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嬤嬤一家老小都在任家,她一時半會兒是跑不了的。
任老太太對著珊瑚點了點頭,珊瑚又出去了。
三老爺任時敏是跟三太太李氏一起過來的。
看到一屋子的人,三老爺還有些雨裡霧裡:「五弟,你急著找我來母親這裡有何事?」
任時茂平日裡與任時敏的關系還不錯,若是給任瑤玉換藥的事情真的是方姨娘做的話,他勢必是不會輕易饒了那個女人的,可是方姨娘是任時敏的妾,還給他生育了一雙兒女,這麼想著任時茂心裡又有些犯難。
任五太太倒是沒有這種顧慮,當下又當著任時敏和李氏的面將方姨娘伙同桂嬤嬤害任瑤玉的事情又說了一遍,這件事兒她說了不止一遍,越說越順口了,不過想到方姨娘這次肯定不會有好下場,林氏心裡又有著隱隱的興奮。
任時敏聽完之後眉頭大皺,看了看李氏,又將目光投向任老太太。
任老太太正想說什麼,珊瑚稟報說五老爺請的大夫來了。
老太太看了還在對著李氏趾高氣昂喋喋不休的林氏一眼,林氏終於暫時閉了嘴。
大夫被請了進來,老太太讓他去檢查一下藥渣。在大夫看藥渣的過程中屋子裡都沒有人說話,家丑不可外揚大家都知道,就算林氏可以不管不顧,有老太太在她也不敢太造次。
大夫將藥渣仔細查驗了幾遍,臉上不由得露出了驚詫的模樣,拱手道:「敢問老太太,府上有誰在用這副藥?得的是何病症?」
老太太四平八穩地道:「是府上的下人用的,可能是用錯了藥,所以找你來問問。」
任老太太這話大夫是不信的,不過他什麼也沒說。只是沉吟著道:「不管是什麼人在用,最好是立即就停食!這裡頭有幾味藥混合在一起非但不能治病,反而能害人,服用者輕則狂躁易牛重則…會患失心瘋。」
五太太之前還沒有覺得怎麼,這會兒親口聽大夫這麼一說,忍不住捂住自己的唇輕泣了起來,五老爺忙握住了她的手。可是他自己的眼睛也有些紅了。他沒有想到那一段時間因為自己的過錯,竟然害的妻女受了這種苦楚。
任老太太看了五老爺夫妻一眼就撇過了眼去當作他們不存在了。
大夫也跟什麼也沒有瞧見一眼,只是打開自己的藥箱,拿出筆墨提筆寫了個方子。邊寫邊道:「老夫寫個藥房給府上那位誤食了此藥的下人,照著這個藥房服用可以中和藥效,若是病症輕的話並不礙事。」
五老爺立即問道:「若是已經服用了一段時日了呢?當時確實是出現了您說的症狀。不過現在瞧著似乎已經沒事了。只是不知道這樣對今後會不會有影響。」
大夫剛要寫完方子了,聞言又提筆將藥房修改了幾次,直接遞給了任時茂:「應該沒有大礙,不過為了保險起見,還是照著這方子吃幾劑為妙。」
任時茂結果大夫開的方子,謝過了。
任老太太又讓人將大夫給送回去。
大夫前腳才出了院子,桂嬤嬤就被請進來了。
說是請進來的算客氣了。桂嬤嬤是被抬進來的,她臉色慘白,雙目無神,歪在一個婆子肩膀上站都站不住。
珊瑚走到老太太面前輕聲道:「老太太,奴婢去桂嬤嬤家的院子找到她的時候她已經口吐白沫倒在了地上,奴婢在地上發現了一些老鼠藥。奴婢讓人給她灌了一碗草木灰水,她吐了一陣已經好些了。」說著珊瑚小心地將自己用帕子包裹起來的一包東西拿了出來。
桂嬤嬤這是要自盡?她是等於的默認了任瑤玉的藥是她換的了?任老太太臉色難看地瞪著半死不活的桂嬤嬤。
五太太掙開五老爺的手就要上前去發飆,被五老爺一把給拉住了,他看了看任老太太,安慰妻子道:「母親在這裡,這件事情母親會處理的。」
任老太太的臉色更加不好看了。
她也不讓人去把大夫叫回來,只是低頭看著桂嬤嬤道:「是你讓牛嫂子換了玉兒的藥?」
桂嬤嬤已經恢復了些神志了,任老太太的話她都聽見了,不過她卻是低著頭一聲不吭。
「沒死就說話!」任老太太也發了牛
桂嬤嬤跟了她三十幾年,一直都很了解她的心思,辦事情也利落,她以為她對她是忠心的,能給她的體面都給了她,不想事到臨頭居然給她來了這麼一出,任老太太越想越生氣。
桂嬤嬤身子抽搐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因為藥效還是因為害怕,不過她還是沒有開口說話。
五太太看了跪在一邊的牛嫂子一眼,故技重施地喊道:「你今兒若是不說實話,我就讓我們爺把你們全家都綁了,女人全都賣去窯子裡給人糟蹋,男人就給他餵這種你給玉兒吃的藥!你孫兒也快要出世了吧?等他生下來我就給他吃個飽!」
桂嬤嬤立即抬頭,原本已經蒙上了死氣的眼睛又清明了一些,她不可置信地看著五太太,然後流著淚去看任老太太,滿臉滿眼的祈求。
任老太太雖然覺得五太太的話太粗魯,不過這會兒卻是對桂嬤嬤的眼神視而不見。
桂嬤嬤頹然地閉上了眼睛,張了張嘴,嘶啞的聲音就像是破了的風箱:「是,是奴婢。不過這些都是奴婢一個人做的,與奴婢的家小無關。」
五太太立即道:「是誰指使你做的!」
桂嬤嬤沉默了片刻:「沒有誰,是奴婢自己要做的。因為五太太曾經得罪過奴婢,奴婢懷恨在心,所以」
「你放屁!」林氏跳了起來,又被任時茂給按了回去。
任時茂看了看任時敏,然後對桂嬤嬤道:「你何必為她人受罪?你背後有沒有人我們都心知肚明。而且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的家人難道一點也不知道你是與誰暗中勾結?我們可是聽說了。你兒媳婦似乎知道些什麼,還對你不顧身份結交某人心有怨對。要我把你兒媳提上來審問嗎?」
桂嬤嬤的兒媳婦這會兒正懷了身孕,剛剛已經被她突然自盡的婆婆嚇暈了過去,若是叫了過來折騰。孩子肯定保不住了。桂嬤嬤心中對五老爺夫婦恨極。
這時候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三老爺任時敏開口了,他直接走道桂嬤嬤面前,皺著眉頭打量了她幾眼,問道:「在背後指使你的人可是方氏?」
桂嬤嬤聞言眼睫顫了顫。卻是低頭不言。
任時敏歎了一口氣:「看來是她沒有錯了。」
任三老爺走向任時茂,朝他作揖行禮:「五弟,這次是三哥對不住你,你且安心。愚兄必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任時茂忙道:「三哥,這事不怨你,你一個大男人哪裡能知道內院的事情?」
李氏也走了過來。屈膝行了一禮。愧疚道:「五弟,五弟妹,是我沒有管好三房的內院,我給你們賠禮了。」
任時茂對李氏也發不出什麼火來,客氣了幾句,五太太卻是在一旁嘀咕:「連個妾都管不住,真是沒有用!」
李氏有些尷尬。
任三老爺為人雖然隨性。卻是個正直的性子,說了句公道話:「方姨娘並不住紫薇院,李氏就算想管也管不了。這事兒還要怨我們任家對姨娘太過寬容了。」
不過任老爺這隨口的一句無心話卻是把他娘給得罪了,畢竟抬舉方姨娘,並給她各種特權的正是任老太太。
任五老爺夫婦以及一直裝隱形人的大太太都看了一眼任老太太。
任老太太不悅地哼了一聲,對李氏撒氣道:「你若是能生出兒子,我用得著抬舉一個姨娘嗎?」
這句話戳了李氏的心窩了,她咬了咬唇,低下了頭。
五老爺現在最想做的是讓方姨娘出來認罪領罰,所以他打斷道:「方姨娘怎麼還沒來?」
不會也與桂嬤嬤一樣自盡了吧?後面一句話五老爺沒有說出來。
不過任老太太也想到了這一點,臉色一變。
可是他們都低估了方姨娘,方姨娘這種人是絕不可能主動尋死的,在她的人生裡從來沒有「認輸」這兩個字。當初在嫡母手中討生活的時候她什麼日子沒有過過?最後她的那些庶姐妹們一個個都沒有什麼好下場,只有她在夾縫中給自己闖出了一條路來,還助自己的兄弟成就了一番家業,讓兄弟反過來當了她的靠山。
在任老太太派人去找她之前她就得了消息,她立即讓丫鬟去把六少爺任益鴻叫回來,又交代任瑤英待在自己的屋子裡不要出來。
不過方姨娘不知道的是,她的一舉一動在雪梨攔住林氏之前就已經被任瑤期讓周嬤嬤派人給盯住了。
所以任益鴻在回來的半路上就被蕪菁給攔了下來,蕪菁以五老爺召喚為借口將任益鴻帶到了紫薇院,讓他在五老爺的書房裡等著。
方姨娘沒有等來任益鴻,她立即就明白了自己今日可能是被人算計了。
想了想,方姨娘對自己的丫鬟道:「快讓人去請老太爺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