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州實在不知道用什麼表情來面對唐大人。
你說一個擁有狀元之才的人,雖然最後沒能當上狀元,可那也是全國第四,受過聖上親口嘉獎的,要是寫點什麼《論語釋義》,《朱子新解》之類的,也算是學以致用,得歸其所了,但是現在跑去寫那些風月話本是要鬧哪樣?
唐大人笑瞇瞇,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俸祿低,賺點潤筆費嘛,廣川不必如此吃驚,反正除了你之外也沒人知道那是我寫的,不過這本書被書商刊印了一千冊呢,算是賣得極好的了。」
隋州倒是被徹底勾起了興趣,他將書單獨抽了出來:「我會拜讀的。」
唐泛:「那真是太好了,收了我的書,正有件事要麻煩你。」
隋州挑眉表示疑問。
唐泛覺得對方收下自己的書,那他也可以麻煩對方做一件小小的事情了:「你幫我去把外頭那些槐葉摘下來怎麼樣?」
隋州:「……」
他以為這是人情交換啊?
敢情鬧了半天,對方還沒放棄吃冷面?
真乃天下第一吃貨啊!
唐大人當然不會這麼認為,他覺得像自己這麼富有生活情趣的人,天生就是要來拯救隋州這根木頭的。瞧瞧,有了自己的加入之後,對方的生活立馬充滿了陽光。
不過直到最後,他心心念念的槐葉淘也沒能吃成。
因為隋州直接帶著兩人到外頭館子撮了一頓。
沒有槐葉淘冷面,卻有蟹釀橙和清蒸蝦,蝦是剛從河裡捕撈上來了,沒有海蝦那般鮮甜,可也不賴,醬油點上香油,再加上切碎的蒜,把蝦子剝了殼沾上一口,正是人間享受。
唐大人吃得一本滿足,幸福感油然而生:「廣川,你看這喧喧囂囂,熙熙攘攘,能夠偷得浮生半日閒,邊吃東西邊看這人間百態,那是求都求不來的空閒,也是一種享受,足可坐下來慢慢品味。」
這人倒是好養得很,既不似那些清官直臣那般剛直過甚,難以交往,又不像世上更多的人那樣想要黃金屋,千鍾粟,要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
隋州冷冷淡淡的眼睛裡流露出一抹笑意,他搖頭道:「即使是休沐,我一般也是待在北鎮撫司查閱卷宗,少有出來,否則以我這樣的年紀升任百戶,若不努力一些,只會令人認為是憑著裙帶關系升遷的。」
唐泛哎呀一聲:「別人喜歡怎麼想,那是別人的事情,咱們一人一雙手,誰也堵不住悠悠眾口,只要問心無愧便罷了,平日裡該享受的還是要享受。」
這話很是入理,隋州正想說什麼,卻聽唐大人話鋒一轉,「那個啥,等會兒讓店家給咱們打包兩份冷菜回去罷,正好晚上當夜食。」
隋州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唐大人眨眨眼:「那一份總可以罷?」
阿冬在旁邊早就忍不住捂著嘴巴笑倒了。
多了一個隋州和一個阿冬,唐大人本想著自己從此以後就奔上了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幸福生活,結果沒想到倒是給自己招來了兩個老媽子,成天管東管西,尤其是在吃食上,管得唐大人只能望著那些零嘴興歎。
不過總體來說,這種生活依舊是挺不錯的,畢竟現在每天回家都能有一兩個人在等著你,能夠吃上一頓熱騰騰的飯菜,能夠看見笑臉,聽見寒暄問候的話語,他的姐姐遠嫁外地,如今卻像多了兩個家人一般,感覺也是完全不同的。
對阿冬來說,她從前在李家,雖然張氏對她不錯,阿春也肯照顧她,但她畢竟還是僕役,不是去享福的,尊卑有別,再活潑也不可能太放肆,所以她才會很喜歡總跑過去找唐泛,如今認了唐泛為兄長,這種有家人的感覺同樣是難以形容的,剛剛搬到隋家的時候,小姑娘興奮得一連幾天都睡不好。
但其實不單唐泛和阿冬,隋州雖然面上沒說,從他現在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多,時間越來越早,並沒有連休沐日也一並泡在北鎮撫司來看,他的想法估計也是和唐泛差不多的。
不過陳氏那邊的行蹤追查並不順利,假如陳氏現在只是孤身一人,那她肯定跑不了多遠,因為嚴格盤查起來,出城入城都要通牒文書,但如果像唐泛猜測的那樣,陳氏與白蓮教有勾結,那麼在組織的庇護之下,她想要混出城就不難了。
一旦出了城,那就入魚如大海,真正是海闊天空了。
以錦衣衛的神通廣大,一連數日的搜尋,也沒有在城中發現陳氏的蹤跡,這個女人像是完全消失在人海裡一般。
案發當日,唐泛本是可以將陳氏也一並羈留起來的,但當時他已經發覺這個女人有些古怪,便想著放長線釣大魚,看她還有沒有同黨或後招,誰知道這女人竟然如此狡猾,趁著所有人覺得她還不算太重要,只是派衙役遠遠盯著的機會,轉眼就跑得無影無蹤。
另一方面,在李漫被從宛平縣獄押出來,准備移往刑部大牢的前夕,卻發生了一件更加離奇的事情。
李漫死了。
他是自殺的。
李漫將獄中給犯人盛飯菜的碗摔碎之後,故意將鋒利的碎片藏起來,然後在夜深人靜之時,直接插入自己胸口,因為傷口致命加上失血過多而死,發現的時候已經沒氣了。
而在他屍體旁邊的牆壁上,寫著他用心頭血一筆一劃寫出來的兩個字。
唐泛。
這兩個血紅血紅的字實在是觸目驚心,映著李漫直愣愣睜著眼睛死不瞑目的屍體,嚇得見慣這種場面的獄卒當時也就驚叫起來。
歷來在監獄裡受不了折磨而自殺的犯人不少,但千古艱難惟一死,很多人就算判了秋後問斬,還是寧願挨到最後一刻才被刀砍掉腦袋,而沒有自己結束性命的勇氣。
更何況像李漫這種犯人,刑部那邊還沒有最後定案,說不定最後還有翻案的機會,也有可能是充軍流放,而非直接問斬。
唐泛聞訊過去察看的時候,李漫的屍體已經不在了,原先關押他的那個牢房裡昏暗潮濕,大白天也要照著燭火才能看清裡頭的情形,那兩個用血寫成的字已經凝固變色,但依舊可以看出寫的是什麼。
李漫罪有應得,唐泛直接將他的殺人動機和心思赤裸裸地揭露出來,他會恨唐泛也不出奇,然而這種恨意能夠大到臨死之前還念念不忘,非要將唐泛的名字刻在牆上的地步嗎?要知道就算沒有唐泛,這個殺妻案也很可能是由別的人來揭開,根本沒有懸念。
而在李漫臨死的時候,他惦記的不是家裡的獨子,不是自己的家財,不是對求生的渴望,而是對唐泛的恨意?
看著這兩個血字,唐泛總覺得自己心裡還有許多謎團在縈繞著,也有許多疑惑等待解開。
他又趕到了李家。
李漫的屍體在被仵作驗明確實已經死亡之後,就由李家人帶了回去,准備收殮下葬,死者為大,連謀反都要允許人家收屍呢,更何況李漫只是殺妻。
李家人並不歡迎唐泛,尤其是李麟,一見唐泛,臉色難看極了,直接就上手趕人。
唐泛道:「本官只是來看一看,看完馬上就走。」
李麟冷笑:「有甚好看的?難道我父親死了,你連屍體都不肯放過麼?我可都聽說了,他臨死之前在牆壁上寫了你的名字,我還未問唐大人,我父親的死,你到底從中作了什麼手腳?」
唐泛反問:「我與你們李家無冤無仇,為何要作手腳?」
李麟:「那可就難說了,誰不知道先前阿夏傾慕於你,後來阿夏那樣,你存心想為她報仇也不無可能,反正我父已經進了監獄,你大可以為所欲為了。」
唐泛也懶得辯解了:「李漫犯罪自有國法制裁,我身為朝廷命官,如今他已死了,我自然也要過來查明情況。」
李麟寸步不讓:「我父已入了棺槨,不日便要下葬,任何人都不能驚動他!國法也沒有說死人還要受制裁的!」
唐泛直接揮揮手,身後左右衙役上前,將李麟等人撥開,唐泛越眾上前,讓老王推開棺材蓋子。
一張蒼白毫無血色的臉露了出來,身上衣物也換了一套新的。
但確實是李漫無疑。
就在唐泛沉吟不語的時候,李麟直接沖上前將老王他們一把推開,護在棺材前面,憤恨地看著唐泛:「看夠了沒有,我父親不想看見你們,滾!!!」
他一介平民,卻竟然敢對朝廷命官如此無禮,老王等人都很憤怒,上前就要斥罵,不過都被唐泛伸手制止了。
李家人本來就打算要舉家南下的,如今李漫身死,倒也直接就將廳堂簡單布置成靈堂,給家屬來客吊唁上香,不過李漫因為犯了殺妻罪,張氏娘家人是斷然不可能來的,所以靈堂裡冷冷清清,李麟一身孝服,越發顯得孤苦無依。
若有外人在此,看見兩方對峙的情景,定也要以為唐泛仗著身份在欺負李麟。
唐泛沒有說什麼,只是繞過棺槨,親手給李漫上了一炷香,然後對李麟道:「死者為大,我也就不打擾了,不過還望你看在你死去嫡母的面上,好生讀書,正經做人,勿要重蹈你父親的覆轍,想必你父親九泉之下,也願意你長進的。」
李麟冷冷地盯著他:「這就不勞大人惦記了。」
自從嫡母死後,他的聲音就便得暗啞起來,估計私底下也沒少哭喊,以至於幾近失聲。
唐泛皺了皺眉,只覺得這少年自從父母死後就心性大變,以前他見李麟的次數雖然不多,可對方也絕不是像今天這樣絲毫不講道理,不近人情的模樣。
興許張氏和李漫的死,對於他來說確實打擊很大吧?
眼見李麟如此不歡迎自己,唐泛也沒有多作逗留,很快就離開了李家。
然而事情還未算完結。
在唐泛來過李家的當夜,李家就起了大火,李麟連同李家其他下人都逃了出來,惟獨管家老李因為要護著李漫的屍體,錯過了逃生的機會,被燒死在裡頭。
再加上李漫臨死前在獄中寫的兩個血字,使得整件事情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
過了幾日,唐泛便被彈劾了。
彈劾唐泛的人,是刑科右給事中,叫濯興。
刑科不是刑部,在大明朝,除了六部之外,還有一個部門叫六科,這裡頭的官員不是正七品就是從七品,品級低得很,跟六部沒法比,但他們還有一個統稱,又叫科道言官。
六科是□□皇帝當年設下的,為的就是讓這幫人專門監察百官,看到什麼貪贓枉法的都可以彈劾,賦予了他們極大的權限,連內閣都不能扣住他們的奏章,但為了防止他們無法無天,就給他們定了最低的品級,算是互相轄制。
先前李漫曾經威脅唐泛,說他家祖上是三品侍郎,朝中也有故舊長輩,這話倒不是虛言恫嚇,因為這濯興的父親跟李漫的祖父就是舊交,不過那都是上一輩的交情了,到了李漫這裡,交情淺得很,否則也不至於他入獄之後還沒人幫他說話。
但香火情總歸還是有幾分的,先前李漫罪證確鑿,刑部也沒有最後核定,濯興不好幫他說話,現在李漫已經死了,臨死前還寫了唐泛的名字,一切似乎疑點重重,所以濯興就上奏彈劾唐泛查案失誤,認為李漫在定案之前忽然死去,跟唐泛脫不開嫌疑。
在大明朝,誰家身上沒有背上幾本彈劾奏折,出去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當官的,而且李漫這件事也確實有幾分蹊蹺,為了避嫌,唐泛索性暫且卸下職務,在家面壁待罪。
他自己覺得沒什麼,潘賓倒是氣壞了。
雖說潘大人平日裡對這位小師弟也談不上多麼好,可那畢竟是他的人,現在好端端被人欺負到頭上,潘賓對著汪直武安侯等人,因為大家領域不同,權力不同,不得不退讓幾分,裝得跟孫子似的,但是現在面對同為文官的同僚,他就沒有這麼客氣了。
誰都有幾個故舊同年,你有,難道我就沒有不成?
潘大人一氣之下,也發動關系,隨即也有言官彈劾濯興立身不正,明知李漫證據確鑿,無可辯駁,還意圖為他翻案,為了一介商人污蔑朝廷命官,也不知道收受了李家多少賄賂。
這一來二去,雙方嘴架打得熱鬧。
身為當事人的唐泛,卻獨坐家中思考。
為什麼李漫好端端會在牢裡自殺?
為什麼他臨死前會寫自己的名字?
為什麼李家會忽然起火,又正好把屍體燒了?
管家老李的死,是不是同樣有蹊蹺?
桌上擺著筆墨紙硯,唐泛在上頭分別寫上幾個名字。
李漫,李麟,張氏,陳氏,阿夏。
天色已晚,隋州仍未回來,估計是又被北鎮撫司的事情耽誤了。
阿冬已經將飯菜都做好了,都放在鍋裡溫著。
她與唐泛二人坐在院子裡乘涼,一面等隋州回來開飯。
阿冬托著下巴,好奇地瞅著唐泛寫的那幾個字,因為個子還小,兩條腿不著地,就在半空晃啊晃。
「大哥,這幾個字怎麼念?」
唐泛一個個指著教她念,又告訴她這幾個字的意思,給了她一張紙和一支筆,讓小丫頭自己去塗鴉聯系,他則開始整理頭緒。
張氏已經死了,在這樁案子裡,她是最初的受害者。
李漫要殺她的理由也很簡單:日久天長,因愛生恨,嫌張氏礙眼,又見她不肯和離,所以不惜下此毒手。
阿夏現在還在牢裡,唐泛也已經去問過了,她什麼事情都不知道,從頭到尾,她只是一個被利用了的可憐人,因為沒了清白,不得不屈從於李漫,幫他作惡。
剩下的還有三個人,不,是四個人。
唐泛發現自己還遺漏了一個管家老李。
李漫在牢裡自殺,臨死前寫了他的名字,李家起火,李漫的屍體在裡面,老李也沒能跑出來。
李家人在將老李和李漫下葬之後,匆匆就離開了京城,像之前說的那樣南遷了。
李漫剛死,李家就起火,這未免也太巧了。
或者不妨先大膽假設一下,李漫根本就沒有死,而是有人代替他死,為了避免以後被人發現蹊蹺,所以要毀屍滅跡?
這個可能性其實是存在的,因為李漫是被關在宛平縣獄,雖然案情重大,但是中間還有許多機會可以做手腳,難保會有獄卒貪圖重利,願意幫著他一道偷天換日。
但唐泛又想不通,自己那天去李家的時候,明明也看見李漫的屍體了,總不可能是他躺在裡頭假死罷,要知道屍體出獄之前也是要經過仵作檢驗的,難不成他把仵作也收買了?
不,等等,等等。
他覺得自己應該還是遺漏了什麼重要環節。
他問阿冬:「李家少爺平日是個怎麼樣的人?」
阿冬歪著腦袋:「少爺不怎麼愛說話,也挺害羞的,對我們還好,不過我不常見到他,因為少爺鎮日都關在房裡讀書,他也有自己的丫鬟。」
唐泛道:「那他對你們太太如何?」
阿冬:「很孝順啊,少爺自小就是被太太帶大的,反倒是老爺,一年也沒回來幾回,少爺對他又敬又怕。」
唐泛起身,負著手在院中走來走去去。
孝順,害羞,不愛說話。
是啊,自己從前對李麟也是這種印象的。
唐泛還記得,李漫被抓走之後,自己去跟李麟商量給阿冬贖身的事情,那少年對他戒備而又仇恨的態度,以及那一番偏激的話語。
當時他還覺得是李麟受了刺激之後心性大變,但現在看來似乎又不是這樣。
他倏地回頭,問阿冬:「你覺得,李麟跟李漫像不像?」
阿冬點點頭:「很像呢,太太常說少爺和老爺就像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她雖然出了李家,不過語言上的稱呼習慣還是改不掉。
唐泛沒有再問她,腳下卻加快了踱步的節奏。
這就對了,這就對了!
其實從一開始,他們就應該從另外一個角度來想。
假設從李漫在被抓走之後,到唐泛在李家見到李麟之前的這段時間裡,李漫跟兒子李麟已經互換了身份。在李麟前去探監的時候,他很可能說服兒子,讓兒子頂替自己入獄,哄騙他自己出去想辦法將案子壓下去,以李麟懦弱害羞的性子,怎麼都不可能反對父親的意見,這期間如果塞一些銀錢給獄卒,又找個借口讓獄卒打開牢房門讓他們父子團聚片刻的話,想必獄卒肯定是會答應的,所以等李麟探完監出來,其實那個李麟就已經是李漫了。
既然李漫和李麟兩父子身量相同,模樣又差不多,李漫只要稍加改扮,又刻意模仿兒子的說話語氣,下人們就算心裡有懷疑,估計也不敢說什麼,唯一有資格在李漫面前提出質疑的,估計就是李家的忠心耿耿的管家老李了。
老李很可能發現了李漫父子身份對調的事情,以他忠厚的性格,肯定會勸李漫不要那麼做,李漫生怕他將事情捅出去,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將老李連同李麟的屍體,一起燒死,正好毀屍滅跡。
至於李麟的死因,還有些存疑,但現在想來,估計自殺的成分居多。
有孝道在頭頂上壓著,懦弱的他對父親提出互換身份的要求,肯定不得不遵從,但是因為嫡母的死,以及父親的冷血無情,李麟內心肯定又充滿了痛苦掙扎——這些事情完全是跟他以前讀過的聖賢書相違背的。
這種矛盾的心情使得這個十幾歲的少年無比糾結,最後選擇了以自殺來逃避一切。
但他在臨死的時候,依舊為了嫡母的死和父親的殘酷而耿耿於懷,所以在牆上寫下唐泛的名字,為的不是怨恨唐泛,反而是在暗示唐泛,希望他能夠解開這一切的謎底!
這樣一來,所有事情就都說得通了!
想到這裡,唐泛的呼吸不由急促起來。
他不是因為自己想通了一切而興奮,而是覺得李漫這個人實在是太可怕了。
原本一起並不復雜的殺妻案,最後卻以這樣一種結果出現!
從李漫殺人的那一刻開始,他想必就已經做好了兩種准備,如果能夠賄賂官員,將案子大事化小,那自然最好,如果不能,那就一切按照計劃進行,瞞天過海,用兒子來頂替自己,最終逃之夭夭。
李家前兩天就已經舉家南遷了,唐泛可以肯定,就算現在自己派人去追,估計也只能追到四散的李家下人,至於假扮兒子的李漫,肯定早就攜帶李家家財不知所蹤。
再結合之前陳氏失蹤的事情,說不定這些事情裡頭還有白蓮教的影子。
「大哥!大哥!」
他的袖子被搖晃了幾下,唐泛回過神,見阿冬一臉莫名地看著他。
「怎麼了?」
「大哥你在想什麼,我一直喊都沒反應,嚇死我了!」小丫頭拍拍心口,指指那頭風塵僕僕剛從外頭進來的隋州。「隋大哥回來了呢,准備開飯了!」
唐泛蹙著眉頭:「廣川,關於李家的案子,我想到了一些事情,正要和你說,這回恐怕又得勞煩你們北鎮撫司了。」
隋州點點頭:「先吃飯。」
阿冬端著菜從裡頭蹦蹦跳跳地跑出來,聞言附和道:「對啊對啊,先吃飯罷,我都快餓死了!」
隋州拍拍唐泛的臂膀:「吃完再說。」
話雖簡單,語也平淡,卻從平淡中透出一股令人足可充分去信任的感覺。
唐泛沒發現自己的神色一下子就舒展開了。
他點點頭,對隋州笑道:「今天多虧了阿冬,可終於吃上槐葉淘了,我都饞了好久了!」
阿冬嚷嚷:「大哥你還好意思說,跑去爬樹險些摔下來,為了接住你,我骨頭都差點折了!」
隋州:「……」
他本以為那天帶他去外面吃過之後,對方就已經放棄這個想法了,誰知道唐大人趁著自己被彈劾在家的空閒,竟然還親自去爬樹摘葉子。
隋州總算見識了什麼叫吃貨的執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