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過年了自然要拜年,大年初一一大早,唐泛便跟著隋州到隋家去給隋州的父母拜年,末了還要到隔壁的周家,給周老太太拜年。

周老太太的兒子一家回京了,屋子熱熱鬧鬧的,像周老太太這種上了年紀的人,最喜歡看見兒孫滿堂的熱鬧,對唐泛這個已經見過面的後輩更是稱贊連連,又給他引見了隋州的舅父一家。

從周家出來,阿冬收了好幾份壓歲錢,興致勃勃,摩拳擦掌地問唐泛:「大哥,接下來我們還要去哪家拜年啊?」

唐泛斜睨:「你是想去哪家收錢罷?」

阿冬被戳破心思,也不害臊,吐了吐舌頭就道:「對呀,最好收到我手軟!」

唐泛毫不留情地打擊她:「你就別想了,我就一個姐姐在香河縣,如今過年不好去打擾人家,在京城就沒其它親戚了,老老實實回家吃餃子罷!再說了,你收多少,你大哥我還不是要送出多少,那不一樣麼!」

阿冬笑嘻嘻:「不一樣啊,大哥送出去的是大哥的,我收到的是我的啊!」

唐泛笑罵:「好啊,你這小沒良心的,枉我那麼疼你!」

他知道阿冬其實不是這樣想,只不過是習慣了和他打嘴仗圖個熱鬧高興而已,平日裡的銀錢雖是阿冬在管,可她自從學會寫字記賬之後,一筆一筆就算得清楚,就像她說的,自從管家之後,愣是每月從唐泛那微薄得可憐的俸祿裡省出一些來,預備將來給唐泛娶媳婦的。

當然,唐泛也准備給她預留一些嫁妝,總之大家為彼此著想的心意都是一樣的,沒有必要分得那樣清楚,否則就算不得一家人了。

之後他帶著阿冬又去了一趟潘府,本是要給潘賓拜年的,不過對方府上的下人卻告訴他,潘賓也出門給上官拜年去了,於是乎唐泛也就省下了這道程序,直接打道回府。

這年頭除了頂頂重要的上司需要親自去拜年之外,同僚故舊之間,大家都時興送拜年帖子。

只因人實在太多,有時候去了這家,沒去那家,難免厚此薄彼,若是每家都去上一回,那到正月十五估計也沒能拜完年,所以就直接派下人去每家發帖子,裡頭寫上自己的名字和一兩句祝福的話,也當是盡了禮數了。

當然啥也沒送的人也不在少數,就像唐泛這樣,家裡頭又沒有下人,自己親自去跑,那得跑斷了腿,索性就干脆不用送了,等元宵過後,大家約個時日,上酒樓吃一頓,也就可以了。

所以像唐泛這種人是最喜歡過年的,他現在官職還低,沒那麼多迎來送往的繁文縟節,又不是擔任什麼重要衙門的肥差,不會有人趁著過節來給他送禮,這樣就省了很多麻煩,從初二起到初五,可以睡上四天懶覺,每天都是日上三竿之後,阿冬站在他床邊揪著他的耳朵才讓他起床的。

不過初六之後就沒有這麼好命了,從初六到正月初十,他就又要面對衙門裡的一堆繁瑣公務了。

這假期設置得不太合理,試想一下,放假放到初五,然後正月十一又開始放假,中間上班五天,大家還沒從新年的安逸中恢復過來,又開始盼著元宵假期的到來,自然大都無心干活。

這幾天一般不會有什麼新的大事,順天府裡也多是積塵著陳年舊事,一時半會處理不完,也不急於在幾天之內處理好的,唐泛做事向來有條不紊,許多事情他都讓杜疆按照輕重緩急分門別類,該先做什麼,後做什麼,件件了然於心。

就這樣,很快又到了元宵假期。

阿冬這小丫頭簡直高興壞了,因為此時一年中最隆重的節日是冬至,最團圓的節日是新年,但最熱鬧的,卻要數元宵了。

每逢元宵佳節,京城燈市便是出了名的,到時候一整條街都掛上五色繽紛的花燈,模樣各異,層層疊疊,火樹銀花,星橋鐵鎖,煞是壯觀,一年也只有在這個日子裡,不管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秀,還是恪守婦德的婦人,都會出門賞燈游玩,等於是全城出動,萬人空巷。也就難怪阿冬會如此興奮了。

正月十一那天,官員們放假伊始,正是燈市開始之時,這燈市其實是京城商會自主發動的,只為了能夠在元宵節的時候趁著人流多做點生意,但是人一多,難免治安就亂,這時候就得出動官府負責巡視。

但是大過節的,誰願意別人玩的時候自己在外面辦差?於是乎大明朝剛有燈市那會兒,順天府、五城兵馬司、甚至是錦衣衛等部門,大家都互相推諉,不樂意接這種差事,後來還是有一回在節日裡發生踩踏死亡事故,這才由內閣下令,每年這個時候,各個衙門都出些人巡邏,負責的部門每年輪換,形成定例延續下來。

今年主持巡視的是五城兵馬司,順天府和錦衣衛那邊都只需要派出一點人手協助即可,錦衣衛那邊,此事正好由隋州負責。

他因為辦下黃景隆的案子,不久前又官升一級,如今已經是副千戶了,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他自己倒沒覺得怎樣,底下的薛冰等人倒是高興壞了,只覺得跟了一個前途光明的老大。

隋州雖然不愛說話,但那並不代表他不懂人情世故,節前還請薛冰等一干手下吃了頓升官酒。

不過今日因為要協助元宵節的巡視治安,他就沒法跟著唐泛他們一道出來逛。

唐泛帶著阿冬出來看燈,熙熙攘攘的人群,差點將他們倆給沖散了,阿冬年紀小,沒見過什麼世面,看到熱鬧倒是興奮得很,唐泛卻緊緊牽著她的手,生怕兩人走散了。

從古至今,人口販子一點也不少,而且尤其喜歡沖著打扮漂亮可愛的婦女兒童下手,不管你家世多顯赫,落到了人販子手裡,那也就只能聽天由命了,前宋時還曾有皇親貴族被拐走的慘案,明朝雖然沒有,但每年的失蹤人口依舊不少,有的被賣入青樓,也有的被賣作奴婢,好端端的一生就毀了,命運十分悲慘。

像阿冬這樣白白胖胖的小姑娘,那也是人販子的重點下手目標之一。

二人逛了一會兒燈市,又猜了燈謎,唐泛倒是連猜連中,贏得老板臉都黑了,他見勢不妙趕緊走人,此時阿冬身上已經掛滿了他猜燈謎得來的戰利品——手裡提著個花燈,手上戴著個手鐲,頭上還有絹花,懷裡還塞了零碎的小玩意,也難怪老板會臉色難看,再讓唐泛贏下去,估計他家當都要贏沒了。

兩人逛得累了,就准備找個地方坐下來歇息,順便吃點東西。

巧了,唐泛常去的那家餛飩攤子今天也還開著,老板夫婦似乎卯足了勁想要趁著元宵佳節再賺上一筆,忙得不可開交。

不過作為老顧客,唐泛去了也還是能額外騰出一張桌子的,老板娘誇了阿冬兩句,又給他們倆上了兩碗餛飩和兩張油餅。

「大哥,等會我們再去猜燈謎罷!」阿冬剛剛看著別人在那裡冥思苦想,唐泛卻猜中一個又一個,自覺與有榮焉,臉上滿滿都是驕傲的神色。

唐泛苦笑:「還去?你沒看那老板的表情像是要把我給吞了,給別人留條活路罷!」

阿冬道:「那就去別的攤子上猜嘛,又不止他一家,我聽說仙客樓裡也有賞燈的活動呢!」

唐泛漫聲應道:「是嗎,那待會兒就去看看……」

他剛低頭喝了一口湯,順勢抬起頭來,冷不防瞧見一個人在他前面不遠處走過,含在嘴裡的半口湯差點沒噴出來,結果湧進了鼻子裡,咳得他撕心裂肺。

阿冬忙給他拍後背,又老氣橫秋地訓道:「都多大個人了,吃個東西還會嗆著?」

唐泛來不及發笑,他的心思還沉浸在剛剛的震驚裡。

天吶,他剛才是活見鬼了?!

有了方才那一出變故,唐泛吃個餛飩也心不在焉了。

因為阿冬在身邊,他又不能拋下她追上去瞧個分明,再說匆匆一瞥,對方很快就隱沒在人群之中,若不是確定自己沒眼花,唐泛還會以為是幻覺。

等阿冬將餛飩也解決完,兩個人就朝仙客樓的方向走去。

大路人多,唐泛為了避免擁擠,索性走了一條小巷子,雖說路程遠些,但這樣暢通無阻,算下來反倒還要更快一點。

興許是小巷裡的人家全都出動去看燈了,也沒人和唐泛一樣喜歡抄遠路,等他們兩個拐進小巷子裡的時候,這裡竟安靜得很,跟外頭的熱鬧簡直如同兩個世界。

阿冬平日裡沒心沒肺的,這會兒倒有些發楚起來,沒等唐泛叮囑,她就主動緊緊牽著唐泛的手。

「大哥……」

「咋了?」

小丫頭欲言又止:「你說這裡這麼黑,會不會有鬼啊?」

唐泛失笑:「怎麼會黑,巷子盡頭就是大路了,前邊不是亮著……」

「的」字還沒落音,他的肩膀忽然被人從後頭拍了一下!

饒是唐泛心裡無鬼,也不由嚇了老大一跳。

似乎感覺到他身體一震,小丫頭下意識跟著往後望去。

「媽呀,有鬼啊!」阿冬嚇得尖叫起來。

唐泛也猛地回過頭。

只見在他身後,咫尺之距,站著一個人,一雙眼睛正幽幽地盯著他們倆。

乍一看,還真是讓人渾身寒毛都豎了起來。

只是唐大人是儒家門生,信奉不語怪力亂神,剛才純粹是因為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嚇了片刻,很快緩過神來,拉著阿冬的手飛快地後退兩步,眼瞅著對方也沒有再上前一步攻擊的意思,唐泛定睛看了兩眼,一顆心才緩緩放回原位。

「我說汪公,你這到底唱的是哪一出呢?就算看我不順眼,也用不著親自出馬罷!」他沒好氣道。

任誰大晚上在一條小巷子裡被拍肩膀,估計都好不了聲氣。

「跟我來。」汪直的聲音悶悶的,又有點低沉,跟平日不太一樣,好像刻意壓低了聲音隱瞞自己的身份。

他說完這句話,轉身就朝前面走去。

唐泛來不及多想,只好帶著阿冬匆匆跟上。

作為刑偵特務部門的頭頭,汪直對京城內外的大小道路那是早就了如指掌,比唐泛還熟,這會兒帶著他們七彎八繞,從小路入大路,大路又拐小路,還故意挑最遠的路走,都快把唐泛給繞暈了,才終於到達了目的地。

正是剛剛唐泛說要帶阿冬過來的仙客樓後面。

不過汪直進的不是仙客樓,而是它後面的仙雲館,單個包間,熟門熟路,連帶路的人都不需要,唐泛估摸著那單間應該是常年被汪直包下了,為的就是像現在這樣方便干些不為人知的私密事。

當然,唐泛壓根就不知道汪直到底想干什麼。

等進了包間,汪公公將兜帽斗篷一扯,松開脖子上的系帶,再往旁邊一丟,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

他長長地出了口氣:「真他娘的憋悶!」

唐泛默默地看著他。

汪直奇道:「你看我作甚!」

唐泛道:「如果我沒有記錯,此時汪公應該是在大同罷?」

汪直道:「不錯,但我又回來了,奉陛下密令,不過此事除了我的心腹,現在又多了你們兩個,如果我的行蹤被洩露出去,那肯定就跟你有關系了。」

唐泛翻了個白眼:「我真是比竇娥還冤,你自己在大街上晃來晃去,大庭廣眾之下,被人認出來也不奇怪罷!」

汪直嘿了一聲:「你當我想啊,我是為了……」

唐泛連忙阻止他:「你既是奉密令回來,我就不聽了,秘密知道得越多,死得就越快!」

汪直不管不顧:「晚了,你不聽也得聽。近來又有奏報,說是在萬歲山上仿佛發現可疑人影,查了半天沒查出什麼結果,陛下就將我召回來,我匆匆忙忙趕回來,就為了在這幾天裡布置好人手展開調查,沒成想又碰上了另外一件大事,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晦氣!」

他等了半天,沒見唐泛回應,就道:「你怎麼不問我發生了什麼?」

唐泛無奈:「我都不想知道了,你還偏要說,反正就算我不問,你也會說的。」

汪直緩緩道:「朱永的小女兒與耿侍郎的孫兒一並失蹤了。」

唐泛啊了一聲:「什麼時候的事?」

汪直道:「就在今晚,我也是剛剛才得知的,還未來得及上報陛下,不過就算陛下知道了,估計也會讓我們趕緊找回來,如今朱永為北征副帥,正在前線打仗,他中年得女,愛若珠寶,知道了只怕會無心打仗,還得趕緊找回來才行。」

唐泛點點頭,表示明了。

每逢節日,京城家家戶戶傾城而出的時候,往往也是失蹤人口急劇增加的時候。

人販子往往會窺准這個時機下手,人一多,找回的難度也會困難許多,而因為這幾天正好解除宵禁,一旦讓人販子出了城,那更是如同大海撈針了。不過話說回來,就算沒有出城,憑整個北京城這麼大的范圍,即便是錦衣衛東西廠全部都出動,也很難保證每個角落都搜尋到,許多兒童就是這樣從此與親人永別的。

但現在,人販子的手竟然伸到了朝廷官員的家眷身上,是可忍孰不可忍啊,如果人真的找不回來,傳出去,像東西廠和錦衣衛這種部門還要不要混了,真成了花架子的擺設,每年干領那些個俸祿,還不如回家吃奶去。

皇帝當然也會由此產生懷疑:你們連找個人都找不回來,還要幫我辦什麼更大的事情?

所以不管於公於私,汪直都得重視起來。

他剛才在大街上閒逛,為的也是親自出來尋找賊人的蹤跡,而西廠那些番子,早就被他不著痕跡地布置下去,混雜在人群之中,裝成普通百姓,只等發現小孩子被擄走拐走的跡象,便立刻追蹤上去,順籐摸瓜,一網打盡。

想法很美好,只可惜汪廠公與其手下在街上閒逛了半個時辰,暫時還沒發現什麼動靜。

由此可見這些賊人的警惕性也很強,不是一定能得手的,他們不會輕易去嘗試。

唐泛就問:「若需要順天府幫忙的話,還請汪公吩咐一聲。」

汪直撇撇嘴:「不必了,錦衣衛與東廠也已經出動,你們順天府能頂個球用?」

唐泛本來也就是意思意思地問一聲,既然人家不需要,也就不自討沒趣,反倒問起他更加關心的事情來:「不知前線戰事如何了?」

汪直稍稍展顏:「王越和朱永都是知兵事的,有他們在,不必操心太多,等過多半個月,想必就有捷報了。」

唐泛也跟著放下心:「那就好,有了這封捷報,短期之內韃靼怎麼也不敢再輕易犯邊了,邊關總算有片刻寧靜。」

汪直嗤之以鼻:「真沒出息,山不來就我,我就不能去就山啊?機會難得,自當乘勝追擊,再多打一場大勝仗才是!」

唐泛提醒他:「韃靼人擅長游擊,騎兵剽悍,請汪公慎之,還有,如此一來,朝中恐怕會有異議。」

汪直道:「我自有分寸。」

唐泛點到即止,不再多嘴,汪直拉拉響鈴,菜就陸續上來。

仙雲館的伙計見多了那些不能宣諸於口的場面,如今看見本來應該出現在前線的汪直坐在這裡,也是眼觀鼻,鼻觀心,啞巴似的,只當汪公公是透明的,上了菜就走,絕不多停留片刻,對唐泛和阿冬更是視若無睹。

唐泛不由道:「汪公還是小心些罷,既然你不欲暴露行蹤,那還是早些回去才好,仙雲館的伙計畢竟是外人。」

汪直朝他古怪一笑,忽然問了個奇怪的問題:「你上個月初六到前面的仙客樓吃過飯,對罷?」

唐泛先是一愣,而後感覺渾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他想問汪直是不是派人在這裡安插了人手監視他,但稍稍想深一點,卻迸出另外一句話:「仙客樓是你開的?」

果不其然,汪直徐徐一笑:「唐潤青不愧是唐潤青,不錯,西廠也是這家飯莊的東家之一。」

唐泛挑眉:「之一?」

汪直點頭:「仙客樓原是浙商商會旗下的一處生意,後來西廠也投了錢,這裡客似雲來,要打探什麼消息,最是方便了。」

唐泛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告訴自己這件事,但他自己聽了之後只想苦笑:「我看我下次是不敢過來吃飯了,不然就連在這裡上了幾趟茅廁都被你知道得清清楚楚。」

汪公公悠悠道:「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

唐泛道:「那可別,萬一我在這裡調戲了一個歌女,對方又是你們西廠的探子,我豈不就吃不完兜著走了!」

汪直哂笑:「你成天就想這些沒出息的罷,難怪官職到現在都升不上去!」

唐泛無奈道:「我這個年紀能做到從六品,已經算是很不錯了,誰能像你一般,不及弱冠便執掌西廠,如今又多了兵權,如汪公權勢者,這天底下也沒幾個吶!」

汪直本來就是一個很喜歡聽別人吹捧自己的人,但他聽了唐泛一番好話,非但沒有露出得意的神色,反倒歎了口氣。

唐泛有些奇怪,不過汪直沒有說,他也不多問,此時有些內急,便告罪離席。

等他離席歸來,就發現包間裡,原本坐在那裡老老實實吃菜的阿冬不見了!

汪直卻還坐在那裡,好整以暇地吃酒夾菜。

「阿冬呢?」唐泛忙問。

「我去讓她辦點事了。」汪直將菜送入口中,放下筷子,拿起剛送上來的溫熱帕子抹了抹嘴。

唐泛皺眉:「阿冬不過是一個小姑娘,能幫汪公做何事,汪公不要說笑了,還請告知她去了哪裡,我這就去找她。」

汪直道:「我和你說笑作甚?那些人販子行蹤詭秘,混跡人群之中,很難辨別,最好的辦法就是深入虎穴,阿冬這小姑娘倒是機靈聽話,我一說讓她做餌,她就同意了。此案若能破獲,本公定會為你記上一大功。」

唐泛聞言怒不可遏,又勉強按捺下來,一字一頓道:「阿冬是我的妹子,不是誰的誘餌!」

汪直老神在在:「你也不必擔心,我讓她在人群中亂走,假作如家中長輩走失的孩子,如無意外,那些人販子必然會對她下手,西廠到處都有耳目,我也已經讓人跟著她了,一旦對方有什麼異動,我們隨時都可以掌握,到時候順籐摸瓜,就能夠挖出他們的老巢了。」

他看著唐泛強忍怒意的模樣,還笑得出聲:「你那妹子可比你懂事多了,我一對她說這事如果辦成了,你就可以升官,她立馬就答應下來,她對你很是不錯啊,聽說你們還不是親兄妹?」

唐泛聽得又是心疼又是憤怒,已經半句話都懶得與他多說,直接丟下一句「我去找她」,就起身往外走。

「站住!」汪直喝道,「她不會有什麼危險,你別打草驚蛇!」

唐泛冷冷道:「阿冬雖然不是我的親妹子,但我是把她當作親妹妹來疼的,汪公且試想一下,若你家妹妹被當作誘餌被人販擄去,我和你說不要擔心,你還會安之若素嗎?」

汪直挑眉:「本公沒有親妹子,沒法回答你的問題,但我已經說了,有西廠的人跟著,她不會有事。」

唐泛反問:「怎麼個不會有事法?不會死,跟不會缺胳膊少腿,這其中的差別也很大。」

汪直沒說話,他當然做不了這種保證。

而唐泛身為順天府推官,卻也見識過不少婦孺被拐賣的案子,僥幸能被尋回來的,不是失了清白,就是被賣為奴婢,賣入青樓,但怎麼都少不了一頓毒打,總之對那些剛剛落入魔窟的人,必是要先調、教一番,直到對方服服帖帖,不敢反抗為止,這期間還有各種各樣不為人知的折磨手段。

再說阿冬那麼小,偽裝能力估計不會強到哪裡去,被發現的幾率也會很大,而那些人販,其中也少不了亡命之徒,這樣的人若是直到阿冬是內應,那麼阿冬就可能會有性命之危,到時候一把刀子捅進去,就是官府的人趕到又有什麼用。

這時候,從包間外頭進來一個西廠番子,臉色難看地對汪直道:「廠公,人跟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