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並不感到生氣。我想起他前天晚上提起這事時的表情,心裡忽然有一點點疼痛。
我換輕鬆的語氣說道:「不問就不問。那我問另一個問題,咱們也算第二回認識了,我知道你過去在幹什麼,現在在幹什麼。那你知不知道我是做什麼的?」
這回他笑了一下,說:「猜不出來。」
我心中一樂,說:「我是個網絡作家。你聽過這個職業嗎?不過我們現在還不熟,所以我不能告訴你筆名。」
太陽落下山去,整個天空的光都變得柔和。我說完後,忽然感覺到心中一片寂靜。我下意識望向他,他的表情如光柔和,平平淡淡地說:「那我等著。」
我把雙臂枕在腦後,不說話。他也沒有說話。
遠遠的,已經可以看見小皓家那排房子。只是隔得很遠,小如積木。
鄔遇忽然說:「屋頂上有鳥,幾十隻。」
我愣了一下說:「這麼遠,你能看見?我什麼都沒看到。」
他說:「隔近了你就看到了。」
果不其然,又開了一段,我也看到電線杆上,密密麻麻停了二十來只,都是些細細小小的黑點。我說:「靠,你眼睛真好。」
他笑了笑說:「是比較好。」頓了頓說:「以後再跟你解釋。」
我沒太在意。停好車,我倆敲門,開門的是壯魚,她已經到了。看到鄔遇,她目光一閃,一臉高冷地說:「幸會,我是譚皎的好朋友周漁。」
鄔遇點了一下頭說:「我是鄔遇。」
壯魚小聲說:「一看就知道了。」我怕她再胡說八道,開口:「小皓呢?」
話音未落,小皓已經從房間衝出來,喊道:「乾小姨!什麼風把你吹來了!這個叔叔是你男朋友嗎?」
我和鄔遇還沒吱聲,壯魚已經淡淡開口:「瞎嚷嚷什麼,你乾小姨是那麼好追的人嗎?追她的人一打,落到誰手上還不一定呢。」
我:「……壯魚,謝謝,夠了。」
我瞟了眼鄔遇,他也正看向我,目光有點深,看得我心臟微微一跳。
小皓不甘不願的進房間了,這時他的爺爺奶奶從廚房出來,跟我們打過招呼。然後又進去了。我問壯魚:「你跟他們怎麼解釋的?」壯魚說:「還能怎麼解釋,我說一個專搶孩子的變態狂,最近在我們這片出沒,讓他們特別小心唄。老人最信這一套的,安心,他們會看好小皓的。」
我放下心來。
鄔遇說:「我想到處看看。」
壯魚說:「隨便看,需不需要準備防禦武器?我有多種……」我按住她的嘴,跟鄔遇一起走向陽台。
小皓家是那種三層樓自建的老房子,方正通暢。好在陽台裝有防盜窗,幾個房間也有。壯魚舉起手說:「放心,我這幾天會看好小皓,不讓他出去玩的。」
我們三人一起看著陽台外電線杆上,或停或盤旋的那些鳥。不知道是不是鄔遇的話造成心理作用,我現在看著那些鳥的眼睛,真的感覺到,它們在看我。看我們。
這些鳥,或許真的是所有秘密的引線。
這時鄔遇說:「譚皎,一會兒車借我開。」我問:「你要幹什麼?」他答:「上次跟這些鳥,跟丟了。今晚它們無功而返,我想看看它們到底會飛去哪裡。」
我和壯魚都吃了一驚,壯魚說:「跟鳥?你能跟得上嗎?一會兒就飛不見影了。」
鄔遇說:「不試試看怎麼知道?」
我說:「好吧,你去吧,注意安全。」
他答:「嗯,我會的。」看我一眼說:「你也是。」
一旁的壯魚撞了一下我的胳膊,露出怪怪的表情。我意味深長的看她一眼,她瞬間一臉瞭然,低頭偷笑。
就在我們說話間,一輛警車從樓下開了過來。我清楚看到駕駛座上的人,失聲道:「沈時雁?他怎麼也來了?」
壯魚也愣了一下,這時沈時雁已經停好車推門,抬頭看到了陽台上的我們。壯魚嘀咕了一句:「這就是你說的木頭?哪裡木了?」
我嘆了口氣:「哪裡都木。不信你下去開門,感受一下。」
壯魚「哦」了一聲,下樓了。
「他也是那一打之一?」鄔遇忽然開口。
我說:「別聽壯魚瞎說。我跟他……普通朋友。」
就在這時。
也不知是受了驚,還是察覺了什麼,那群鳥忽然一起騰空,在頭鳥的帶領下,飛走了。我心裡咯登一下,身旁的鄔遇已經轉身跑下了樓。
「我去了。」他丟下這句話。
「我和你一起去!」我喊道,可他根本沒理我。等我追下樓時,只看到沈時雁和壯魚驚訝地站在那裡。大門敞開著,橙色的車驟然發動,消失在遠處街角。
那時我有些失落地站在門口,心想現在只能等了。
哪裡想到,等我下一次再見到鄔遇,他已是躺在地上,頭破血流,人事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