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舒茺在身邊看書時,弗溯總是特別安心,就算腦筋卡殼也從來不煩躁,所以思路更加清晰,奮筆疾書的速度也翻倍。
因此沒過多久,他就已經完成超額完成了昨天構思好的情節。
從前的弗溯,生活裡除了小說幾乎別無其他。
放下筆,從那個精彩而喧鬧的《洪荒》世界中抽身而出,他面對的只有冷冷清清的牆壁,叫一聲也只能聽到自己的回音。
他甚至不屑走進真實的世界,於是將自己封閉在狹小而黑暗的空間內,一磚一瓦的構建著《洪荒》世界。
生活中除了洪荒,再沒有什麼別的事情,能讓他感興趣,讓他願意放下手頭的筆。
但自從有了舒茺以後,似乎有很多事情就走上了奇怪的軌道。
想像正常人一樣讓腦袋放空,看舒茺做家務;想像正常人一樣,在餐桌邊和舒茺一起吃飯;想像正常人一樣,騰出一些時間……和舒茺說話。
因為有了這種意識,弗溯開始規律的生活,開始學會在靈感沒有枯竭的時候也能收住筆。
此刻亦是如此。
儘管《洪荒》的結局已經在腦袋裡成型,但他卻依舊選擇停下筆。
因為,他想好好陪一陪舒茺。
只是……
……
……
某些人似乎比他更喜歡安安靜靜、一個人待著=_=
舒茺一直心無旁騖的看著手裡的百科全書,自動屏蔽了周圍的所有動靜。
直到身邊突然湊近一腦袋,她才驚得回過了神。
弗溯幽幽的盯著她懷裡攤開的辭海,也不知在她身邊安靜的坐了多久,被無視了多久。
……他就在後面坐著,她竟然也能看辭書看得這麼認真??
突然感覺這一書櫥都是第三者=_=,還有比這更悲催的事嗎?
片刻後,弗溯發現……
還真特麼有。
那就是除了這一書櫥以外,又憑空多了一個電燈泡。
「篤篤篤——」敲門聲自客廳傳來。
拉開門,一臉上有傷痕,面容卻十分熟悉的女人站在門前,笑容涼涼,「我姐在這嗎?」
= = =
舒沁是一個不會讓自己吃虧的人。比起舒茺怯懦的性格,她甚至自強過了頭,渾身都是刺。
這樣一個舒沁,舒茺本就不會太擔心她吃虧。
更何況,所謂最毒婦人心,昨晚在巷子裡的交談都被她通通錄了音,今天去season,除了大獲全勝……應該不會有第二個結果。
「姐,我辭職了。最近臉上掛了彩不能回家,就要住在這裡了。」
舒茺和弗溯都是見識過舒沁真面目的人,所以當著他們倆的面,舒沁也懶得再裝什麼小鳥依人、嬌俏可愛,只是始終冷著一張臉。
舒茺倒是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昨晚夢見了很多以前的事後,她覺得舒沁似乎……也不像她原先認為的那樣不堪,那樣罪無可恕。
更何況,血濃於水,她們畢竟是一母同胞。
如今舒沁這樣誠懇的請求,她無論如何也做不到視如不見,將人掃地出門。
當然,某個情商極低還被批成「意淫人生的宅男」的大神就非常,非常,非常不客氣了。
「住在這裡?想都別想。」微長的劉海下,鳳眸半開半合,眼神冰涼。
「……」舒茺的嘴角抽了抽。
舒沁挑眉,抬手指了指對面的門,意味深長的提醒道,「我說的是我姐姐家,和你有什麼關係?」
「就是不行。」弗溯不耐的皺眉,抬手就要將舒沁關在門外,「該回哪兒去回哪兒去。」
這女人心眼那麼多,誰知道住到這裡會作出什麼蛾子?
再說,他要和他的女人獨處,獨!處!
讓電燈泡都滾蛋!
見門就要被合上,舒茺連忙抬手撐住,自門縫裡將手中的鑰匙扔給了自家妹妹,囑咐道,「……等我回去。」
「砰——」門被猛地合上。
弗溯蹙眉,不解的盯著舒茺,眸底卻掠過一絲恨鐵不成鋼,「你放過她了?」
舒茺愣了愣,轉身就朝廚房內走,「談不上什麼放過不放過……」
身後的弗溯就像是新長出的一條「小尾巴」,她走到哪兒,他就跟到哪兒。
「她這種人,根本不值得你去討歡心。」嗓音冷冷的。
「可是……不值得討歡心更不值得我耿耿於懷。」舒茺一邊煮飯一邊琢磨,「昨天在巷子裡看到她被人欺負成那個狼狽樣,我最快的反應竟然是上前狠狠的扇了那個人一耳光……」
「或許這就是雙胞胎斷也斷不開的聯繫,看見她那個模樣,我比誰都不好受……」
「哪怕知道她曾經有那種不堪的想法,想要把我踩在腳底,我還是沒辦法以一種看好戲的態度旁觀啊。」
「我和她,是不一樣的。」
「也沒有必要因為她的錯誤,把自己變成和她一樣的人……」
水聲嘩嘩,自掌心流瀉而過,彷彿將心頭那些晦暗也沖刷得乾乾淨淨。
何必要時時刻刻記著,舒沁那些極端而惡毒的想法呢?
她沒有道理承擔舒沁人生中的陰暗面。
所以……
不如忘了吧。
更何況……
她突然就想起了秦翰的那條微博。
如果真的是他處心積慮想要黑弗溯,為什麼還要在這一刻站出來替他辯解呢?
微博上的熱議已經因為他一個人的單獨申明完全改變大風向了啊……
而且從和秦翰的幾次接觸看來,她始終不相信這廝真的是那種表面一套背面能給一刀的陰險小人,最重要的是,他看弗溯的眼神,貌似是真的很崇拜很歡喜啊?真的就是那種單純的想要親近兄長的樣子……
舒茺抿唇,耳後有幾縷髮絲蕩到了頰前,剛要擦乾手將它們撩開,卻是有人搶先了一步。
一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指從旁邊探了過來,冰涼的指腹在她頰邊劃過,將那礙眼的碎發別到了耳後。
趁著弗溯靠近的時候,舒茺眸色閃了閃,斟酌著開口,「而且……」
「而且?」見舒茺欲言又止,弗溯挑了挑眉,忍不住接口問了一句。
舒茺轉過一邊臉,示意他將那邊的頭髮也幫忙理一下,「而且……我們畢竟是雙胞胎姐妹。事實上,還沒出生的時候,我們就是相互依偎,彼此最親近的人……原本,是應該相互攙扶著走過一生……」
「等等。」終於聽出了什麼不對勁,某大神瞇眼,正在為舒茺整理頭髮的手不規矩的上移,狠狠的揉了揉她那柔軟的發頂,咬牙冷笑,「聽你的意思,是要和那個女人共度餘生?」
「……」剛理整齊的短髮一下被揉亂,舒茺頂著亂糟糟的髮型哭笑不得。「我只是想說……」
「還有。」弗溯收回手,雙手環胸,淡淡的補充道,臉上滿滿的嘲諷,「你和你那妹妹從頭到腳沒有一點相似之處,很明顯就是異卵雙胞胎。異卵雙胞胎有各自獨立的胎膜、胎盤和臍帶。你們能有多親近?還相互依偎?你抱著她的胎盤嗎?」
抱著她的胎盤……
抱著她的胎盤……
抱著她的胎盤……
「……」舒茺默默用那沾滿水的手扯住了某位大神的衣袖,轉身往廚房外拉。
真的,感覺沒有辦法溝通了。
嘴這麼賤,還是滾出去吧=_=
「嗯?」
「你出去。」
「不要。」
「……不是很想和你講話,你出去。」
「……不要。」
「出,去。」
砰——
毒舌從不計後果的弗喵喵被毫不留情的關在了廚房門外,面上的嘲諷之色頓時消失的一乾二淨,眉眼間儘是無辜。
「啪啪啪。」弗喵喵抬手拍門,委屈的揚了揚聲,「阿茺?」
舒茺無奈的背過身,被攪得就連自己要說什麼都忘了。
……為什麼弗溯總能偏離關注的重點?
她明明是想把話題扯到秦翰身上去的啊_(:∠)_
而就在她背過身後,弗溯拍門的動作卻是停了下來,微微垂頭,俊朗的眉眼隱在陰影中看不清表情。
苦口婆心的提起自己那個糟心妹妹,其實是想緩和他和秦翰關係吧。
然而……
他和秦翰,從就不是什麼「親」兄弟,從來不曾相互依偎,相互扶持。
秦翰的出生,從頭到尾,都是一個錯誤,更是梗在他心頭的那根刺。
隱隱作痛,卻是怎麼拔也拔不去。
他們生來,就注定是背逆而行的兩個人,若是沒有交集不過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而如果硬是要有交集,那便是……針鋒相對。
他和秦翰之間,無解。
偏偏……
舒茺,曹辛甚至是秦翰自己,都不肯相信這一點。
= = =
失業、臉上還帶著傷的舒沁就在舒茺家裡自暴自棄的住了好些日子。
每日一覺睡到中午,頭髮也不打理了,妝也不化了,穿著身睡衣再沒出過門,全然就是一幅破罐子破摔的架勢。
好在,這樣的舒沁的確也沒再給舒茺惹些什麼麻煩。
臉上的傷養好後,舒二小姐終於決定要回家。
做了幾日的電燈泡,她也算看出舒茺和弗溯的關係了。
因此在臨走之前神情複雜的看了他們一眼,別開眼有些彆扭的說了一句,「他很適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