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身在秋香月宮·獵妖

  她的前倨後恭讓黎非更疑惑了,不過蘇菀面上欽佩的神色絕不是作偽,黎非笑了笑:「師姐過獎了……我能問問什麼傳聞嗎?」

  難不成堯光峰那邊流傳了什麼對她不利的謠言?所以蘇菀剛開始才連話都不想跟自己說?好奇怪,在堯光峰,她除了雷修遠和胡嘉平,其他人幾乎沒怎麼接觸,能有什麼謠言?

  蘇菀若有所思地看著她,搖頭道:「人言可畏,姜師妹傾城之色,難免容易招惹是非,先前誤信謠言,對師妹頗多無禮,還請不要見怪。」

  ……估計那些謠言也不會是什麼好聽的東西,黎非厭惡地皺起眉頭,她對快人快語直爽乾脆的蘇菀很有好感,當即又笑道:「師姐,就叫我的名字吧。」

  蘇菀眉梢一揚,痛快地答應:「好啊,黎非,你也別叫我師姐了,咱們差不多大,都直呼名字吧。」

  兩個女孩互視一笑,頓時好感倍增,不過現在實在不是聊天的時候,兩人撤雲落地,便見雷修遠從燒焦的蛇妖身上取下一枚獠牙,這根牙比他們的胳膊還長,好在沒被火龍燒焦。

  蘇菀見鄧溪光失魂落魄的模樣,笑道:「這顆獠牙不如給鄧師兄吧,他受驚不小。」

  鄧溪光登時羞愧滿面,他本以為兩個女弟子必然弱不禁風,畢竟修行者中女子出眾的十分稀少,誰知一個攻擊力極其強悍,一個五行仙法恰好用在點子上,還救了自己一命,他先前略顯狂妄的心態此刻終於盡數消失了。

  「姜師妹……」他抱拳向黎非行禮,「救命之恩不言謝,我欠你一份恩情。」

  他言語出於真誠,比先前那個油嘴滑舌的鄧溪光要討喜多了,黎非微微一笑:「鄧師兄客氣了,我湊巧而已,論木行仙法的高深,我比不上……」

  一語未了,雷修遠忽然急道:「當心!」

  黎非下意識地抬手,罩了一層銅牆術在四人身周,一晃眼,只覺一道柔軟巨大的黑影急竄而出,竟好似又是一條蛇尾,尾部卻帶了一條巨大的骨鉤,寒光閃閃,比刀還鋒利。

  蛇尾一甩,骨鉤快若閃電地鉤向四人,所幸被銅牆術擋下了這一擊,「砰」一聲巨響,銅牆術在一鉤之下頃刻間裂成了碎片,四人也早已騰雲疾飛而起,便見那道鴻溝中忽地黑水翻滾噴射,好似沸騰一般,其內接二連三竄出數頭巨大猙獰的妖物,粗粗一看,足有十幾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鄧溪光腿都軟了,在小白雲上晃晃悠悠,臉色煞白,靈氣忽地運轉不周,他腳下的白雲一下便散開,尖叫著往下摔落,雷修遠驟然化作一道金光,一把將他接住,開口道:「先撤。」

  四人當機立斷轉身便逃,此時哪裡還敢吝嗇全身靈氣,小白雲飛得跟離弦的箭一般,眨眼便飛出數十里外,回頭再看看,那些妖物似乎並沒有追上來的打算,四人都鬆了口氣,降落雲頭。

  「下次還是別靠近那邊了。」蘇菀心有餘悸,一兩隻妖物也算了,十幾隻他們就是長了三頭六臂也沒法一起對付,她見鄧溪光還在小臉煞白渾身發抖,不由皺起眉頭:「鄧師兄,你行不行啊?」

  鄧溪光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確實太看輕這趟栗烈谷之行了,本以為自己在白浮真人門下年輕弟子中名列前三,隊中又有雷修遠這種天才,獵妖肯定手到擒來,誰知這裡竟真的半點也疏忽不得,他連番被隊友救助,竟成了個拖後腿的。

  這一趟既不是獵艷,也不是遊玩,栗烈谷之行是實實在在的試煉,一絲疏忽都有可能導致全軍覆沒。

  他一直被雷修遠拽著,此刻終於回過神,拱手垂頭低聲道:「……給你們添麻煩了,抱歉,下次再不會。」

  這裡三人都算他的師弟師妹,做師兄的要是被晚輩嫌棄無能驅逐出隊,以後他也沒臉見人了。

  蘇菀本來還想責備他幾句,見他這樣誠懇低頭認錯,倒也說不出什麼了,她微微一笑,不再說話。

  四人重新飛起,雷修遠繼續放出水行仙法一路探查,飛了不過一炷香,他忽地又停下,凝神良久,最後落在地上,過了好半天才眉頭微皺道:「前面好像有兩道妖氣靠在一處,探不真切。」

  黎非笑了笑:「我來看,交給我。」

  她伸手入懷,取出一枚晶瑩玲瓏的琉璃鏡,其上清靈之力極為磅礴浩瀚,一望便知是極厲害的法寶,鄧溪光和蘇菀眼睛頓時亮了。

  蘇菀驚道:「黎非,這是你的法寶?」

  年輕弟子就能煉製法寶了?這玩意不是只有成了親傳弟子才能煉製成功麼?

  黎非默然點頭:「是師父給我護身的。」

  沖夷真人會把這麼厲害的法寶送給她,想必一定是十分疼愛這個弟子了,蘇菀羨慕道:「沖夷長老對你真好,我說怎麼一進栗烈谷瘴氣妖氣紛紛迴避呢,原來是這法寶的功效。」

  黎非笑了笑,心中暖意漸生,她不過一介小小孤女,可遇到的總是溫暖的人心,師父問過她修行的執著是什麼,她或許到現在還模模糊糊,但為了這些給她溫暖的人,她也一定要努力修行出一個結果,這就是她目前的執著吧?

  她閉目凝神,將靈氣灌注琉璃鏡上,然後舉著它四面轉了一圈,忽地面朝一個方向停了下來,手中琉璃鏡震顫不休,她低聲道:「在那邊,三里外,等等,讓你們看——」

  片刻後,巴掌大小的琉璃鏡面忽然現出妖物的輪廓,卻是一隻巨大的虎妖,足下踏火,背上的毛足有數尺長,肋下更生了兩隻肉翅,週身黑氣繚繞,十分猙獰凶煞。

  它頭頂樹叢中還端坐一尊頭上長角的雕似的怪物,雙目如血,目光淒厲。

  蘇菀微微變色:「這是凶獸蠱雕,虎妖與它在一處?」

  鄧溪光看了一陣,低聲道:「雷師弟,這兩隻交給我牽制好麼?」

  他本來就該在隊中負責牽制,作用十分重要,然而方才表現一塌糊塗,自己回想都覺丟人,此時要是再不做點什麼貢獻,他都要羞憤致死了。

  雷修遠思忖片刻,道:「木行仙法鐵木林,鄧師兄可擅長此法?」

  鄧溪光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用力頷首。

  四人站在一處,將黎非護在最中間,雷修遠低頭道:「黎非,等下伺機先將虎妖凍住,能做到麼?」

  她揚眉:「當然可以,我的修行你不是看到了嗎?怎麼樣啊?」

  雷修遠低頭見她滿臉期待讚許的樣子,忍不住笑了一聲。

  「還不錯。」

  「喂,什麼叫還不錯?」黎非有點不滿意,「很厲害就說很厲害,不厲害就說不厲害,還不錯聽起來像敷衍一樣。」

  雷修遠在她腦袋上按了按:「等閒了給你長篇大論。」

  黎非乾笑兩聲,一抬手在眾人身周加注三道銅牆術,同一時間將隱匿法撤去,隱匿法本來用以隱藏他們的身形與靈氣,好教妖物們發覺不了他們的蹤跡,此時一撤去,前方妖物立即發覺了這裡的靈氣波動,霎時間妖氣大震,狂風席捲而來。

  四人立即騰雲飛起,鄧溪光早已凝神結印,忽地喝了聲:「長!」

  只見方圓數十丈平地拔起無數枯木,將四人團團籠罩,枯木的樹枝尖利猶如刀刃,堅硬好似鋼鐵,密密麻麻,趁著狂風而來的虎妖與蠱雕冷不防一頭紮進鐵木林中,行動大為受阻,掙扎間枯木紛紛折斷,然而斷裂處轉瞬間再度重新長出枯枝,分叉延伸,越是折斷,枝椏反倒越發繁密,如同一座牢籠,將兩隻妖困在其內進不得出不得。

  黎非此時也已施法完畢,寸寸冰雨淅淅瀝瀝地落下,將虎妖的四隻腳爪凍在枯枝上無法動彈,而枝椏上也紛紛鑽出籐蔓,眨眼便將蠱雕捆了個結結實實。

  雷修遠化作金光一道,繞著虎妖龐大的身軀輕盈而冷冽地一劃而過,轉瞬間人又落在白雲上,蘇菀哈哈一笑,讚了聲好,在她身前三尺處,熾熱火蓮在緩緩盤旋,這個仙法似是很讓她吃力,面上滿是汗水。

  指尖一彈,火蓮輕輕飄向蠱雕,萬道火舌吞吐,它龐大的身軀上盛開出一朵雄雄燃燒的火蓮,連嘶吼都來不及就被燒成了灰,只留下半隻腦袋摔落在地。

  鄧溪光見那隻虎妖還被凍在枝椏間,不由愕然,然而下一刻一蓬血雨驟然爆開,虎妖的身體竟不知何時被切成了無數片,同樣也只剩一顆腦袋掉在地上,血盆大口還長著,獠牙滿嘴。

  沒有人落地查看,太阿術落下,將獨角與獠牙切斷,剩下的被蘇菀一把火全燒成了灰。四人端著戰利品飛了一段,直到遠離各種妖氣,這才落在林中。

  「鄧師兄,這次多虧了你。」直率的蘇菀毫不猶豫地稱讚,並不因自己之前責備他而感到尷尬,鄧溪光方纔的作為確實值得讚嘆。

  鄧溪光赧然一笑,他總算放正心態,找回自己的正常水準,丟掉的臉面也終於被他自己掙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