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靖琳主動去找王妃說自己要上場的,這讓深知女兒性情的王妃驚奇不已。不過對此結果,王妃還是十分樂見的。只要蕭靖琳肯上場,場面就不會太難看。
任瑤期笑道:「我也是之前無意間見郡主舞過一次才知道的。」
蕭靖琳面無表情道:「快點開始吧。」蕭靖琳倒是沒有覺得自己緊張,她就是有些別扭。學武多年,從來沒有想過還能用來彩衣娛親。
王妃看了看蕭靖琳又看向任瑤期,關心地問道:「還需不需要準備什麼?」
任瑤期想了想問道:「山莊裡有沒有琴?我沒有帶琴來。」
王妃笑道:「這倒是小事。」
說著王妃轉頭吩咐辛嬤嬤道,「去把我的琴拿來。」辛嬤嬤立即領命下去了。
任瑤期忙道了謝。
王妃又仔細問了她們幾句,直到綺羅過來說老王妃她們已經更衣回來了,時間差不多了,王妃才拍了拍她們的手,轉身去了上座。
辛嬤嬤帶著兩個丫鬟將一架琴擺到了場中的琴案上,閨秀們當中有不少都是見多識廣的,當場就有人認出來那一是一架古琴。
「咦?是太古遺音。」丘虹出聲道。
任瑤期走過去看到辛嬤嬤拿過來的琴的時候也有些驚訝,她記得自己在燕北王府的時候借用過蕭靖西的那一架「大聖遺音」,眼前的這一架卻是與「大聖遺音」齊名的「太古遺音」。
辛嬤嬤笑著道:「這是二公子尋來給王妃的,王妃喜歡得緊,平日裡都好好收著的。」
任瑤期忙道:「多謝王妃了。」
辛嬤嬤笑了笑,帶著丫鬟下去了。
任瑤期對投注在自己身上的諸多打量探究的視線視而不見,她低頭調了調琴弦,然後轉頭看了蕭靖琳一眼,蕭靖琳沖她點了點頭。
任瑤期回過頭來,緩緩垂眼,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任瑤期身上的氣勢就變了。這種氣勢並不凌厲,也不咄咄逼人,甚至還讓人有如沐春風之感,卻是讓人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注意,連呼吸聲都清淺了許多,生怕擾亂了什麼。
任瑤期對自己周圍的變化似乎是毫不知情。她挑弦撥弦,琴聲從她手指間流瀉出來,時而低緩沉靜,時而清亮悠遠,無不引人沉浸。
四周一片寂靜。漸漸的似乎是有風聲在耳邊響起,由遠而近,如泣如訴。
突然一聲大雁的悲鳴劃破空寂。久久回蕩。目所能及之處皆是一片荒涼景象。
野草悲風,斷壁殘垣。
琴聲忽然轉低,急切又鏗鏘起來,馬嘶人吼,隱約可聞金戈鐵馬肅殺之聲。
就在這時,風中揚起了一片艷極,麗極的裙角,少女絕美的容顏在一片鳳舞狂沙中若隱若現。似是一朵開到極致美到極致的夕顏花。曼妙的身姿,輕盈的步伐,踏著一路的累累骨山。淙淙血河,踏著刀光劍影,一路走來。
琴聲漸漸輕緩。雲起雪飛,珠落玉盤。少女手中的雪白短劍,如同一條寶練,輕得不能再輕,柔得不能再柔,沒有殺氣,只讓人感覺到優雅,甚至一種獻祭般的端莊肅穆。
所有人的視線都被場中那舞動著的輕靈身影所吸引,天地間仿佛只剩下她一人。
可是就在這時,琴聲又是一變,銀屏乍破,聲如裂帛,凌厲的劍氣讓在場之人心中一緊。
舞劍的少女手中的劍勢也隨之一變,爧如羿射九日落,嬌如群帝驂龍翔。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
一疊聲聲尖銳的琴音劃破耳際,如雪劍光一閃。
琴聲在這一刻戛然而止,舞劍的少女也停下了動作。
場中一片寂靜,大家都看著已經收了劍的蕭靖琳和正從琴案邊起身的任瑤期半響回不過神來,所有人都還沉浸在剛剛的氛圍中。
任瑤期和蕭靖琳卻是相視一笑,這是她們第一次合作,甚至連練習的時間也沒有,結果得卻是出人意料地好。
蕭靖琳雖然不太懂琴,但是剛剛任瑤期每一個一個琴音,每一個一個細微的神情她都能聽明白看明白,舞劍的時候更是心隨意動,兩人配合得天衣無縫。
這就是所謂的知己間的心有靈犀吧?這一刻,兩人同時在心裡這麼想到。
還是王妃最先回過神來,驚訝地出聲道:「這是失傳已久的《悲風曲》?」
據傳《悲風曲》是幾百年前的一位無名氏所作,曲子記載的是一位美麗的少女在敵**隊兵臨城下的時候在戰場上踏著刀鋒翩翩起舞。
她絕美的容貌,優美的的舞姿迷惑了敵國的軍隊。最後沉醉在少女舞姿中的帝國將領被這名少女出其不意地刺殺了。雖然少女也死在了敵人的亂箭之下,不過被困城中的將士們卻等來了援兵。
這個故事的出處已經不可考,或許是人們杜撰的,不過這首《悲風曲》卻是十分有名。可惜的是這首曲子對彈琴之人的技巧要求十分之高,一般人根本駕馭不了。就算勉強能將曲子彈完了,也表達不出曲子的韻味。
到最後,這首曲子甚至失傳了。
王妃這一出聲,場中也熱鬧了,閨秀們小聲議論起來。
「《悲風曲》不是失傳了嗎?她怎麼會彈?」
「我剛剛還以為自己到了站在了戰場上,嚇了一跳」
「沒想到郡主的劍舞跳得這麼好,不知道是哪位教習教的?」
…
徐夫人欣喜地站起了身,走過來問任瑤期道:「我記得我給你的那一本琴譜上的《悲風曲》是殘篇,並不完整。後面的是你自己補作的?」
任瑤期抿嘴一笑:「補得不好,讓您見笑了。」她今日彈的這一首曲子確實是徐夫人之前給她的那一本琴譜上的,因為是殘本,並不完整,所以她自己補全了後面一小半部分。
徐夫人笑歎道:「我就知道我的書沒有送錯人。不,你補得很好,真的很好。能不能把你寫的曲譜抄給我一份?我與幾位夫人正在整理一些古舊的殘譜,打算把後人補寫得好的琴曲也記載到其中。」
任瑤期點頭:「我等會兒就寫給您。」
徐夫人又看向蕭靖琳笑著打趣道:「看到郡主的劍舞,我幾乎以為是看到了《悲風曲》中的那個一舞傾城的巾幗女子。想必今日以後這雲陽城裡會多上許多想學舞劍的女子。」
蕭靖琳聞言倒是沒有半點不好意思,只是笑了笑。
王妃笑道:「我說她們怎麼會失傳的《悲風曲》,原來是先生你給了瑤期曲譜。」
一位與徐夫人坐在一起的夫人笑道:「徐夫人,你什麼時候又收了個徒弟?我記得王妃當年在閨中的時候也是拜在你名下,郡主雖然沒有正式拜師卻也稱你一聲先生。咱們燕北數一數二的靈秀女子都成了你的門下了。」
其余幾位夫人也都笑著附和。
眾人都以為徐夫人將自己收藏的琴譜送給了任瑤期,定是因為任瑤期已經拜在她門下的緣故。
王妃倒是知道一些原委,不過王妃並沒有點破。
徐夫人也沒有否認,反而笑道:「今日你們也都看到了,咱們燕北的靈秀女子又何止一個兩個?你們羨慕我,也忒沒有道理。」
眾位閨秀們看著任瑤期的目光就有些復雜了。
欣賞的有,羨慕的有,嫉妒的有,不屑的自然也有。
而坐在上頭看著蕭靖琳出了風頭的吳依玉卻是氣得臉色發白,盯著蕭靖琳和任瑤期的眼睛紅的能滴出血來。
蕭微往老王妃那邊使了個眼色,老王妃出聲道:「時候不早了,早些比完吧,下一個輪到哪家的閨秀了?」
王妃和幾位夫人便也停住了話頭。
任瑤期屈膝行了一禮,退了下去。
蕭靖琳笑著沖著她眨了眨眼,也回了自己的位子。
任瑤期回到任家姐妹當中的時候,看到的也是各不相同的臉色。
香芹最先迎上來,擠開了蘋果十分殷切地扶住了任瑤期的手臂,扶著她入座狗腿地問:「五小姐您渴不渴?要不要喝水?餓不餓?吃不吃點心?」
任瑤華瞪了香芹一眼,把香芹給瞪退下了。
任瑤音笑著沖任瑤期點了點頭:「彈得很好,五妹妹的琴技又進益了。」
任瑤玉撇了撇嘴:「什麼『悲風曲』的我還是第一次聽說,算是開了眼界了。」
任瑤英的臉色白得有些透明,襯得她的眼珠越加漆黑,她看向任瑤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有些虛弱的笑:「五姐姐什麼時候多了個名師,怎麼都沒有聽說過?」
她話語一頓,復又笑道:「我們不知道到也不奇怪,三姐姐想必是知道的吧?拜師也是大事一件,三姐對妹妹們向來愛護有加,想必五妹妹肯定不會瞞著三姐姐了。」
任瑤期一聽這話就知道任瑤英在記恨任瑤華為了給她出頭弄走了她的丫鬟,想要挑撥她和任瑤華的矛盾。
任瑤期不由得看了任瑤華一眼,剛想要說什麼,任瑤華卻是冷笑道:「我知不知道關你何事?一歇下來就想著要挑撥是非,難怪比什麼都技不如人,只能靠些見不得人的手段薄出位,最後還沒什麼運氣。我若是你,早回家躲著不見人了,丟人現眼的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