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次睜開眼,看到的是陌生的景色。我的身體還在微微顫抖,洪水打在身體上的震痛感,彷彿還沒消失。
可我已經不在那裡了。
被雲遮蔽的天,灰的。周圍是一些農舍茅棚,我躺在地上,只覺得刺骨的冷,後背都涼透了。那感覺就像躺在濕漉漉的雪上。
我往地上斜瞥一眼。
臥槽槽槽!真的是雪。滿地厚雪,遍佈視野。
我一下子彈坐起來,發現躺在一棟陌生的木房子外。我穿的是件單薄睡裙,跟我回船上之前在房間裡穿的一模一樣!而我的腳趾已經凍得快失去知覺。
我踉踉蹌蹌從地上爬起來,已認出周圍是哪裡。這就是我和鄔遇之前抵達的瀝縣鄉鎮,陳教授的老家。遠遠的,還能看到山腰上的陳家祖屋。只是因為不熟悉,我剛才一時沒有認出。
冬天,我們從那艘船上的時間線上回來了,到了冬天!可這是什麼時候的冬天,是過去還是未來?再也沒有比這更可怕荒誕的事了。我跌跌撞撞,雙臂抱著自己,胡亂往前走,同時喊道:「鄔遇……鄔遇……」
沒有人回應,這村莊本就人煙稀落。遠處有幢房子的窗戶開了,也許有陌生村民在奇怪的看我。我的腦子慢慢回溫,想起昏迷前的一幕一幕。鄔遇那個傻子,就這麼丟開我衝向了岸邊。那麼恐怖的天地景色,他卻一個人孤零零領地站在其中,彷彿下一刻就會衝動地跳進漩渦裡。
我從來沒覺得他這樣可憐過。
然後就是崩塌。我差點被淹死,可鄔遇的身影,總是出現在我眼前。他時而出現在我前方,時而跟我擦身而過。後來看到他用身體撞上巖壁,接住我時,我才明白。是他一直努力在向我游。
我一直覺得他是個很聰明的男人。他也確實是。還自我。這自我在從前表現為功利心強,不太在乎他人感受。現在表現為獨斷專行,明知我倆互相喜歡,還不肯靠近。他不是自私,而是總用一個牢牢的目標,把自己框在裡頭,走不出來。
可經歷了昨夜的驚魂後,他望著船的身影,望著我的樣子,我好像又看到了另一個他。那個更拚命、更善良,背負了一切的男人。
想著這些,我的眼淚就快要掉出來了。滿地都是茫茫的雪,所有的房子都披上白衣。可是他在哪裡?是否跟我回到同一時間同一地點?一想到這點,我的心就往下掉。
終於,在跑過好幾條小路後,我聽到旁邊的草叢裡,隱約有響動。我跑過去,果然看到一個人躺在那裡。修長身材,單薄衣物,不是鄔遇是誰?
他正用手撐著地面,要坐起來。亦是一幅精疲力盡模樣。
我跑到他跟前,跌坐下去,抱住了他。他的表情也瞬間動容,一把抱緊了我。
「冬天?」他在我耳邊問,嗓音嘶啞得不像樣子。我們的臉緊緊挨在一起,呼吸幾乎也纏繞在一起。
「嗯……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