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5 章

徐彬跟唐泛只是初次見面,別說以前根本沒有來往,即便有恩怨,他一個商人,就算再有錢,也不敢當面給朝廷官員,而且還是欽差大人甩臉色,使絆子。

之前范知府就曾介紹過,徐彬是南京吏部右侍郎的族親,這份關系有點遠,若說誰跟某某大人是同鄉同族就能因此拉上關系的話,那任誰都能扯虎皮做大旗了,所以唐泛就猜測這徐彬的身份很可能另有講究。

果不其然,汲敏的話解開了他的疑惑:「徐彬原先的靠山是南京戶部尚書陳致,但在陳致下野之後,據說他捨了大半家財,直接靠上京城那邊的關系,入了萬首輔的眼,直接將今後三年江西的鹽引全部給了他。」

說完他搖搖頭半開玩笑道:「大家都說陳致之所以會倒霉,都是因為你的緣故,你害徐彬不得不捐給萬首輔大半家財,你說他會不會恨你?」

唐泛恍然:「原來如此,我說他怎麼看我的眼神跟我欠了他幾萬兩沒還似的,還處處跟我過不去,想讓我難堪,原來是靠上了萬安這棵大樹,難怪有恃無恐!」

汲敏:「不錯,潤青,雖說你現在不必怕他,不過這種小人,能不招惹還是不招惹的好。你得罪了君子,人家充其量當面罵你兩句,若是得罪小人,對方只會背後給你來陰的。」

唐泛:「你的意思是,我這次要查的案子,很可能也跟徐彬有關?」

汲敏:「這我倒是不清楚。不過有一件事,院試前夕,徐彬的兒子徐遂曾在書院與那個死掉的士子林珍發生口角。他們本來都是今年參加院試的士子,揭榜之後,林珍在前二十名內,徐遂卻沒有。」

這倒是很重要的一條線索,唐泛沉吟道:「發生口角那件事,你是如何得知的?」

汲敏搖搖頭:「他們所在的白鷺洲書院是吉安最出名的書院,一點風吹草動就能傳遍街頭巷尾,當時事情鬧得有點大,兩邊都打起來了,我差點都要趕過去制止,據說後來書院山長出面平息下來的,否則若是鬧到我這邊來,士子們臉上就都不光彩了,說不定還會影響功名前程。」

唐泛道:「我曉得了,你說的這些很有用,多謝你,天色也晚了,今晚就委屈你在這裡歇一晚罷。」

汲敏噗嗤一笑:「委屈什麼,這官驛還是我讓人布置的呢,我還有許多話想與你聊,不如你我今夜就抵足而眠罷?」

還沒等唐泛說話,在旁邊充啞巴的陸靈溪反應卻比誰都快:「唐大哥,我傷口好疼啊!」

他方才一直沒吱聲,身體大半重量靠在唐泛身上,唐泛還以為他睡著了,結果冷不防來上這麼一句,真能令人嚇一跳。

唐泛就回頭橫了他一眼:「傷口疼就回去歇息。」

陸靈溪嘿嘿笑道:「唐大哥,你送我回去好不好,我走不動路了。」

唐泛就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你若是橫眉立目,他未必吃你這一套,可若是軟言相求,他還有可能是會妥協的。

隋州早就摸透他這個脾氣,結果現在又來一個摸透他脾氣的,若是隋鎮撫使遠方有知,也不知作何感想。

汲敏呵呵一笑:「陸公子也不小了,怎的還一副小孩兒脾性,難怪潤青說把你當成弟弟呢!」

他的話卻令陸靈溪大為不快,世家公子哥的脾氣一上來,陸靈溪還真就賴著不走了,手還抓著唐泛的袖子不肯松開,大有死賴到底你能奈我何的架勢。

汲敏見狀也不在意,他自落第以來早已看遍人情冷暖,見識了不少人的臉色和脾氣,陸靈溪這種級別的還不至於令他有什麼想法。

「潤青,你這一天奔波也累了,不如由我送陸公子回去罷!」

唐泛卻道:「不必了,多謝子明兄好意,我送益青回去,你好生歇息,咱們明日再聊也好。」

他這麼說,汲敏也不好再說什麼,點頭笑道:「那也好。」

三人同住一個院子,出門不過幾步路就到了,陸靈溪帶傷還能過來聽唐泛和汲敏聊天,沒道理連著幾步路都走不了了,唐泛心知他估計是有什麼話要對自己說,便順了他的意,將他一路送回屋。

陸靈溪其實已經很累了,但他仍舊強撐著精神,一進屋子就忍不住直接往床上歪,唐泛看著有些心疼愧疚,嘴上訓道:「有什麼話不能等到明兒再說,方才你若是聽話在這裡睡覺,也不至於累成這樣。」

陸靈溪朝他露出疲倦的笑容:「先前我聽汪公公說起白蓮教的事情,還有些不以為然,覺得你身邊有我們這些人護著,怎麼也不至於出狀況,現在才知道大錯特錯,晚上幾個不明身份的賊匪就將我們搞得狼狽不堪,若是再多幾個人,指不定你現在……單是一想起來,我都後怕得緊,所以現在斷斷不能單獨放你在看不見的地方。」

唐泛好笑:「這裡是官驛,能出什麼事,別瞎想了,小心是對的,可不能草木皆兵,不然你晚上還怎麼睡得著?」

陸靈溪抓住他的袖子:「唐大哥,你今晚就在這裡睡罷,得看著你我才放心,要不然我就去你屋外守夜,你自個兒選罷,難道你忍心看著我在外面過夜麼!」

唐泛實在拿他沒法子:「那去我那個屋罷,床要更大一些,你這張躺不下兩個人。」

陸靈溪高興地誒了一聲,前一刻還病歪歪的,此時立馬從床上一躍而起,跟沒受過傷似的。

唐泛:「……」

現在雖然是六月,但夜裡並不算很熱,床上還鋪著涼席,很是爽快,兩個男人躺上去若不亂動也是剛剛好的。

不過陸靈溪也不知道在興奮個什麼勁,躺上去之後就忍不住扭來扭去,跟條毛毛蟲似的,唐泛不得不伸手按住他:「你晚上跟沈思坐在一起,是不是有什麼發現?」

陸靈溪被他一提醒這才想起正事,不由赧然,連忙輕咳兩聲掩飾自己的心虛,然後才道:「是有點發現,我覺得那個沈公子還真是個大草包。」

唐泛挑眉:「怎麼說?」

陸靈溪笑道:「原本看他在酒席上的表現,我以為他是有意藏拙,但後來多套了兩句話,才知道他這兩年仗著他老子的身份沒少在外頭胡作非為,大錯不犯,小過不斷,讀書又不上進,沈坤修一怒之下,這才走到哪裡都帶著兒子,若他真是藏拙,實在沒有必要連親生老子都瞞,而且一瞞就是這麼多年了!」

唐泛搖搖頭:「沈坤修雖然性子古板,但學問是很不錯的,攤上這麼個兒子,也是前世冤孽了!」

父親卷入案子,理當避嫌,作兒子的還堂而皇之出來赴宴,赴的還是迎接欽差大臣的酒宴,不知道的還以為他這是奉了父親之命來賄賂欽差,沈坤修要是知道了,估計得氣死。

有子如此,也難怪他要帶在身邊看著,要是沒帶在身邊,沈思還指不定會闖出什麼禍來。

陸靈溪笑道:「我與他年紀相當,這麼一對比,唐大哥你是不是覺得我比他可愛多了?」

唐泛白了他一眼:「你這格局也太低了,竟然去跟沈思比,好歹也跟我比比麼!」

唐泛生得斯文俊逸,與男生女相壓根搭不上邊,丟白眼自然也不可能丟出風流嫵媚的感覺,僅僅只是個白眼罷了。

但在喜歡的人眼裡,卻不管如何都是好看的,陸靈溪當即就纏著他問:「唐大哥,那你和我說說你少年時是如何的唄!」

唐泛卻不接茬:「你是手臂受了傷還是腦袋受了傷,怎麼像是突然小了十數歲似的,竟還學人撒嬌耍癡來,天色晚了,趕緊睡罷,若不老實!」

說罷他翻了個身背對陸靈溪。

陸靈溪想要將手搭在人家腰上,又怕唐泛生氣翻臉,有賊心沒賊膽,只好悻悻地瞅著眼前的背影,心裡胡思亂想,卻因為身體太過疲倦,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一夜無話。

第二天唐泛起得不算早,畢竟昨夜出了刺殺的事情,又折騰大半宿才睡,不過等他起來的時候,就聽官驛的人說范知府過來拜訪,正在外面等候求見。

范知府已經等了大半個早上,怕吵醒唐泛,愣是沒讓人去通稟,直到唐泛自己睡醒起來。

見唐泛穿戴整齊走進來,他連忙起身行禮:「下官拜見大人。」

「范知府不必多禮。」唐泛道:「有事怎麼不讓人叫醒我?」

范知府干笑一下,他怎麼敢:「下官此來,是特來向大人請罪的!昨夜大人當街遇刺之後,下官震驚萬分,並會同譚千戶連夜搜查城中各處,現在已經派人加緊搜捕了,想必很快就能將那些亂黨賊子找出來的!」

話雖如此,他自己也知道能找到人的機會微乎其微,昨晚不能當場抓住,現在再想抓,就很麻煩了,如果刺客還有別的身份作掩飾,官兵們在搜索的時候,肯定也只會往平民百姓家裡去搜,這樣就會錯過許多線索,無異於大海撈針。

這事范知府身為地方官,的確有責任,但唐泛卻是親身經歷過那些刺客的厲害的,對方明顯是有備而來,而且還能全身而退,只要他們在城中有棲身之所,到時候往裡頭一藏,天亮的時候再裝扮成尋常百姓出城,誰還能找得著?

所以唐泛並沒有過多追究范知府的責任,反是道:「范知府不必自責,此事你已盡到責任,再說這事誰都預料不到,就不必提了,不過今後還需要小心些,這樣的事情,我不希望再有第二回了。」

范知府戰戰兢兢:「大人教訓得是,下官知錯!大人,您那幾位手下此番都受了傷,下官特別從譚千戶那裡借了幾個身手利落的兵將,以供大人差遣,不知您意下如何?」

他的性格行事跟陳鑾截然不同,陳鑾是仗著靠山完全不把唐泛放在眼裡,范知府則是生怕行差踏錯,被欽差怪罪,繼而烏紗不保,所以對唐泛極盡巴結之能事,唯恐伺候不周。

唐泛想了想,現在汪直給他的四個人,有兩個重傷,他身邊現在能用的人手銳減,便頷首道:「那就安排他們在官驛四周護衛罷,有勞你了。」

上官願意接受自己的好意,也沒表現出追究的意思,范知府很高興,順便偷偷抹了一把汗:「這是下官分內之職,應該的,應該的!」

范知府走後,陸靈溪就進來了:「唐大哥,范知府找來的人,都是軍中士兵,身手再好也有限,估計叫來再多也頂不上我一個!」

唐泛:「你不是在休息麼,怎麼又起來了?」

陸靈溪笑吟吟道:「你都起來了,我哪裡還睡得著,我說過了,你走到哪,我都要跟到哪,不然怎麼保護你,像昨晚的事情,我可不想再來一次了!」

他的臉色有點蒼白,但精神還不錯,年輕人恢復得快,傷勢也比席鳴他們要輕一些,只要別動到受傷的那一邊胳膊,一般來說是沒什麼問題的。

「陸公子說得不錯!」席鳴和韓津從外頭走進來,接上陸靈溪的話,昨夜他們倆是四人中受傷比較輕的。「大人,昨夜那撥人未能得手,肯定還會卷土重來的,您身邊不能沒有人。」

唐泛皺眉:「但你們的傷勢……」

席鳴灑然一笑:「沒有內傷,還能走動跑跳,大人不必擔心!」

他們既然如此堅持,唐泛也就不好再反對:「那既然這樣,等用完早飯,席鳴和韓津隨我去見沈坤修,益青,你去問范知府要林珍的屍體,再找仵作仔細檢查死因。」

林珍就是那個上吊自殺,臨死前寫血書的士子。

這件案子一日沒有查明,一日就無法重新進行院試,因為案子還涉及了其他十幾個生員的秀才功名,如果坐實了他們作弊的嫌疑,那麼林珍死了就是白死,就是畏罪自殺,那十幾個人的功名也不可能恢復,如果最後證明是沈坤修粗暴斷案,弄出冤假錯案,士子們並沒有作弊的話,那麼沈坤修的仕途就完了。

這是一個很簡單的命題,而現在案子如何斷,全部都掌握在唐泛一個人手裡。

換了別的官員,就算不做賊心虛,現在肯定也會趕緊想方設法跟唐泛套近乎,免得唐泛因為被怠慢而惱羞成怒直接往士子那邊傾斜,但沈坤修卻偏不,從昨天到現在,他根本就沒露過面,甚至沒有找人過來問候唐泛一聲。

也不知道是心中過於坦蕩,還是自恃清高過甚了。

席鳴與韓津齊齊應是,陸靈溪卻點不願意:「唐大哥,要不我跟席鳴他們換換?」

唐泛拍拍他的腦袋:「聽話。」

陸靈溪幾不可見地憋了癟嘴,安分了。

上門拜訪要先遞帖子,但唐泛是欽差,不必受這個規矩限制,他直接就帶著席鳴和韓津來到沈坤修下榻的地方。

城中有兩個官驛,唐泛他們住的是其中一個,還有另外一個,現在被沈坤修住著。

沈坤修是江西學政,常駐衙門在南昌府那邊,他在省內各府巡查時,都是在官驛下榻。

他現在深受案子困擾,輕易都不出門,唐泛去的時候,他自然也在。

兩人都是三品,因為唐泛的身份,沈坤修須得格外向他行了個半禮,唐泛也沒有拒絕,彼此落座之後,他甚至沒有多余廢話,開門見山就問:「我初來乍到,對這樁案子只來源於朝廷邸報和道聽途說,請沈學台再由頭到尾說一遍罷。」

沈坤修就講了起來,其實這件事並不復雜。

自唐朝以科舉取士起,為了投機取巧,就開始有人作弊,到了本朝已經發展到登峰造極的境界,許多考生為了取得功名無所不用其極,所謂在衣服裡夾帶小紙條,在帽子在腳底藏東西,那已經是太低端了,不僅容易被發現,而且已經發現就前途盡毀,所以許多聰明人想出了從源頭上去作弊的辦法——收買評卷官。

評卷官也是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自然會有弱點,但是宋代以後,試卷在呈送到評卷官那裡之前,就已經被人重新謄抄過一遍了,別說沒法從字跡上認出來,連名字也會被糊住,只有在成績出來之後,名字才會解封,所以跟評卷官提前說好自己的名字,然後讓他們取中自己,這個法子是沒用的,除非能夠直接從主考官那裡得到試題。

不過江山代有人才出,新的作弊手法很快就面世,那就是跟評卷官提前約好暗號,就像這一次院試,「大成也」就是一個暗號,考生們想方設法將這三個字硬塞進卷子裡,等評卷官看到這三個字,就會明白過來:這是早就約好的暗號,這份卷子要取中。

這一次考試就是很典型的暗號作弊,但沈坤修事先並沒有察覺,他主持過的考試很多,像吉安府不過是其中一站,根本沒有什麼出奇,加上他自己精力有限,在評卷官將所有試卷成績名次都排列出來之後,他自己只看了前面幾份,一目十行略略掃過去,覺得沒什麼問題,就同意將榜單公布出去,沒想到就出大事了。

包括那個死掉的林珍在內,一共有十六個人的卷子裡出現了「大成也」三個字,沈坤修詢問評卷官未果,將那十六個人都集合到一起重新考校一遍,結果就發現裡面有不少露餡的,他以此認為這十六個人果然都不冤枉,所以要將他們的生員功名一並革除,永不錄用。

這對一輩子汲汲於功名的書生們來說無異於晴天霹靂,這才鬧出林珍上吊自殺的事情。

唐泛聽罷就問:「沈學台既然重新考校那十六名學子,想必他們的卷子也都留著罷?」

沈坤修:「的確留著。」

唐泛:「可否一觀?」

卷子是重要的證據,沈坤修自然要保存好。

他當即就找了過來,連帶院試時那十六個人的卷子,都一並拿給唐泛看。

唐泛一看之下,就問:「沈學台,林珍前後兩次卷子的水平相當,並無太大差異,後面就算臨時再考一回,也沒有遜色多少,可見應該是真才實學作出來的文章。」

沈坤修卻道:「不然,雖然前後兩次做題都相差不遠,但這並不能說明他就沒有作弊,前面那份卷子裡的確出現了‘大成也’三個字,可見他當時應該是心存僥幸,以為有了這三個字,就多一份保障,誰知道卻東窗事發。」

這話當然也有道理,不能說沈坤修是錯的,不過其他學官若是碰到這種情況,在第二次考校之後,如果發現考生前後水准相差不多的話,一般都會選擇放那些考生一馬,除非是那種的確前後水准相差太大,才會予以黜落,否則都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因為如今輿論是士大夫說了算,而士大夫都是讀書人過來的,皇帝看似高高在上,唯我獨尊,實際上他不是一個人在治理天下,而是與文官集團共治天下,所以對讀書人相對就要更寬容一些。

某地曾經就有過一樁逸聞,那一年當地因為遭災,參加院試的人數比往年少很多,最後中秀才的人數也比往年多很多,只有五個人落榜,其余考中功名的學子就聯名上書,請求主考官將那五個被黜落的人也錄取了,也好成就一樁美談,主考官一聽覺得有道理,就將剩下的五名考生也一並錄取了,後來此事在士林中流傳,果然沒有人說那主考官做得不對,反倒都交口稱贊。

所以沈坤修的行為對比一般學官的做法,未免過於嚴厲了些。

當然,也不能因此就說他不對,因為正如他所說,那十六個人的的確確是有嫌疑的,裡面可能有些人本來憑真本事也能考中,但是覺得有了暗號標記,考中的機會就會更大,所以也跟著效仿,沒想到卻自己把自己給坑慘了。

唐泛此來查案,其實要調查的重點就兩個:一是那十六個人到底該不該被一並黜落,二是林珍死因是否被沈坤修逼迫所致。

他道:「來吉安之後,我聽說了一些傳聞,是與沈學台有關的。」

沈坤修就皺了皺眉:「什麼傳聞?」

唐泛道:「聽說林珍之父從前曾與沈學台有些私人恩怨?」

「一派胡言!」沈坤修的反應卻很激動,他直接一拍桌子,「是誰在唐御史面前信口開河的,林珍等人作弊行為罪證確鑿,我黜落林珍等人,實是出於公心,豈容半點污蔑!」

唐泛見他激動得滿臉通紅,就道:「沈學台不必生氣,職責所在,即便是謠言,我也應該問個明白。還有,揭榜之後,散布有人作弊的始作俑者,其用心也殊為可疑,沈學台是否從這方面調查過呢?」

沈坤修還真沒有去找過那個散布作弊傳言的人,當時他知道消息的時候,事情已經鬧得很大了,他忙著撲火都來不及,如何還有心情去找點火的人?

聽了唐泛的問題,他就黑著臉道:「沒有!」

唐泛又問:「那麼沈學台又問過那些評卷官沒有,他們是如何交代與考生作弊的?」

沈坤修道:「問過了,他們都不肯承認。」

唐泛就皺了皺眉,是他們不肯承認,還是你沒有用心去問?作弊這種事情單憑考生顯然不可能成功,還得評卷官配合才行,否則那些暗號標記是如何冒出來的。

沈坤修看見唐泛皺眉的表情,心下也大為不快。

他自問在這件事的處理上並沒有錯,只因鬧出了林珍的死,結果自己就成了眾矢之的,現在朝廷派下欽差來查辦,他也無話可說,只是看見唐泛年紀輕輕,又一副拿他當犯人來審的口吻,沈坤就就不由心頭火起。

唐泛:「敢問沈學台,這次院試的評卷官都有幾人,分別是什麼來歷?」

沈坤修道:「共有五人,都是吉安府的書院山長。」

唐泛:「那他們現在人呢,我想見一見。」

沈坤修:「都回去了。」

唐泛終於忍不住了:「既然涉及此案,就全部都有嫌疑,沈學台明明知道朝廷要派人下來調查此案,還將人放回去,這是什麼道理!」

沈坤修悶哼一聲:「唐御史若不滿意,大可將他們再喊回來問話就是!」

唐泛對他這種不合作的態度尤其惱火,這事明明是你搞砸的,結果現在反過來還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是要嚇唬誰呢!

他沉下臉色:「此事我會上稟的!」

意思就是我要去告你的狀。

誰知沈坤修也甕聲甕氣道:「悉聽尊便!」

兩人會談不歡而散,唐泛算是徹底見識到沈坤修的脾氣了,話不投機半句多,他騰地起身,准備拂袖便走,卻見外頭有人匆匆進來,一臉驚惶之色。

「老爺,老爺,不好了!」

對方看見唐泛,聲音生生頓住,只是臉上的表情還未褪去,看上去十分怪異。

唐泛見對方沒有吱聲,知道是不想讓自己聽見的事情,他也沒興趣留在這裡,朝沈坤修說了一聲「告辭」,舉步便帶著席鳴韓津二人離開了。

沈坤修竟也未曾起身相送,仍舊坐在那裡。

一離開沈坤修那裡,席鳴就對唐泛說:「大人,方才沈坤修的下人臉色有點不對。」

唐泛點點頭,他也注意到了,那表情太過驚慌,若非發生了什麼大事,斷不至於此。「你去打聽一下發生了何事,還有,那五名評卷官和當時參與作弊的其他一些士子,也都去找過來,我都要問話,你可以去找范知府,他不敢不幫忙的。」

席鳴一一應了下來。

如果真有作弊情節,那其中一定少不了評卷官參與,沈坤修卻二話不說就將人給放走了,很難讓人不心生疑竇。

沈坤修這邊擺明了不肯合作,但唐泛不覺得離開他就什麼都做不成了,這件案子本來就不復雜,只是現在相關人員都沒見著,所以無從下手而已。

席鳴奉了命令,當即就去找范知府了,唐泛帶著韓津回下榻處,陸靈溪卻已早就回來了。

「唐大哥,林逢元說,林珍的屍身已經下葬了。」

【小劇場】

唐泛:其實我才是主角啊,有我不就行了嗎?

汪直:這年頭流行殘缺美,像我這樣有身份有地位有思想有內涵幼年命途坎坷後來自強不息終於登上人生巔峰的男……的人太少了,所以人人都愛汪公公,懂?

隋州:我只需要一個人喜歡我就夠了。

唐泛:……(裝作不在意地扭頭,實際上悄悄臉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