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阮靜被她姐拉著逛完衣服店出大廈的時候,她看到了他,他似乎也看到了她,然後朝她微一頷首,阮靜腦中立刻閃現八個字,真是相當的有緣哪。
他身邊的女人笑著向阮嫻跑過來,「三三!」
「趙琳!」阮嫻抱了抱她,顯然兩人關係不錯。
阮嫻努了努嘴,「我妹,阮靜。」
「你妹比你高好多啊。」趙琳哈哈一笑,看到身後男子走近,立刻招呼道,「啟言,跟你介紹一下,我大學同學阮嫻,還有她妹阮靜。」
男人點了點頭,「你們好。」態度溫文有禮。
阮靜心想他們兩個的確算不上認識,最多是同桌喝過一次咖啡逛過一次教堂,所以阮靜也笑著點了下頭,裝作初次見面,「你好。」
趙琳開口,「他是我侄子,全名趙啟言,前幾年在國外,剛回來,嘿,是不是英俊瀟灑氣宇不凡?」
阮嫻疑惑,「你是他長輩?」
趙琳點頭,「排位正是如此,雖然他比我大三歲。」說完煞有其事嘆口氣。
趙啟言有些哭笑不得,「你們要敘舊嗎?我先拿東西回去。」
「幹嗎這麼急著走,難不成是看到美女不好意思?」趙琳調侃。
「那倒沒有,只是怕打擾女士們聊天。」
阮靜接口,「要不我也先回去,免得打擾兩位長輩聊天。」
「要死啦。」阮嫻一手過去把妹妹的頭髮揉得稀鬆。
後來因兩位長輩堅持,四人進了附近的一家中餐館喝飲料。
阮靜倒是無所謂,反正她很空,只是看趙啟言似乎有事要走的樣子,於是低頭到他耳旁輕聲道,「我敢保證她們身上沒有槍。」言下之意是你要走沒問題的。
對方愣了一下,隨後從容笑道,「不是。」接著竟然說了句,「見到你很高興。」
阮靜擺擺手自然當他是在客套。後來趙啟言接了通電話倒是名正言順走了。接下來阮靜被迫聽了許多關於趙啟言的事蹟,可以說趙琳相當崇拜她這位「晚輩」。
趙啟言父母常年居住在都柏林,他同爺爺住中國,趙啟言從小就出眾,學習好體育好人緣好。高中畢業後被接去英國與父母同住,這段時間趙啟言倒是做出許多出格的事情,大學裡跟同學去參加極地冒險險些回不來,後來又自作主張去當了兩年海軍,父母都是開明的人也沒有太反對,只要他一切小心就好,結果趙啟言大學畢業後竟然報了地質研究跟著一群木乃伊愛好者跑去埃及,一呆就是一年,期間幾乎失去聯絡,之後又轉戰伊朗,巴基斯坦等地區,最後趙家父母終於按捺不住,勒令趙啟言回國,安排一份研究所的工作給他。也許趙啟言多年來已經玩得差不多,回國後倒是收斂不少,沒再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
阮靜聽完有些將信將疑,畢竟她對趙啟言的印象是溫和偏靜型的。
「還沒有去學校?」這天阮靜下樓吃早飯看到蔣嚴在,因為客廳裡只有他們兩人,所以隨便問了一聲,免得什麼都不說尷尬。事實上蔣嚴每天都很忙,兩人很少會碰面,今天算難得。
蔣嚴看了她一眼,「爺爺讓我帶你去學校適應一下。」
因為這句話阮靜心裡有些發突,「我想沒必要,我不想當老師。」
「不是當老師,只是學一些行政事務。」
阮靜考慮一下還是拒絕,「我不喜歡在學校做事。這件事情我自己會跟爺爺說,你不用——呃,覺得為難。」
蔣嚴看著她,最後點點頭,「那也好。」拿起餐桌上的車鑰匙轉身出去了。
後來阮靜問起阮嫻學校的事情,阮嫻管財務,蔣嚴的職位是副懂事,雖然阮嫻對此極度不滿意,但是爺爺明確表示阮珍華原本擁有的位子由她養子繼承無可厚非,阮嫻莫可奈何只能接受。
阮嫻再三威逼妹妹去學校工作,阮靜申明她這次會在家裡呆長點時間,但是絕對不會去學校做事。
「爺爺遲早被你氣死。」阮嫻口氣十足無奈,「一點志氣都沒有。」
「爸當年活著的時候跟我說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我是按照爸的遺囑在生活。」
「放屁!」阮嫻倒是想起一事,「最近媽打算幫你相親,她實在怕了你一走就是一年,想見女兒都要三五九請,所以——你自己當心吧。」
「真是麻煩,不過,我想我這輩子應該不會結婚。」
阮嫻哼了一聲,「我就不信蔣嚴跟你求婚你會不答應。」
阮靜歪著腦袋還真想了想,「不會。」
十九歲的時候第一次知道自己還有一個阿姨,以及第一次見到蔣嚴,那個時候就像被鬼附身似的一見鍾情沒完沒了。
「你覺得趙啟言這人怎麼樣?」阮嫻問了一個突兀的問題。
「還行吧。」阮靜接得很利落。
「你每次的‘還行’都是在敷衍人。」阮嫻摟住她下樓,「我問趙琳確定他還沒有女朋友。」
阮靜聽出一些端倪,「你對他有意思?」
「是。」阮嫻向來坦率,「可惜這個人不好接近,談不上話的感覺。」
「還行吧。」
「他上次沒坐到十分鐘就走人。」阮嫻搖搖頭,頗感慨,「我阮嫻擺那難道一點吸引力都沒有?」
「可能人家真有事急著走。」雖然阮靜的確感覺趙啟言這個人是有些清高的。
「只希望別是趕女人的約才好。」
阮靜嘿嘿一笑,「他很暢銷,說明你有眼光。」
「滾。」
阮靜嘆氣,「姐,你還是早點結婚吧。」
第二天大清早起來,阮靜套了運動裝出門慢跑,大型牧羊犬愛德華搖尾緊跟其後,阮靜心想真是小時候沒白給肉吃,一年見一次照樣跟她親得很。
此時站在陽台上的男子,看著一人一狗跑出鐵門。
阮靜沒想到跑到早茶店買奶茶的時候會碰見趙啟言,清晨的陽光落在他白色的襯衣上,姿態閒適。
「嗨,早。」阮靜跑過去率先開口。
趙啟言顯然有些意外,「早。」
阮靜買了一杯原味奶茶,側過頭來問,「你住在附近?」
「剛搬到前面的小區。」趙啟言接過服務員打包遞過來的早點,看到阮靜腳邊蹭著的一隻大型犬,「它是你的寵物。」
「是啊,相當漂亮是不是?」
趙啟言笑笑,「跟主人很般配。」
「你是在誇獎我還是在損我?」
趙啟言煞有其事道,「我想是前者。」兩人相視笑出來,彼此之間好像已經有一種默契。
「你趕時間嗎?」
「怎麼?」
趙啟言提議,「陪我去公園坐坐,如果你不介意我們可以一起吃早餐。」
老實說阮靜剛開始是覺得趙啟言對她有一點退避的,說不清楚,他似乎很刻守某種進退的尺度,有些矜貴以及疏離。
三分鐘後,兩人便已經來到花圃邊的長木椅上落座,放眼是尚帶著露珠的紅白相間鬱金香,遠處的樹林裡有一層薄薄的霧氣,陽光折射出幾分光彩,阮靜不免被眼前美景吸引,「我知道你為什麼會選在這裡吃早點——秀色可餐。」
趙啟言莞爾,將蛋撻放在紙巾上遞給她,「不知道藍莓味的你喜不喜歡?」
「我不挑食的,基本上什麼都能接受,哦,除了韭菜。」
趙啟言輕笑,「我記下了。」
幾天後,阮靜認識到她跟趙啟言之間似乎走得越來越近,她每天的晨跑都能遇見他,然後他買早點,兩人一起在木椅上坐著聊幾句,通常阮靜兩個蛋撻就能解決一頓早飯,但是每次都由他出錢總有些過意不去,「下次我請你。」
趙啟言無所謂地點點頭,但是下次依然還是趙啟言在埋單,原因是每次他都比她來得早。
後來有一天阮靜沒在早茶店門外見到趙啟言,等了十分鐘自行買了杯果汁跟愛德華打道回府,之後的一禮拜都沒再遇見他。阮靜想的是,難不成因為她從來沒有埋過單所以趙啟言乾脆連自己的那份早點也不來買了。
這天阮嫻奉母親之命讓阮靜挑選相親對像,咄咄逼人的姿態讓阮靜不得不從中選了一位看起來頗有書生氣的男人。蔣嚴進門時正看到阮嫻在警告阮靜,「不許臨陣逃脫!」,看到餐桌上的照片瞭然於心。
阮嫻一見蔣嚴進來收起所有表情,拍拍妹妹的肩膀,「週六我陪你過去。」說完起身上樓。
蔣嚴難得的走過來拉了張凳子坐下,阮靜匆忙收起照片,有點不好意思。
「嬸嬸要你去相親?」
阮靜不想多談這個,看時鐘已經八點多,「晚飯吃了嗎?」
「吃過一點。」
阮靜看他一眼,「你最近好像很累?工作很忙嗎?」這話倒是真誠在問。
蔣嚴笑了笑,「不算太忙,比開學初好多了。」
阮靜把照片放進紙袋裡,好像沒什麼可說的了,「那——你早點休息吧,我上樓去陪爺爺下盤棋。」並沒有等蔣嚴開口,人已經走開。
這個週末,說來也巧,原本要去吃相親飯,結果對方那一天臨時有事取消了會餐,阮靜樂得輕鬆,無所事事之餘跟家姐借了車決定去附近郊區轉一圈,結果還沒出市中心就碰到趙啟言。其實是阮靜中途轉到一家日本料理店去打包壽司,正付了錢調頭走的時候,聽見身後有人喊了她的名字。
「嗨。」阮靜打招呼。
趙啟言走近她很自然地問道,「怎麼會來這兒?」
「打算去野餐。」阮靜問,「你呢?」
「跟朋友在裡面吃飯。」
阮靜覺得差不多可以說再見了,結果趙啟言開口,「野餐不介意多一個人吧?」
「啊?」
「你等我一下,我去跟他們說一聲。」
阮靜順著他走的方向看過去,兩男一女,都長得頗出色,趙啟言拿起椅背上的外套說了兩句,三人同時朝這邊望了一眼,其中一男的笑得還別有深意。
倒車出來的時候阮靜不免問,「你這樣出來沒有關係?」
「沒事。」
「他們是你的同事?」
「不,在英國認識的朋友,一起參加過幾次探險活動。」
阮靜笑問,「進你們探險隊是不是還有一項外貌的要求?」
啟言笑著搖頭,側頭看著阮靜柔和的面部線條,「你想進嗎?」
「我的膽子很小的,如果真有幸參與一定會拖你們後退。」
「那倒不用擔心,我會幫你。」
幸虧阮靜沒有幻想細胞,不然這話聽起來真有些意義深刻。
「上一週都沒有見到你。還在跑步?」趙啟言開了另一個話題。
「在跑。」
「女孩子愛運動的不多。」
「呵,以前是被我爸逼出來的,後來倒成了習慣。」
啟言想了想說,「我與一個朋友在市區開了一間咖啡館,下周開業,有沒有興趣來捧一下場?」說到這裡倒是笑了笑,「前段時間一直在忙這個,所以早上都沒有時間去買早餐。」
「怪不得。」阮靜想起一事,「你不是在研究所工作?」
「算是副業。」
阮靜呵呵笑,「好啊,下周什麼時候?我一定到場。」
「週六。」
阮靜畢竟還不瞭解趙啟言,他絕對不是一個能與人如此真誠聊天的人。
阮靜回到家的時候已將近晚餐時間,剛下車就看到一輛白色奔馳駛進車庫。阮靜原本想先行進屋,但是想想有失禮貌,於是等了一下。
蔣嚴下車看到阮靜,「剛回來?」
「嗯。」兩人同時進客廳,蔣嚴像是想到什麼隨口問了一句,「相親怎麼樣?」
「呃,對方臨時有事,沒去成。」
「是嗎?」
今天阮明輝也在,一看阮靜跟蔣嚴一同進來不由挑了下眉,「阿靜,你堂嫂讓我問你一聲,這週末有沒有空,跟她去黃山玩。」
阮靜一聽山就頭疼,「這週末我有事情。」
阮明輝顯然沒那麼容易打發,「你天天在家上網睡覺打諢,哪來的有事情,莫不是交了男朋友?」
阮靜儘量以平和的表情面對中傷她的人,「我對爬山真沒興趣,你還是另請高人當堂嫂的護花使者。」
「可是我只信賴你。」阮明輝半開玩笑,說真的所有兄弟姐妹中他最喜歡的倒的確是阮靜,性格溫和不拘小節,就是有的時候有些固執。
「阿靜,到我書房來一下。」阮正拄著枴杖站在二樓樓梯口,年近七十,但那股威嚴依然在,「蔣嚴你也上來。」
阮靜回頭跟阮明輝說了句,「堂哥,我推薦阮嫻,她最近胖了不少,需要運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