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待會兒睡著了,他們發現了,必須弄醒我。」我說。
她沒說話,臉色難看得不行,她不知從雜物間什麼地方,找來幾條毛巾,繫在一起替我包紮傷口。不知是不是錯覺,我真的感覺好受了一些。
「血沒有流了。」她說,「可是裡面不知道怎麼樣,而且會發炎的。」
我說:「沒事。」
她低下頭,說:「怎麼會這個樣子?怎麼會這個樣子?」我想伸手摟她,卻沒有力氣。她卻忽然抬頭,眼睛裡某種堅定孤勇的光,說:「你不會有事的,我也不會有事的。因為我們還要倒退,倒退到船上去。今天,只是一段過去。我們都在半年後相遇了對吧……」
我終於還是拼了所有力氣,將她摟下來,她貼在我懷裡。我輕輕摸著她的髮,卻聽她小聲說:「你總是這樣。」我以很啞的聲音說:「怎樣?」她說:「對我這樣。」我沒說話,在很近的距離,捏著她的後頸,她亦看著我。我們沒有接吻,但卻好像有一條無形繩索,緊緊將我們綁在一起。
她忽然笑了,說:「算了。你都這樣了,我還計較你愛不愛我。是我太心慌意亂了。」
我說不出話來,只覺得頭又陣陣發暈。那股胸口發堵的感覺,和傷口的痛累加在一起,疼痛加倍。
她直起身子,旁邊牆壁上有扇小門,緊閉著,牆上還有幾排通風孔。她便從那通風孔望出去。我側過頭,也能依稀看到樓下景象。我倆連竊竊私語都停止,安靜下來,便大致能聽清樓下的對話。
這一幕有些駭人。無聲、平靜的駭人。從我的角度,可以看到最下方的客廳裡,陳家幾個人都跪著,包括一臉陰怒的陳老太。他們的手在身後,大概被反綁著。
那幾個戴黑色面罩的男人,坐在對面的沙發上。
其中身材最頎長那人,站起來,他看著有幾分眼熟。我能看清那人耳朵頸上極細微的痣點,所以我已知道他是誰。那他必然也知道,跑脫了一個我和譚皎。
離他最近的是唐瀾瀾,那人走到她面前站定,說:「說吧,你們家的錢在哪裡?我猜最受老太太寵愛的表小姐,應該知道吧?要活命,那就要拿錢買了。」嗓音很平,不凶不躁,卻有種沉靜的力量。倒與白天所見的溫和開朗,判若兩人。
其他人都噤聲不語,唯有唐瀾瀾慌了,吼道:「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哪裡知道錢在哪裡……放了我,求求你放了我!」
那人面罩下的下頜線條動了一下,他笑了,彎下腰,捏著唐瀾瀾的下巴。唐瀾瀾的臉色瞬間煞白,好在他已鬆開手。
陳教授也被迫跪在地上,看得我心頭陣陣發緊。他亦很狼狽,儘量以商量的語氣說:「我是個教授,你們是不是搞錯了,我們家沒有多少錢。有的我全能給你,只要你保證我們家人平安。阿嫣,存摺在哪裡,告訴他。」
那人看了陳教授一眼。那眼神有些奇怪,居然有蔑視。而後他就轉向了馮嫣。
陳如瑛一直靠在馮嫣懷裡,馮嫣用頭貼著她,聽到陳教授的話,她抬起頭,看了那人一眼。那人將她從地上拽起來,看了她幾秒鐘,捏著她的下巴,問:「我不要存摺。那填不了我的胃口。你們家藏的錢和金條在哪裡?」
馮嫣說:「我不知道。這個家不是我管的。」語氣既不驚慌,也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