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蕭望

老大回來了,老王還有機會重新活,黑風山的小伙伴都很高興,只有秦望舒還有點兒回不過神。

眼看所有妖怪一人上去跟老大打了個招呼,接著都樂呵呵地出了房間,他杵在原地沒動,還有點兒發懵。

這群妖怪是不是太容易相信人了。

要知道附身本來就不容易,否則的話,他們天天換個殼子,變著花樣兒玩,那些壽元將近的修士,跑到年輕人身上不就又來一回人生,也就是另外一種意義的不老不死了啊。

實際上,附身的話限制很多,對自身元神和對方元神都有影響。

若是自身元神太強,勉強進入修為低的身體,會把那身體給撐爆,當時青丘白許許的身子,就是裂了口,跟摔碎了的花瓶一樣,屍骨慘不忍睹。肉身承受不住,強大的元神本身也會受到限制,離體一次削弱一回,而想要繼續,損耗越大。

至於凡間所說的鬼上身,多是早已沒有肉身的元神,運氣好能吞噬掉原來身體裡的元神取而代之,但這種情況少之又少,大部分情況就是殘魂被原主吸收,造成對付性格上有些改變或者行為舉止怪異,也就是凡間所謂的中邪。

總而言之,附身根本不容易,蕭望連散修都不是,能進到祖奶奶的身體裡,這不是笑話麼,反正,反正他是不信的。

秦望舒杵著原地沒動,默念清心訣,手指間靈氣一點一點聚集,他打算偷偷驅邪除個晦,手指正要動的時候,一只胳膊壓在他肩上,力道太大,讓注意力集中的秦望舒心頭一驚,險些洩了剛聚起來的靈氣。

「主人你還站在這裡做什麼?」小飛用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瞅著他,「一點兒眼力見兒都沒有,人家朱哥說老大他們在神交呢,你怎麼還站在這裡,你想看到什麼時候!」

說罷,拖著秦望舒往外走。

「我覺得事情還需好好查查,附身之術頗為復雜,不是這麼簡單的,蘇甜本體那麼厲害元神也強,怎麼會……」他一本正經地解釋,結果被硬拉出了洞口,看他不走,幾個黑風山的妖怪一哄而上,直接將他抬起來了。

「小飛你主人都看傻了,哈哈哈哈。」

秦望舒忍住把這群妖怪都打一通的衝動,又把剛剛的話用更簡單的方法重復了一遍,結果就聽到朱佑道:「不是老大,那他把老王魂兒找回來幹嘛?」

「就老大才那麼厲害,我們都找不到呢,你不也沒找到嗎。」小梳子也道。

「為何老大能上甜甜的身,這個就更好解釋了。」朱佑說到這裡,瞇眼一眼,蒲扇一樣的大耳朵都很得意地抖了起來。

秦望舒施展漂浮術落地,很陳懇地道:「願聞其詳。」

「老大能上甜甜的身有什麼奇怪的啊,他也能上甜甜啊!」

秦望舒一呆,這說得跟沒說一樣啊,沒明白,但轉頭一看別的妖怪,個個笑瞇瞇的一副心領神會的猥瑣樣,他扯了扯嘴角,「是能上啊,莫非有什麼上古仙法不成?」

蘇甜教過這些小妖怪不少失傳已久的法術,他最近幾日跟著學過,覺得受益匪淺,對遠古術法很是神往,只覺得那片天地之下,萬物有靈,道法無窮,乃是修道人心中盛世。

朱佑瞪他一眼,「合歡大法好!狐三還沒回來,是不是外頭有了妞啊。」話題瞬間就轉到女人身上了,而此時秦望舒才反應過來,剛剛朱佑的話是什麼意思。

他一個清心寡欲的修道者,飛升成仙數千年,今天,居然被一群妖怪給調戲了。

秦望舒臉都綠了。

他回頭看了一眼那山洞口,心道:「反正我也看不出什麼問題,就這樣吧。」畢竟朱佑說得有道理,老王的元神都找到了呢。

……

黑風山的妖怪走後,房間裡就剩下了蘇甜、銀河、小金龍和小樹苗。

蘇甜見人都走了,便讓銀河讓位置,「你還占著我身體幹嘛,占著我身體也就算了,你把我元神包起來做什麼,要不我還能跟他們說說話啊。」

「跟我說不就行了?」銀河下了地,走了幾步後道,「這女人的腿短,我以前走一步現在得走三步,累。」

「那你去那邊的肉身啊。」蘇甜嘀咕道,說完她猛地想起來,「那之前你進入我身體之後,這狗狗還是有意識啊,這是怎麼回事?」

「我消散了也沒什麼記憶,當時它過來的時候元神都散了,我進去之後下意識地把那一點兒元神給包裹住了。」銀河點點頭,「就像你現在這樣。」

那一星點兒殘魂還在,被他無意識地保護起來,使得最後的殘魂沒有消散,就像是現在護著蘇甜一樣。然而它總歸是這身體的真正主人,在他十多年的保護和溫養之下,那一星點兒的微弱殘魂也養了起來,等到跟蘇甜雙修,狗身子得了大量的益處,而帝流漿則因為一直再消耗,使得他自身反而特別虛弱,結果雷一劈,他被排斥出去,狗身的靈魂得到了解脫,就主宰了肉身。

他一出去,天地就就有帝流漿溢出,使得他的力量更加削弱,幾乎都失去了意識。

虧得蘇甜用了畫本子,給他點了香,還陰差陽錯請他上了身。否則的話,他也不知道自己會再次昏睡多久。

「那它現在?」蘇甜有點兒緊張地問,她其實猜到了答案,卻又盼著能有一絲希望。

「沒了。被魔物上身,它活不了。」銀河道。他一邊說話,一邊走到了窗台的小柳樹上,用手指輕輕刮了兩下小樹葉,笑著道:「老柳樹這招用得不耐,下次就能直接飛升了。」

得知又有一個靈魂被那魔物輕易吞噬,蘇甜有點兒悶悶的,她問:「那魔物說他是銀河,綠蘿也說他是你的心魔。」

「你信嗎?」銀河反問。

「不信。」蘇甜立刻回答。

「那就對了,像我這樣……」

蘇甜以為他會說自己正直善良乃是天地至純精氣哪裡會有心魔,卻沒料到她嘿嘿一笑,「心都沒的人哪裡會有心魔。」

她走到小金龍旁邊,伸出手指頭摸了摸龍角,揉得它舒服地閉眼,接著她又用手指刮小金龍的鼻子,在小金龍舒服得打哈欠的時候,她手指上出現了一朵小花。

然後……

小金龍悲憤地吐了,旁邊的小樹苗葉子都合攏了。

蘇甜:「……」

「你幹嘛熏孩子啊。」

「這不是讓他習慣你的味兒嗎。」銀河一攤手,痞笑著道。然而說完之後,他忽然正經起來,一臉嚴肅地緩緩道:「你看,隔了那麼千年萬年,我也喜歡你的味道。」

蘇甜忽然心頭一熱,仿佛有暖流淌過心河,蒙蒙霧氣氤氳而起,在河上造了旖旎斑斕的夢。

然後他就聽他繼續道:「難怪每次我都機緣巧合選了狗。」

聽著好像有點兒不對味兒啊。

你他媽的就是想說狗改不了吃屎是不是,是不是!

蘇甜深吸口氣,「放我出來,你待在我身體裡幹嘛,你去那具肉身裡也行啊。」

「不要。」

拒絕得這麼乾脆!

蘇甜佯怒:「為什麼?」

就見她輕拍了自己臉頰兩下,「可以隨時想摸就摸。」

拍臉的時候大概動作有點兒大,蘇甜看到他眉頭微微一皺,隨後笑著道:「我待幾天緩緩神再走。」

蘇甜明白了。

她那具身體受傷其實很重,可以說是非常重,所以一旦她返回體內,就會很痛很難受,也正是這個原因,他才一直包裹著她。

蘇甜沒繼續去爭什麼了,她說,「那我去那具身體裡,反正我現在元神也挺虛弱的,那身體好歹渡劫了,能承受得住我的元神。」

沒等他回答,蘇甜就撒嬌道:「銀河,好不好咯?讓我去嘛~」

就聽銀河沉吟一聲,「叫我蕭望。」

「唉?」

「當銀河有點兒累。」遠古時代,他是眾人眼中高高在上的神,管萬物修行,生靈起智,現在想來,實在是太累了。哪像蕭望,反倒成了最蠢的,而且只用管個黑風山就好。

「蕭望,你用我的身體,我用你的好不咯。」

「也好,還能試試新姿勢。」蕭望說完後,慢慢散開了周圍的霧氣,卻在蘇甜想要驅神的時候,直接將她扔進了蕭望的肉身裡。

「你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想幹什麼!」想偷偷搶回身體,做夢呢。

蕭望一臉得意地道。

蘇甜慢慢從床上坐起,她顰眉,慢慢活動了一下手腕,「你以前沒這麼粗俗啊。」

「那以前不是天下第一麼,能不端著。」他走到床邊,在蘇甜身邊躺下,「甜甜。」

「嗯?」

「我想睡會兒了。」

「哦。」蘇甜躺下,閉眼,剛閉上眼又想,「那那個魔物到底是什麼,跑了怎麼辦?」

「管他呢。」蕭望低聲道:「天地分陰陽,有精氣也有晦氣,當年的天地晦氣成了魔界魔物,我們幾乎全軍覆沒將其消滅封印了結界,如今他們能再活躍起來,無非是生靈晦氣,人心污濁,其實也就是他們自己的心魔。」

「自己惹的禍,自己解決。」

「自己的鍋,自己背。」

蕭望聲音越來越細,「我們老了,得享清福了。」

蘇甜起身抬頭,看她面色蒼白如紙,嘴唇乾裂,一時便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那是她自己的身體,痛苦卻由他來承受。

傻子,你不是說自己的鍋自己背麼,怎麼要替我疼呢?

她伸手輕輕揉了揉他的眉心,再看自己蒲扇一樣的大手,蘇甜咧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