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文放從秋鴻院翻牆出去之後並沒有離開溫泉山莊,他等在了攬月閣去西園的必經之路上。
吳依玉說任瑤期會被人帶去秋鴻院,所以他在那裡等著。雖然他覺得任瑤期不會那麼容易上吳依玉那瘋女人的當。
果然一直等到了吳依玉說的酉時,他都沒有等到任瑤期,倒是看到任瑤期的兩個姐妹急匆匆地跑去了攬月閣。
雲文放站在暗處,想著之前吳依玉說她是讓任瑤期的一個姐妹把她騙過去,不由得在心裡猜測吳依玉說的到底是哪一個。
再之後,雲文放就等來了他的大哥雲文廷。
雲文放看到雲文廷的時候微微瞇了瞇眼,身體雖然沒有動,卻是暗中擺出了防備的架勢,他知道他這位大哥看起來雖然溫文儒雅,若真要動起手來他也未必能打得過。
雲文廷應該是很生氣的,不過雲文放從他的表情中卻是看不出來任何情緒。這也是雲文放總不願意與他哥哥親近的原因,盡管雲文廷自幼就對這個弟弟照顧非常。
什麼東西,只要雲文放開口,雲文廷就必不會與他爭。雲文放調皮搗蛋無法無天,雲文廷就跟在他身後給他背黑鍋,收拾爛攤子。哥哥做到雲文廷這樣的,實在是沒有什麼好挑剔的了。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雲文放抱著手臂靠在了一旁的樹幹上,斜覷著雲文廷道,實際上卻是一種防備的姿勢。
雲文廷卻是道:「你記不記得你小時候養過一條狗?」
雲文放挑了挑眉,沒有說話。
雲文廷接著道:「那是一條敖犬,你聽人說是從狼窩裡抱出來的便花大價錢買了回來,你很喜歡它,誰找你要都不肯給,連去先生那裡讀書都要帶著。可是有一次你給它餵食的時候,它不小心咬傷了你,你當時很生氣。過後卻還是當沒事兒一樣養著它。老太太得知之後,讓管事將那只敖犬偷偷杖殺了。你後來知道之後在老太太面前一句話也沒提,可是轉眼出了老太太的院子你就將那管事的雙腿給打折了。」
雲文放皺眉想了想,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你想說什麼?我以為你是來找我動手的。」
雲文廷搖了搖頭:「你能跑出來第一次就能跑出來第二次,除非我讓人把你雙手和雙腿都綁起來。」
雲文放聞言,看著雲文廷更加戒備。雲文廷話雖然說得平擔但是雲文放知道這種事情他做得出來。
雲文廷對雲文放的戒備視而不見,只是問道:「你能否告訴我,你為何會執著於任五小姐?」
這是雲文廷真正不解的地方,任瑤期的相貌是很標志,從今日看來也頗有才藝。可是比任瑤期優秀的也並非是沒有。雲文放與任瑤期的接觸,也僅僅是他去任家避風頭的那段日子而已,且他還特意打聽過。就是雲文放在任家的那段日子,他們的接觸也只是寥寥數次,那位任五小姐也從未刻意往雲文放身前湊,甚至很多時候還會避嫌。
雲文放聞言倒是沉默了片刻,雲文廷也不催他,只是站在那裡靜靜地看著他。
雲文放終於嗤笑一聲,然後有些吊兒郎當地看著雲文廷道:「我若是說我從能記事起就經常夢到她你信不信?」
雲文放的表情是戲虐的,但是雲文廷卻是從他的眼神中看到了幾分前所未有的認真和迷惘。
雲文廷一愣。他沒有想過會是這麼一個答案,他皺了皺眉:「你以前見過她?」
雲文放抬頭望了望天,似乎是在回想什麼。然後他搖了搖頭,扯著嘴角道:「沒有。」
其實雲文放在第一次見到任瑤期之前也不知道自己夢裡經常夢到的那個女子是誰,因為他總是看不見她的臉。只記住了她看向他的眼神,哀傷的懇求的甚至有幾次還是凶狠的,但是在夢裡她從來沒有與他說過話,他只記住了每次夢醒之後心裡悶痛的感覺。
他以為他只是被夢魘住了。
直到那一次他與丘韞去任家,看著她從九曲回廊下向他走來的時候,甚至他還沒有看清楚她的臉,他就知道那是她,他當時的心情是驚訝的還帶著一絲他自己也覺得莫名其妙的欣喜,那是一種類似於失而復得的感覺。
他以為她既然會出現在他的夢裡,就一定會與他一樣有過類似的經歷,可是在幾次試探之後卻現她並沒有,她甚至有些刻意的疏遠他,得知這一點之後讓他很不舒服。
而且自從他那一次在任家見過她之後,她就再也沒有出現在他夢裡了。
雲文廷沒有想到,會從雲文放口中聽到這種玄之又玄的答案。他沒有想過雲文放會騙他,雲文放是那種錯也能錯得理直氣壯義無反顧的人,他從不屑於說謊騙人。
雲文廷道:「那你也不應該用那種手段對吳姑娘和姜姑娘,對於女子而言,名節重於性命。你可有想過要如何收場?把她們都娶回家?」
雲文放笑得沒心沒肺:「我只是讓吳依玉那蠢女人自作自受而已,她憑什麼以為可以自己可以動我的人?這裡可不是寧夏。而且我也是為了你好,她對付任瑤期的目的可是為了針對蕭靖琳。等這件事情鬧大了,她就只能回寧夏去,沒空來纏著你了。說起來哥你還真能忍,要是我知道連自己每夜起夜幾次都有人打聽得一清二楚的話,我非得把那人給砍了餵狗不可。」
雲文廷皺了皺眉,然後淡聲道:「那姜家小姐呢,她可沒有得罪過你。」
雲文放摸了摸下巴:「姜沅娘?誰說她沒有得罪我?她得罪得狠了!」
雲文廷有些驚訝:「你能記得她的名字?」雲文放對待自己不要在意的人,是連搭理都懶得搭理的,他沒想到雲文放還能記住姜沅娘的名字,而且…
似是想到了什麼,雲文廷狐疑地問道不:「你怎麼知道雲家定下來的人是姜沅娘?」任老太太就防著雲文放知道之後使壞,除了雲家極少數的幾個人之外並沒有人知道雲家最終確定下來的人選是姜家八小姐,連老太太房裡的丫鬟婆子們都不清楚。
「自然是有人向我通風報信。」雲文放懶懶地道。
雲文廷以為雲文放說的是雲老太太的院子裡有誰猜透了主子的心思,悄悄告訴了他,想著回去之後定要好好查一查:「既然你知道長輩想要你娶姜小姐,就更不應該對她下手,被你這麼一鬧,現在你不想把她娶進門都不行了。」
雲文放聞言毫不在意,甚至連急都沒有急一下,他似乎是早料到結果會如此:「反正現在你們不塞個人給我不會消停,既然如此那就她吧。」
他也看明白了,雲家現在勢必是要讓他定親的,就算不是姜沅娘也會是別人。
既然如此,還不如就是姜沅娘。
別人的話他到時候反倒不好打,姜沅娘麼…
雲文放冷笑。
雲文廷覺得雲文放的態度很奇怪,他不覺得雲文放是這麼容易屈服於長輩的人。而且現在知道了雲文放和任五小姐之間的糾葛,他更加不覺得雲文放會放手了。
所有人都看到雲家二少爺驕橫霸道,卻不知道雲二少爺也有一項優點,那就是執著。但凡是他認定的,即便是碰個頭破血流也絕不會回頭。
說得難聽一點就是絕對的死心眼。
這也是雲文廷為他對任瑤期的感情擔心的原因。
雲文放突然道:「吳依玉是不是很生氣?氣得恨不得殺了我?」
雲文廷看了他一眼:「你說呢?」
雲文放聳了聳肩膀:「所以這一次我又不得不逃了?不然老王妃母女定不會放過我。」
雲文廷倒是被他氣笑了,正想說什麼,卻聽見雲文放突然看著他認真道:「我要去嘉靖關。」
雲文廷愣了愣:「什麼?」
雲文放又說了一遍,一字一句,臉上的神情篤定又堅決:「我說我要去嘉靖關。」
雲文廷也正色道:「你應該知道嘉靖關是什麼地方,那裡可不是能讓你玩樂的。你在雲陽城惹了什麼禍事,別人看在雲家的面子上還會讓你三分,到了嘉靖關就只能軍法處置了。」嘉靖關治軍之嚴格,雲文廷在邊關的那幾年深有感觸。
雲文放嗤笑一聲,對雲文廷道:「你能好端端的回來,我就不能?而且這次我禍闖大了,除了嘉靖關還有別的地方能去嗎?京城到也是吳家鞭長莫及的地方,不過雲家子孫不能去京都的家規我倒是記得。」
雲文廷皺眉道:「事情也沒有你想的那麼糟糕,老王妃和吳夫人現在還並不知情,吳依玉那邊」
雲文廷戲謔地打斷道:「怎麼?你要犧牲自己來救我?可別…吳依玉那種毒婦,你能忍她,我還怕我滿門被他屠戮殆盡呢。而且」
說到這裡,雲文廷壞壞地一笑:「誰說她們不知道的?說不定現在已經知道了。」
「你又做了什麼?」雲文廷忍不住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