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非愣了一下,這話要是從昭敏師姐嘴裡說出,她一點也不奇怪,可居然是從紀桐周嘴裡說出的,簡直無比怪異。
紀桐周高高在上地哼哼一笑:「有空教教你怎麼做個優雅的女人。」
黎非有些惱火,皺眉道:「你又有多優雅!」他自己還不是沒什麼王爺的樣子!
紀桐周見她抱看胳搏,手腕從袖子裡露了出來,一隻光滑無暇,一隻卻有斑斑點點的剛結疤的牙印,他忽然出手,將她的手腕拉到眼前,盯著手上的牙印面無表情值看了一會兒。
黎非頓時發窘,那是雷修遠咬出來的牙印,他不給她治,拖到今天已經結疤了。涉及兒女私情,她不大願意讓別人看見,雖然起因是這位小王爺神志不清咬了她一口。大家都是朋友,不過紀桐周到底是個男的,她可不曉得怎麼跟他說情情愛愛的話題。
她將手用力抽回,乾笑兩聲,正準備開溜,肩上忽然落下一隻手,雷修遠搭著她,走上前擋在她身前。他面上猶帶睡意,兩隻眼卻靜靜看著紀桐周,什麼也沒說。
紀桐周也面無表情地望著他,這兩人一個字也不說,詭異而死寂的氣氛反而叫人摸不著頭腦,竟不如以前一見面就吵吵囔囔要打架來得有趣熱鬧些。
黎非撥了撥頭髮,她有點猶豫,是該和以前一樣視若無睹地走人,還是留下來看看清況?他們倆好像有點不對勁。
紀桐周忽然摸了摸臉頰,冷笑了兩聲:「那一拳還沒還給你。」
雷修遠面上也慢慢浮現一層冷冰冰的笑意,「你現在可以還,不過未必還得起。」
紀桐周眉梢微揚:「我已突破第三道瓶頸,你確定要我持強凌弱?」
「你可以試試。」
……好吧,原來還是吵起來了,黎非搖頭走遠,什麼時候他倆要是不吵架打架,太陽就從西邊出來了,個個都十八九歲,還是跟十一二歲一樣,沒事就打,她還是找歌林幫忙梳頭吧。
她找了一圈,忽見遠處陸離懷中抱看數把枯木,正往回走,百里歌林正一路小跑在他身邊跟看,又是行禮又是鞠躬,怪狼狽地急急追著他,他始終像沒看見她一樣,不停快步向前走。百里歌林最後像是氣急,拽住他的胳膊,他復又掙脫開,依舊一育不發地快步離去。
……這是怎麼了?黎非愕然看著百里歌林仰夭長嘆的無奈樣,她得罪了陸離?
似是發現她在不遠處,百里歌林揮揮手,慢吞吞走過來,面上笑容尷尬:「叫你看到丟臉的事情了。」
「陸師兄怎麼了?」黎非輕聲。
百里歌林乾笑兩聲,有些惱火:「就是個彆扭討厭的男人罷了。」
她這幾天一直在找機會給陸離道歉,上回拿他當擋箭牌的事她確實不對,所以她是誠心實意要和他好好道歌,求得他的諒解。結果陸離一直就把她當做透明的,看也不看她,要是還在生氣,責罵兩句也行,更甚者說出從此同門絕交什麼的她也能接受,可不理不睬是怎麼回事?
她之前對男人們態度輕佻,可也沒怎麼輕桃到陸離頭上,這次試煉之前他倆根本不熟。後來組隊。她開了他幾句玩笑,又碰了一鼻子灰後,就幾乎沒怎麼跟他玩笑了。當然,還是她錯的最多,可他真的不至於,抱一下也沒掉塊肉。她不曉得那個「九鳳族」有多高貴,難不成抱女人一下都是罪?她都差磕頭認錯了,陸離這個態度真的叫人惱火,大家是同門,以後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他非要弄這麼難堪。
「算了不管他,讓他一個人端架子吧!」百里歌林厭煩地擺手。
朝陽初升,黎非坐在青石上,百里歌林在後面給她婠發,海風輕輕地吹,葉燁和百里唱月搬來許多大石頭,加持了舉土成形的仙法後,正試著往上面丟仙法,大概是想做石頭人偶用來修行汕法。陸離一個人坐在土坡上閉目凝神,據說那是海派的冥想修行,可以叫人鎮定心神,更易於釋放汕法。紀桐周和雷修遠兩個人跟看葉燁他們一起研究往石頭上丟上仙法,兩人不知說到什麼,從一言不合再度發展到乒乒乓乓打起來,葉燁乾脆拉著唱月走了,把地方讓給他倆。
老實說,因為妖朱果拿得太順利,他們這一趟試煉真不像試煉,倒像來玩的,回想上次在栗烈谷,簡直只有慘烈兩個字能形容。
百里歌林替黎非編好最後一根小辮子,又湊過來看,這次終於欣慰地笑:「這個好著,果然我想的沒錯,黎非你把額頭露出來才更漂亮,以後別弄額發啦。」
怪不得她覺得額頭上涼涼的……黎非摸了摸額頭,下意識又朝陸離那邊張望,卻見他沒有再閉目凝神,然而睜著眼朝她們這個方向望過來,見她看著自己,陸離微微頷首,又把眼睛閉上繼續凝神了。
他剛才是在看歌林麼?黎非忽然想起之前陸離抱春歌林的事,難不成他是為了這件事跟歌林彆扭?黎非反倒有點高興,作為朋友,她也不希望歌林總是陷入對葉燁的苦戀中無法自拔。
歌林這麼好的姑娘,自然應當有更好更懂她的人來疼愛她。
「歌林,道歉要有誠意,嘻嘻哈哈說說笑笑人家當然不會當真。陸師兄這麼生氣肯定是因為在乎你吧,不在乎的人才不會管那麼多,你再好好跟他談談。」
百里歌林誇張地張大嘴:「你可別嚇我了,誰說我嘻嘻哈哈給他道歉?我可是一本正經地,他自己當我不存在!這麼難說話的人。還在乎呢!得了吧!」
她不欲再說這個,盤腿坐下,閉目道:「我做冥思修行了,你快去找你的親親修遠玩。」
說完,不等黎非敲她腦門兒,她自己先笑趴了。
這一次山海兩派共同進行的試煉終於到了尾聲,試煉過半的時候,每天搶奪妖朱果的人便開始絡繹不絕,越往後,來的人越多,而搶奪的手段,也慢慢從偷襲群架,變成了一對一地切磋。誰贏了妖朱果就歸誰,這又快又友好的方式得到了大多數山海兩派弟子的推崇,縱然還是有龍名座或廣生會那樣巧取豪奪的人存在,然而畢竟成為了少數。
無論如何,這次試煉對山海兩派來說,都算是一個良性的互通,山派的精妙,海派的靈活馭妖,彼此之間都有了一定程度的瞭解。
一個月期限已滿,海域內圈的巨大島嶼上空落下靈氣源,兩百名弟子自靈氣源出去,回到了進入試煉地之前的那片廣闊的沙灘上。
黎非的手始終被雷修遠牽著,當眼前的景象變成廣裹沙灘後,她看著黑色霧氣瀰漫的海水,心中忽有無數感慨.進去之前,他們也是這樣牽著手,而她惶惶不安,此刻面對同樣的風景,同樣是牽著手,心境卻截然不同了。
她抬頭看看雷修遠,雷修遠也正看著她,兩人相視一笑。
兩百名弟子開始將妖朱果上交給長老,三十枚妖來果一顆不少,此次試煉結果比較慘談,山派共有四十二名通過者,海派共有四十五名通過者,一半的人都沒通過。
眾長老見這些弟子的組隊最多不過十來人,沒通過的個個神色茫然鬱悶,反倒笑起來了,沈先生更失笑道:「一群蠢材,組縱非要人這麼少嗎?我可不記得自己有設下組隊人數的限制。」
眾弟子先是迷惘不解,隨後又個個恍然大悟,張大了嘴一一怎麼不早說,他們一貫試煉組隊都是最多四五人,五行搭配好就行了,人太多反而不好分配,你不服我我不服你,根本沒法共同進退,結果試煉結束出來了又告訴他們沒有組隊人數限制!難不成是告訴他們,哪怕要賴哀求玩手段,也要磨進有妖朱果的隊伍麼?
東陽真人見他們個個如夢初醒,亦感慨起來:「時常在門派裡埋頭苦練,不出來接人待物,個個都如同呆頭鵝一般,只會聽長老們安排,你們自己沒腦子嗎?都不懂得變通。」
山派弟子們都十分鬱悶,平日裡什麼事都叫他們聽長老的,結果這會兒又怪他們沒腦子,做弟子怎麼就那麼難呢?
好在試煉失敗好像沒見什麼責罰,妖朱果被回收,山海兩派長老與書院創立者們在討論試煉後繼事宜,弟子們聚在沙灘上,各自閒聊說笑,試煉結束,長老們方才又說了那樣一番話,試煉中有些小摩擦的山海兩派弟子也都放下先前的心結,湊在一處談笑起來。
被提起最多的還是那場巨大的幻境,當時在海城內圈大島上的弟子們都被蜃的霧氣吞噬了,大夢一場後醒來,腳下只有層層黑灰,是蜃被切成碎末的身體。對海派弟子門來說,大多是第一次見識到凶獸的厲害,東海這裡的凶獸很少,妖物也大多除了了塊頭大之外一無長處,誰也想不到試煉地中居然會有蜃。
原本在討論要事的長老們聽見他們提起蜃。沈先生的神色先變了:「試煉地中居然有凶獸蜃的存在?」
他冷厲的目光立即望向海派幾位長老,試煉地是他們東海幾個仙家一齊選出了的,弟子們進入前長老們早已將裡面徹底勘察過一番,確認沒有厲害的妖物凶獸,才能讓他們進入。而如今弟子們竟然通遇了蜃,好在沒出事,若是出事,便是死傷慘重,讓他們如何與山派交代?
那幾個海派長老也頗為後怕驚疑,廣微真人笑道:「諸位不必多想,蜃這種凶獸與別不同,沒有妖氣纏身,平日裡化為各種幻象,根本無法看穿。幻境雖然可怕,但蜃並不難殺,有心智堅定之人脫離幻境,便能輕易誅殺之。如今弟子們無恙,便能說明一切。」
不過聽弟子們所說,蜃死的時候被切成了碎末,這倒有些稀奇了,憑這些弟子們的本領,如何能做到?
正恩付間,忽見龍名座兩名長老神色陰沉地帶看四個弟子走了過來,龍名座三丈山長老宗利拱手道:「廣微真人,此次試煉旨在切磋,不在傷及性命。我龍名座弟子或許行事稍有不慎,然而妖朱果搶奪卻並未違反規則,不知令高徒為何下此狠手,將我派兩名弟子手腳切斷?
廠微真人吃了一驚,但見那四個龍名座弟子臉色慘白,裡面有兩人路膊處和衣衫下襬都被切斷,他一眼使能看出接回的手腳靈氣流動並不順暢,若是不進行進一步的精妙治療,只怕兩個弟子修為再也無法精進。更嚴重的是另外兩人,雖然身體的傷處已被治癒,然而奇經八脈火毒流肆,要治癒更須得花費大量工夫,這是被火行仙法所傷的緣故?
他當即回頭喚道:「修遠,過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