓮教余孽一直就沒有離開過京城,只不過由明轉暗,潛藏起來罷了。

兩三年前,妖道李子龍暗中結交宮內宦官,差點把皇宮都翻了天,連皇帝差點也被放倒,也就是在那次事件中,皇帝覺得錦衣衛和東廠很無用,汪直則利用皇帝這種心理趁勢而起,短短時日就爬到高位。自那之後,錦衣衛才警醒起來,將京城翻了個底朝天,其間沒少與白蓮教徒發生沖突,折損不少人手,這才將白蓮教的氣焰壓了下去,誰知道時隔兩三年,白蓮教一直沒有被徹底鏟除,稍微遇到一點機會,就能春風吹又生。

不過白蓮教既然能夠從宋朝一直延續下來,又經歷過宋末的混亂,元朝的黑暗,元末的亂局,直到今天,如此歷史悠久,存在數百年的邪教組織,肯定也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方法,錦衣衛想要在短短兩年內就將它們徹底剿滅,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唐泛交代完杜疆,就先去了北鎮撫司。

很不巧,薛冰不在,在北鎮撫司當值的也不是唐泛認識的熟面孔,唐泛詢問了兩句,見他們不肯透露,便也不勉強,轉身就欲離開。

卻聽身後傳來熟悉而冷淡的聲音:「你找老薛作甚?」

唐泛回過頭,喜道:「廣川兄,你回來了?」

隋州還是那一副八風不動的冰塊臉,不過他見了唐泛臉上毫不作偽的喜色,眼中隨之流露出一點笑意,點點頭:「嗯,你找老薛?」

唐泛笑道:「本來是想找你的,前幾天來過一趟了,那會兒老薛說你出外差去了,沒想到你這麼快便回來了,若是你方便的話,正巧有些事要和你說。」

隋州道:「你拜托老薛的事情,我也聽說了。」

他頓了頓,臉微微一側,示意自己身後的人:「以後若是我和老薛都不在,你可以找龐齊。」

龐齊也是一身錦衣衛的打扮,不過看上去官職要比老薛還略低一些,人也比老薛年輕,一張娃娃臉的面孔,逢人就笑,很是溫和無害。

不過唐泛卻不敢因此就小看他,能夠在北鎮撫司任職,看遍諸般刑獄都面不改色,那一定不能用普通人的標准來衡量,行走在外,知人知面不知心,往往長得越是無害的人,很可能越是厲害角色。

唐泛朝對方點頭致意,並自我介紹:「唐泛唐潤青,順天府推官,那日你跟著廣川兄去回春堂查案的時候,我們已經見過面了。」

能夠直接以字相稱,又聽了隋州那句「以後有事可以找龐齊」,龐齊就是再傻也知道這個人跟自家上司關系很好,不能得罪,便連忙也拱手見禮:「唐大人太客氣了,以後有事吩咐一聲就好!」

隋州卻沒什麼耐心再聽兩人說什麼沒有營養的場面話,直接就打斷他們:「見賢,你有事先去忙。」

龐齊應聲離去,隋州二人則離開北鎮撫司,往外漫步而走。

隋州道:「你上次拜托老薛查那尊白玉駿馬的下落,已經查到了。」

唐泛忙問:「在哪裡?」

隋州道:「就在東廠廠公尚銘家中。」

唐泛面色古怪:「……」

隋州道:「那尊白玉駿馬本來就是尚銘花高價從英國公手中買下來的,當時汪直也想要,不過沒能搶過尚銘,所以那東西跟他沒什麼關系。」

唐泛苦笑:「潘大人這下可要為難了,只不過汪直為何好端端地,要如此作弄他。」

知道了白玉駿馬的下落也沒用,順天府難道還能跑去找尚銘要?別說這東西本來就是尚銘的,就算不是,以潘賓的面子,難道去要了,尚銘就會給?

換個角度說,汪直難道會不知道那東西在尚銘那裡?可他還讓順天府去找,這不是擺明了想作弄為難潘賓嗎?

難道汪直真的就像外界傳聞的那樣,跋扈任性,隨心所欲?

隋州想了想,道:「汪直跟尚銘一向不和,可能只是想惡心一下尚銘而已。」

唐泛攤手:「但是毫不相干的潘大人卻因此被拖下水。」

隋州:「那你們要如何應對?」

唐泛搖搖頭:「我回去將這個消息告訴潘大人再說罷。對了,有件事要告訴你。」

他將李漫殺妻與陳氏失蹤的事情簡單說了一下,又提到那個白蓮教印記。

隋州頷首:「白蓮余孽死灰復燃,只會暗中搗鬼,我會讓人留意的。」

不知道為什麼,只要有隋州的這一句話,唐泛就知道他一定會用心去做,而自己也就產生一種重任被托付出去的放心。

興許有些人辦事靠譜,天生就能讓人放心,而隋州就是這樣的人。

唐泛笑道:「那就拜托你了,原本你從外地回來,我是該與你坐下來暢聊的,不過白玉駿馬的事情,潘大人一直很上心,我得先回去告訴他一聲,不如咱們改天再約?」

隋州嗯了一聲,冷場片刻,忽然問:「你今日幾時回家?」

唐泛:「若是無事的話,便與尋常時間一樣下衙歸家,怎麼了?」

隋州:「那今夜我去找你。」

唐泛下意識應好,回頭想想又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對勁。

到底有哪裡不對呢?

聰明絕頂的唐大人在回去的路上苦思冥想,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且不提潘賓得知白玉駿馬的消息之後是多麼糾結,沒了阿冬過來送點心,唐泛下班之前都先在外頭解決了晚飯問題,然後再回家,不過想想今天白天隋州說過要來,唐大人就又拐到街邊雜食鋪裡買了點鹵味,在旁邊酒鋪裡買了一小壇黃酒帶回去。

兜了一圈遠路,等他慢悠悠地回到家,發現家門口已經站了個人,可不正是隋千戶?

「早知你這麼早過來,我就先回家了,免得你在門口枯站!」唐泛連忙加快腳步朝他走過去,臉上露出歉意的笑容。

「無妨。」隋州道。

唐泛發現他手裡也提著一些吃的。

隋州:「我家離你這裡遠,今夜索性在你這裡住下,你不介意罷?」

唐泛:「啊?不介意,不介意,明日休沐,正可秉燭夜談!」

唐大人過的完全就是傳說中的單身漢生活。

人家當了官,不說成親有家眷的,最起碼也有一兩個小廝伴當跟隨左右,唯獨唐泛一個人住,夜裡對著月亮吃小食看話本,倒也頗有情趣。

只是多一個人在,終歸是多點人氣,也免得入夜之後淒淒冷冷清清,雖然這人常年面無表情,寡言少語,不過總是聊勝於無的。

兩人將東西放下,唐泛去拿杯子倒酒,隋州則將包著吃食的紙袋一一解開。

唐泛買的是鹵豬耳朵和豬舌,鮮香可口,最是下酒。

隋州買的則是花椒脆腸,酥炸豆腐,鹽漬花生,和涼拌黃瓜。

「來就來了,何必還帶東西來,你我這麼熟,下次勿要破費了!」

唐大人假惺惺地說著場面話,一邊夾起酥炸豆腐咬了一口,豆腐外皮炸得酥脆,但咬下去之後,裡頭卻是白白的如同豆腐花一樣,軟得像是快要從裡頭流出來,豆香四溢。

「你這酥炸豆腐是在哪裡買的,怎麼這般好吃?」唐泛奇怪道。

「家裡有些食材。」隋州言簡意賅。

「你會燒飯?」唐大人萬分震驚。

隋州難得嘴角往上一勾,沒有言語。

幾個呼吸過去,唐泛還沉浸在震驚的情緒裡:「廣川兄,你竟然會燒飯啊?真是,真是,真是……」

他真是了半天也沒真是出個所以然來,外頭就響起急促的敲門聲。

「真是太厲害了!」唐大人長吁口氣,將感歎補充完畢,然後才起身去開門。

外面站著阿冬,她沒等唐泛開口,就急急道:「唐大人,救救我!」

小姑娘要跪下,唐泛攔住她:「發生了什麼事?」

阿冬哭喪著臉:「阿春姐姐告訴我,說老爺讓人明日去找人牙子過來,要將我發賣了!」

唐泛吃了一驚:「只賣你一個?」

阿冬點點頭:「前些日子已經賣了一批了,管家爺爺知道我想來您這兒,原本也是沒什麼意見的,誰知道今日他們忽然改變了主意,說要將我賣掉!」

為了將事情說清楚,她咬牙忍住眼淚,但說到後邊,還是忍不住哽咽起來:「唐大人,怎麼辦,您去跟管家爺爺說好不好,我不想被賣掉!」

唐泛知道,這一定不是管家老李的意思,九成九出自李家少爺李麟的主意。

估計是早上那件事情使得李麟心中怨恨,又不能直接跟唐泛對著干,索性就准備先下手為強,將阿冬賣掉,讓唐泛的打算落空,反正這是李家的奴婢,誰也管不著。

想到這裡,唐泛一時也有些無語。

張氏在時,他也曾見過李麟幾面,當時他生性羞澀,話也有點少,不過同為讀書人,他對年紀輕輕就考中進士的唐泛很有幾分景仰,唐泛也指點過他幾句。

沒想到時過境遷,因為家中變故,李麟心性大變,變成如今不近人情的模樣。

也不知道張氏九泉之下,會作何感想。

說到底,李麟要賣阿冬,也是天經地義的,唐泛確實管不著,他本想這幾日再想想辦法,誰知道李麟竟然馬上就要把人賣掉,如果被賣到不好的人家,那以後阿冬可就要吃苦受罪了。

看著這個可愛的小姑娘,唐泛有些不忍心:「這樣罷,別著急,你先回去,我想想辦法。」

阿冬對他有種天然的信任感,聞言很聽話地點點頭,抹著眼淚回去了。

她是偷偷溜出來的,自然不能從正門出來,回去的時候也要繞一大圈從後門回去。

唐泛目送著她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裡,一邊在心裡想著辦法。

卻聽身後有人道:「你想要她?」

唐泛點點頭,又覺得這句話好像有點歧義,就把阿冬的事情略說了一下:「正好我這邊也缺個打掃燒飯的人,阿冬倒也勤快,可以勝任。」

隋州點點頭:「其實這件事也不難,你不用管了,我幫你解決。」

這樣仗義的朋友上哪兒去找,唐大人那個感動啊,連忙拱手道:「那就多謝廣川兄了!」

隋州又道:「你既與李家鬧出這般矛盾,住處的事情又要怎麼辦?」

唐泛並沒有和他說自己正在四處找房子的事情,隋州卻能注意到這一點,可見其心思細膩。

「京城大,房子也多,想必還是能找到的。」唐泛道。

隋州沉吟片刻:「你若願意,可以搬去與我同住。」

唐泛一愣:「這,不妥罷?嫂夫人不會不高興麼?」

隋州冷冷道:「我尚未娶妻。」

唐泛:「那如夫人總有罷……」

隋州不悅:「既未納妾,也無亂七八糟的侍婢。」

沒等唐泛再問出什麼,他又道:「父母與長兄同住,我一個人搬出來,不必擔心。」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對方誠意邀請,唐泛再拒絕就不好了,他長揖到底,誠懇道:「那就暫且叨擾廣川兄了!」

其實隋州人冷歸冷,卻並不難相處,兩人也有共同話題,而且最重要的是,人家不止會燒飯,手藝比自己還要好上百倍不止。

這麼一想想,唐大人其實還有點小激動呢。

隋州冷漠的嘴角終於微微一勾。

「你我熟稔,何必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