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望要娶媳婦兒,第二天一早黑風山的妖怪們都知道了。
「等從戮仙橋回來,我就跟甜甜成親。」蕭望見人就說,一整天下來起碼念叨了幾百遍。狐三和朱佑他們紛紛表示鮮花插了牛糞,然而大家也真心為老大高興,看著他精神亢奮漫山遍野撒丫子跑,就跟剛放出籠子的狗似的,真是讓人感觸良多。
單身童子狗都要成親了,咱也去找個母的好好過日子吧。
黑風山待著雖然舒服安穩,但天下那麼大,還得去看看,天天宅在屋子裡都找不到姑娘,因為蕭老大要成親的消息,黑風山的妖怪們掀起了一股背井離鄉潮。小梳子很難過,但他又覺得老大跟甜甜更相配,思來想去,還是偷偷給蘇甜桌上放了一對小鴛鴦。他用石頭雕的,算是祝福老大和甜甜了吧。
千萬年前,蘇甜知道戮仙橋的位置,而現在滄海桑田變幻,她與這天地離別太久分外陌生,神識也看不了那麼遠,所以現在的她不知道戮仙橋在何處。白侗願意領路也是再好不過。
臨走之前,蘇甜還叫出玄紅跟她聊了一會兒。她聊天的重點是自己現在比以前強多了,玄紅若是遇到什麼事一定要告訴她,她會給玄紅撐腰。
玄紅的虛影笑得分外妖嬈,她低頭垂目,「哪兒能遇到什麼問題,再說了,我弄到你說的綠褐藻了。」
那玩意兒還藏得深,在龍宮深處一處深海溝壑邊緣,就像是長在海底懸崖邊一樣,她弄到這幾根綠褐藻還頗費了不少些周折,索性到手了。
「你看,我的蛋是不是又大了一點兒了。」不再繼續之前的話題,玄紅又把大白蛋推了出來,她用手輕輕敲了敲蛋殼,說:「叫甜甜。」
蘇甜一愣,隨後豎著耳朵聽,結果就看到玄紅哈哈大笑,「傻不傻,它現在只會叫娘。龍蛋能發聲就很讓人驚訝了,怎麼還能喊你的名字。」笑過之後,玄紅低頭輕撫龍蛋,可它這麼小,那麼早就被迫離開母體,那微弱的靈魂卻能發出聲音,叫她一聲娘。
她想,現在情情愛愛對她來說都不重要了。
愛或不愛又有什麼關系呢。能重新守護這個孩子,就是玄紅這個母親如今唯一的要求。龍有逆鱗,這個龍蛋,就是玄紅現在的逆鱗。
觸之必死。
……
跟玄紅聊完過後,蘇甜又練了兩天的槍法,等到白侗過來,他們三人一起出發前往戮仙橋。
戮仙橋很遠,越靠近那地方靈氣越稀薄,天氣也越來越冷。蘇甜捨不得用靈氣來御寒,她身上裹著蕭望獵的狐狸皮,腦袋上也頂了個雪白的貂皮帽還圍了個圍脖,只露了一雙眼睛在外頭。
白侗都不忍看她。
好歹我是個狐狸啊,祖奶奶你穿狐狸皮圍狐狸尾巴合適嗎?
還有旁邊那個穿個短褂的漢子你真不冷?白侗看著裹成球的蘇甜和穿得清涼的蕭望,只覺得這倆個人都是奇葩,倒真是天生一對。
蕭望是真不覺得冷。比起冷,他稍微怕熱一些,這會兒看到漫山遍野的積雪還想跳進去打滾兒,奈何靈舟是白侗的,他沒停下來,蕭望也不好意思提什麼要求,他走到蘇甜面前一動不動地站著,而這時白侗問:「你站在這裡做什麼?」
蕭望坦然答道:「給甜甜擋風!」
「這裡是靈舟,雖然環境太惡劣為了節省力氣我沒有將靈舟裡弄暖和,但也沒風刮進來啊!」白侗心頭咆哮,你為了討姑娘歡心也不要這麼坦蕩蕩地說謊話啊!
祖奶奶又不傻!
孰料,蘇甜還真往前挪了一點兒,把頭抵在蕭望背後,「是啊,好像有一股邪風吹過來了。」
「你們……」白侗無語,然下一刻,他渾身一顫,雙目仿佛瞬間渾濁無關。
蘇甜飛快轉身,一掌拍在白侗眉心,與此同時,口中念出冗長奇怪的咒語,便見白侗眉心發出一縷黑氣,朝空中迅速飄散!
蘇甜手中長槍立刻飛出,將那縷黑氣直接打散,她收槍之後臉色凝重,沉聲道:「魔氣!」
剛剛竟然出現了一縷魔氣,而且那魔氣直接越過了她和蕭望,進入了白侗體內。若白侗心志不堅,會一點兒一點兒被魔氣影響。他依舊還是他,最後卻會變得完全不是他。
白侗打了個哆嗦,眼神逐漸清明,他皺眉,「剛剛好像是有點兒涼颼颼的,像是刮了陣風兒……」
話沒收完就被蘇甜打斷了,「你身上的逢魔石呢?」
「在啊!」天宮仙人身上人人都有一塊逢魔石,大家都貼身帶著,這會兒祖奶奶要看,白侗立刻就掏出來遞了過去,「在這兒呢。」他的逢魔石上還用紅繩套了個結,白色透明的石頭配著大紅的繩結,拎在手裡還挺好看的。
「遇到魔族,這白色透明的石頭就會變色。」白侗解釋道。
蘇甜把石頭接過來,神識注入其中,她發現這應該就是戮仙橋橋身石頭所制,當時那戮仙橋是一夕之間出現在了天地間,魔族通過戮仙橋從魔界源源不斷地湧過來,猶如蝗蟲過境,寸草不生。
戮仙橋本來就屬於魔界的東西,遇到魔族會有反應也有可能,但既然那時候魔族都已經被封印了,他們又是如何驗證的呢?
蘇甜把這個疑惑問了出來,就聽白侗道:「一直就是這麼說的啊。好像是當年有位大能還活下來了的,但他後來不知所蹤了,我們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蘇甜瞬間明白了,這應該是綠蘿說的。
蘇甜沉睡的時候戰爭還未結束,後來發生了什麼她並不知情,所以這個逢魔石可能的確有那樣的用途,剛剛那個是魔氣,不是魔族,逢魔石沒反應也可以理解,但這裡都有魔氣了,還是這種有極強侵蝕性的魔氣,足以說明,有人入了魔。
這裡已經荒無人煙了,唯有戮仙橋有天兵天將和仙人把守,這麼強大的魔氣,肯定是那裡的人入了魔。
「戮仙橋有人入了魔!」蘇甜一臉嚴肅地道。
「那裡可都是神仙!」白侗怔住,臉色也隨之凝重起來,「戮仙橋是苦寒之地,若說入魔,倒也不是沒有可能。但真的入魔了,肯定會被發現啊,多少雙眼睛盯著呢……」
不管怎樣,先去看看再說。
戮仙橋是天上一座斷橋,斷橋下有一個四面環山的峽谷,鎮守戮仙橋的仙人們都居住在這裡。
峽谷內有一排一排的竹屋,而最裡頭角落那間屋子外頭正站了好幾個人,秦望舒守在門口,寸步不讓。
「秦望舒,你的坐騎入魔征兆那麼明顯,你還要袒護他?」領頭的是個頭戴銀盔,穿護甲的天將,他將手中闊刀一橫,「若你執意阻攔,只能一並處置了。」
「毛沛,我說多少次了,小飛他不過是得了紅眼病,你怎麼就不信呢。」秦望舒笑了一下,「照我看來,修為越高深,思想越復雜的人越容易迷失自己,我那靈獸只是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小馬駒,每天無憂無慮的怎麼會入魔?你們想太多了。」
「它過來之後沖撞了多少人?脾氣暴躁嗜血好鬥,入魔有什麼稀奇?」毛沛冷喝一聲,「多位仙人都親眼看見它有了入魔征兆,秦望舒你再不讓開,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毛沛揮起手中長刀,直接劈向秦望舒面門,刀鋒寒光凌冽,刀意猶如烈焰焚城,火山呼嘯巖漿噴發,炙熱之氣呼嘯而至,然秦望舒分毫不讓,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都是仙友,也不能真正弄出人命。那大刀最終在秦望舒眉心前停下,毛沛冷哼一聲,「我會立刻上報天宮,你包庇入魔的妖物,必定削你仙籍剔你仙骨,秦望舒,你好自為之!」說罷,毛沛收刀轉身就走,而他走後,秦望舒眨眨眼,額前一縷碎發落下,再摸發間,一股燒焦的味道。
毛沛的刀法,還真是出神入化。
他一個散修,跟這種苦寒之地磨練出來的天將相比,實力還是差了不少。秦望舒轉身推門進了房間,他眉心處沁出一點兒鮮血,像是點了一顆朱砂痣一樣。
房間很小,不大的床上躺著一匹馬。
床上四個角都有繩索,捆著紅馬的四足,頭頂上還吊了一根繩子拴著馬頭,而除了這五條繩子,馬身上還有金色細網,將它束縛得嚴嚴實實的。
見人走近,小飛忽地睜開眼。
它一雙眼睛血紅血紅的,看著十分滲人。
此時的小飛眼睛裡沒有光,血色的眼睛裡沒有瞳孔一般,只有黑氣環繞其中,儼然是入魔的征兆。
秦望舒點了枝香,坐在床頭念了一段清心咒。
這裡沒有靈氣,天寒地凍,他又只領到了一半的補給,本來麼,維持他自己的生活都不夠,現在還要每天照顧小飛,消耗更大了。
念完咒,秦望舒覺得冷,他倒是準備充分,凡間的被子帶了好幾床,這會兒裹著被子坐到床邊,小飛占了大半個床位,他就只能縮一角。
「小飛啊,你怎麼會入魔呢?」秦望舒歎了口氣問。
小飛拼命掙扎,喉嚨裡發出低低的嘶吼。
那聲音沙啞猙獰,充滿了瘋狂和血腥的味道。
它真的入了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