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紅拿了一個大瓷碟進來了,接過李乾和李天佑手裡的糖葫蘆,在瓷碟裡擺好了,放到了李氏和任瑤期姐妹面前。
李乾走到炕上坐下挑了一串糖葫蘆遞給李氏:「門口只有買山楂餡兒的,將就點吃。今日沒有準備,下回來了我們自己做吧。」
李天佑在一旁道:「對對對,下次讓倚紅去熬糖,我要吃糯米餡兒的!上面再撒一層干果!」
李天佑的話勾起了李氏兒時的回憶,她李氏忘了之前要說的話,結果李乾遞過來的糖葫蘆笑道:「謝謝爹。」
容氏看了話題轉得忒快的父子兩人一眼,問李乾道:「老爺之前說什麼?」
李乾正給任瑤華和任瑤期發糖葫蘆,聞言隨口道:「什麼說什麼了?」
李天佑走過來撿了一串糖葫蘆,一面好記性地提醒他爹:「『銀子你先退回去給他們』這一句。」
李乾「哦」了一聲,語氣隨意地道:「讓你退回去就退回去,我是一家之主,得聽我的!」
容氏也沒有與李乾分辨,笑了笑,轉頭對李氏道:「既然你爹不願意收,你就讓人送回去吧。」
李乾「嘖」了一聲,在一邊揮著竹釬子小聲算道:「兩萬兩啊!還真不少。我算算啊,夠買好幾隻鬥雞。好幾只蟋蟀,然後雞又生雞,蟋蟀又生蟋蟀……嘖,還真不要啊?怪可惜的……」話雖然是這麼說,他臉上卻沒有太多遺憾的表情。
任瑤華在一邊聽著,卻是實在忍不住了,含著怒氣開口道:「退回去?那以前的銀子也要一起退回去嗎?」
李氏一愣,然後皺眉呵斥任瑤華道:「華兒,怎麼這麼沒規矩!」
任瑤華冷冷地看了正用自己的袖子擦嘴的李天佑。諷刺道:「規矩?哪家的規矩?」
李天佑擦了一把嘴,不在意地朝著任瑤華露齒一笑。
李氏卻是猛然抬手,給了任瑤華狠狠一個巴掌。
「啪——」的一聲脆響,將眾人都給震住了。
任瑤華也沒有料到李氏會打她,愣愣地抬頭:「娘……」
李氏打了任瑤華之後也有些後悔,可是剛剛任瑤華話裡諷刺意味卻是狠狠地戳到了她的心窩。所以她依舊是冷著臉噙著淚道:「給我認錯!」
任瑤華今日原本就不樂意來,若不是李氏非要帶她一起來的話,她根本就不想踏進這裡半步。
就算獻王府能夠起復又能怎樣,如果獻王府這些年真的有隱瞞自己的實力的話,她的心只會更冷。這些年在她們孤立無助被一個姨娘欺負的時候,外祖家在哪裡?為了他們做大事的人心所謂的大業。連骨肉至親也能拋下不管麼?
既然當初就已經決定捨棄了他們,現在又來做出一副父慈子孝的樣子給誰看?
這些年。李氏偷偷給娘家送了多少銀子?任瑤華面上不說,心裡怎麼會不知道。可是之前李氏給的銀子他們都收下了,現在眼瞧著自己能翻身了,就擺起了派頭來了麼?
任瑤華捂著臉冷笑道:「認錯?認什麼錯?我只是心寒而已。現在攀上了燕北王府了就瞧不起任家了銀子了不成?那早前你們幹嘛去了?要裝清高就該一開始就一不要,不要等到這個時候才嫌棄任家的銀子滿是銅臭味!但是你們現在回絕地這麼乾脆就沒有為我娘想過嗎?你們有沒有想過她回去之後要怎麼向公婆交代,有沒有想過她會被夫家責難,怨她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李氏想要阻止任瑤華再說下去。任瑤華卻是站起了身來:「我原本就沒有想要沾外祖家什麼光,以後你們享你們的榮華富貴。不必想著還有我這麼個外孫女了。」說完這句話,任瑤華就起身走了。
「三姐——」任瑤期連忙叫道,可是任瑤華早已經快步走出了屋子。
屋子裡瞬時靜了下來,半響,李天佑「呵呵」看一聲,看了眾人一眼干巴巴地說道:「喲,這丫頭氣性兒還真大哈,也不知道隨了誰。」
李氏又急又氣,只能然後吩咐周嬤嬤派人跟出去,坐在那裡除了抹淚不知道該說什麼。
任瑤期原本也想要跟著出去看看,卻被李氏拉住了手,便只能坐下來輕聲安慰李氏。
李乾沉默了半響,突然道:「這些年,讓你們受苦了。這丫頭……這丫頭雖然性子急,話卻是說得有道理的。」
李氏母女能被一個商戶如此欺負,卻是是因為他們不願意太早暴露自己手的實力,說白了就是外家不頂事。也怪不得任瑤華會怨恨他們。
容氏歎了一口氣,沒有說話,讓李天佑派人跟上任瑤華看看,別讓她出什麼事。
被任瑤華這麼一鬧,李氏也沒有心情在娘家待下去了,她有些擔心任瑤華急匆匆出去有沒有回家,還擔心自己之前那一巴掌打重了會讓任瑤華臉上腫起來。
容氏明白李氏的心情,便也沒有多留她,只道:「你先回去看看華兒吧,瑤期留下來陪我說說話。」
任瑤期被點名留了下來,也沒有說什麼。
李氏見還有一個女兒能理解她的娘家,願意跟外祖家親近,心裡也安慰了一些,代任瑤華向自己的雙親道了歉,然後帶著人回去了。
等人都走了,李乾和李天佑父子也出去了的時候,容氏才問任瑤期道:「期兒,你不怨恨我們嗎?」
任瑤期想了想,如實道:「幼時也曾怨過的,還有些羨慕七妹妹和八妹妹她們。不過後來長大了便知道了,好日子壞日子其實都是自己過出來的,這些年我們過的不好其實自己本身的原因更大一些,您瞧,現如今我們過的不也不錯嗎?」
這是任瑤期的心裡話,她很久以前就已經想通了。
其實獻王府也不容易,她們的舅舅李天佑至今都沒有成親,也沒有孩子。找不到合適的人家是一個原因,更多的原因怕還是忌諱朝廷。
一個沒有男丁繼承香火的獻王府比子孫滿堂的獻王府更能讓人放心。
為獻王府犧牲的,絕對不止李氏一個,且他們都是心甘情願的。
退一步說,就算獻王府忍不住提早暴露了自身實力,暫時護住了他們在任家過好日子,之後又能否躲得過朝廷接踵而來的趕盡殺絕?
獻王府一旦不存在了,她們母女在任家的日子就好過了嗎?
這些年朝廷定是將他們的處境看在眼裡的。
李氏見任瑤期這麼說,倒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她歎道:「對於你外祖父不願意再收任家銀子的事情,你是怎麼看的?你也以為是你外祖父想要揚眉吐氣,氣一氣任家二老嗎?」
任瑤期搖頭:「我們母女能不能在任家立足,並不取決於你們收不收任家的銀子,而是取決與獻王府今後能展現出來的實力。依照我祖父的性子,現如今就算你們不收他的銀子明著拂了他的臉面,他也不敢在這個時候與你們翻臉,反而會對你們越發忌憚。如此一來,任家更不敢輕視我們母女了。」
任老爺子就是這樣的性子。
如果這次獻王府收錢收得太快的話,任老爺子說不定還會在心裡嘀咕,覺得獻王府就算是能翻身也不過如此。他們現在能被任家用銀子籠絡住,以後也能被任家用銀子籠絡住,反倒是不會特別顧忌李氏了。
反倒是拒絕了任家的銀子,會讓任老爺子覺得獻王手肯定還有後招,且現在是對他們薄待李氏心有不滿,想要來個秋後算賬。以後在對待李氏的時候也會尊重一些。
獻王若真的不心疼李氏,大可以歡歡喜喜地收下任家的錢,繼續讓任家和眾人都雲裡霧裡,看不清楚。
容氏聞言欣慰道:「好孩子,你有一顆玲瓏心啊!」
容氏想著,這個外孫女不僅僅是在容貌上像宛貴妃,就連聰慧也隨了宛貴妃,現在年紀尚小就如此通透豁達,假以時日定也會是一個人物。
也難怪連蕭靖西那麼個人也動了心思。
任瑤期不知道容氏心所想,聞言抿嘴笑了笑。
容氏又道:「對了,之前有一樁事情原本想要告訴你母親的,不過她先走了,我便與你說吧。」
容氏與任瑤期接觸的次數多了,也知道這個外孫女年紀雖然不大,卻是比她母親更有主意能當事的人,所以便也將她當作了成年人來對待。
任瑤期點了點頭:「外祖母請說。」
容氏沉吟道:「這些日子,有不少人家想要給你舅舅做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