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易家人還沒過來時,店長芬姐早早帶著三位店員站在門口等著迎接。易茂男裝在服務這塊一直做得很好,秉承著易茂「忠厚誠懇」的四個字宗旨。時簡站在芬姐那邊的最裡面位置,以前都是別人給她服務,第一次這樣準備服務別人,馬馬虎虎過關了。

  易家人進來了,郭太太扶著易老先生走在最前面,芬姐微笑地彎下腰:「易董,晚上好。」

  店員都開始彎腰。

  時簡也微微彎了彎腰,眼角輕輕往上斜著,用餘光瞅看易家人進來的場景。她注意到小美小王小柯她們都是整齊的45°彎腰,她最多只有15°,有些不整齊。

  時簡有些強迫症,打算偷偷往下一點,不小心抬起的目光撞上了剛進來的易霈。

  易霈也看到了她,移開視線,不疾不徐地跟在他們的後面。

  旗艦店裡面配置了手工裁衣區和休息室,易老先生直接去了休息室。裁衣區和休息室隔著一塊偌大的屏風,上面墨水江南地寫著四個字「上善若水」。

  這裡只接待頂級vip顧客,提供最好的手工定製。

  芬姐開始煮水泡茶,一室清香。易老先生坐在中間的皮質沙發,接過芬姐遞上的杯子,他輕輕吹了吹氣,然後一口未嘗地放回前面的梨花木茶几。

  茶水微震,碧波漣漪。

  時簡抬抬眼皮,想到了葉家那位老爺,每次葉珈成帶她回家過年,她最怕的就是葉爺爺了。她和葉珈成多年沒要孩子,葉珈成是獨子,婆婆公公不說什麼,不代表葉珈成的爺爺對她沒有意見。

  休息室氣氛有些緊張了,看來今晚真不是巡店那麼簡單了。時簡看向相對熟悉的易霈,只見易霈雙手插袋地靠在牆面,彷彿他只是陪同過來。

  易老先生說話了:「今天除了阿霈母親,還有在英國讀書的小雅沒有來,你們都來了吧。」

  「是的,父親,我們都在呢。」接話是一個中年男人,兩鬢已有白髮,他笑容滿面地說起話,「不知道父親把我們叫來有什麼事?您身子不好,其實直接叫我們回家就好,何必大老遠跑來這裡。」

  「呵呵。」易老先生笑了,「霖東,你知道這是哪裡嗎?」

  易霖東:「咱們家的旗艦店。」

  「原來你還知道!」易老先生說,「我還以為你們都忘了,忘了我們易茂是做什麼家業的,易茂這塊牌子是怎麼發展和壯大。」

  易家人噤聲了。

  易老先生繼續:「我老了,但是不要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你們現在玩股票的玩股票,搞房產的搞房產,個個投機倒把,心術不正,易茂的牌子遲早要砸你們手裡!」

  「……」

  原來是過來訓話的。

  時簡瞅瞅易老先生,都大把年紀了,也是一個操心的可憐人。休息室一時間沒有人說話;易霈照樣靠著牆面,若無其事,好像那句易老先生那句搞房產的人說的不是他,另有其人。

  然而,時簡覺得易老先生這番話主要還是說給易霈聽。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如此篤定,莫非是主角定律,畢竟最後的*oss是易霈。

  果然,易老先生站起來要離去了,臨走前特意看了看易霈,交代說:「阿霈啊,我們家的旗艦店,你可能也好幾年沒進來過吧?既然今晚難得來一趟,你就做一件咱們易茂的西服再回去。」

  頓了頓,「不要老喜歡穿那些國外牌子,我們易茂的西服不比洋牌子差。」

  易霈站了站身子,微微頷首,答應下來:「好的,謝謝外公。」

  易老先生和其他易家人終於離開了,時簡吁了一口氣。易霈還留在這裡,她看了看他的衣服牌子,還真是某意大利的牌子。

  這人貌似不喜歡自己家的西服啊。

  芬姐問易霈:「易副總,你的尺寸店裡還有備份,這次制定西服,是按照原來尺寸,還是重新測量。」

  「重新量吧。」易霈說,「之前的尺寸已經是三年前了。」

  好傢伙,易老先生還真沒有說錯。

  易霈要量尺寸了,時簡也要離開休息室了,沒想到易霈叫了她名字:「時簡,你來量。」

  她來量!?

  芬姐很識趣,臨時教了她兩句,然後遞給她量尺和其他工具。時簡燙手山芋地接了過來。幸好,她給葉珈成量過尺寸,網上買衣服也是要量一量。她走到易霈對面,拿著皮尺和直尺比劃了比劃,然後犯難起來,主動坦白:「易總,我不會量。」

  其實也不是不會量,只不過量西裝尺寸要精準。臀部大腿這些地方,還是比較那啥的。她記得看過一個電視劇裡,老裁縫給男主角測量尺寸,還要考慮小男主放在左邊,還是右邊的問題呢。

  那麼多事,還不如直接說不會。

  「不會麼?」易霈沒有讓她繼續測量,而是坐了下來,「時簡,這個月我們見了幾次了?」

  這個月他們見了幾次?她想了想回答:「三次吧,一次我主動找你,一次你找我,以及今天。」

  易霈點了點頭,說起另一件事:「下個星期,你就過來幫我吧。」

  幫?!這次用得真是……高看了她啊。

  時簡握著皮尺,一下子感覺重任在肩,腰挺得更直了,她點點頭說:「好的,易總。」

  易霈站了起來,掃掃她手裡握著的裁衣工具:「真不會?」

  「真的,不會。」時簡回答,笑了笑。

  「哦,那你讓芬姐進來。」易霈說,口吻奚落,「我還以為你什麼都會。」

  時簡:「……」什麼都會,這個評價她也是醉了。

  ——

  簡直什麼都不會啊!

  時簡翻著考研數學書,吐槽自己。以前學的東西,她真忘得乾乾淨淨了。下個星期,她要到易茂置業那邊做事,回來翻翻日曆,下週二也是她的研究生入學考試時間了。

  b大的入學研究生考試是「以前的她」報名的,「現在的她」不管如何,也要到考場走個形式吧。所以這幾天她從旗艦店回來,立馬請了假蹲在宿舍看起了書。

  賴俏說她這是臨時抱佛腳,不如不抱。如果她都能考上,肯定是佛祖睡著了。

  時簡趴著書桌,佛祖沒有睡著,她快要睡著了。她決定參加考試,主要想驗證一件事:同樣的自己在相對同一個的時間裡,去做同一件事情會有同樣的結果麼?

  她心裡的答案是不一樣。

  然而,到底能不能考上只有真正考過才有答案。當然,她覺得賴俏說的很對,現在的她參加考試,如果真給她考上,佛祖睡著還不夠,還要有佛爺給她送答案才有希望。

  msn裡的葉珈成上線了,她抱著僥倖的心理,拍了一張題目照片發給了葉珈成。像素不好,不過能看清。昨天,她死皮賴臉要來了葉珈成現在用的msn號,用處還是很大嘛。

  「這題,我不會。」她輸入。

  意料之中,葉珈成那邊照樣無聲無息。

  時簡低下頭,繼續做題,和自己大腦較著勁兒。大概過了五六分鐘,聊天框裡彈出了一大串內容,是葉珈成給她發來的解題思路。

  天哪。

  她親愛的老公,果然厲害。時簡忍不住驚喜,驚起了臥床玩手機的賴俏。

  她輸入:「謝謝謝謝謝謝謝。」

  「不用客氣,隨手。」葉珈成回覆她。

  噢。時簡雙手托著臉,面頰紅潤。這個感覺又回到了她和葉珈成剛談戀愛那會,少女心跳個不停。之前的她和珈成認識到戀愛,沒多久就結婚了。之所以趕著結婚是雙方長輩都催促了。不過葉珈成向她求婚的時候,她還不肯答應,覺得太快了。那天剛好是西方情人節,葉珈成搞浪漫開車帶她到山頂;後半夜車子沒油了,三更半夜,她和他相擁著蜷縮在車裡,仰著頭看向天窗外面的星空。

  以後的a市,難得還有那晚那麼漂亮的星空,群星滿天的。

  然後葉珈成說:「時簡,信我一次。」

  信他什麼?她轉頭看他。

  「信我,能給你幸福。」車裡空調停止運作了,天窗微微打開通氣,冷冽的夜風不停地鑽進車裡。葉珈成將她抱得更緊,然後說,「我以前覺得男人求婚的話都是虛情假意,用好話將女人騙進對她們失利的婚姻裡。時簡,我以前也不相信婚姻,排斥婚姻。可是真奇怪,人會變。我真想結婚了,和你一起。」

  她笑著打岔,心裡甜蜜又得意:「葉大帥哥,你想結婚的人,為什麼會是我?我雖然不錯,不過好像也沒有特別優秀吧。」

  「對啊,我也奇怪為什麼會是你,按理不可能是你才對。估計我們結婚後那些洗衣做飯、拖地打掃的活還要我來做,虧得要命。」

  她不同意,覺得葉珈成冤枉了他。

  然後,葉珈成低低地笑了起來:「時簡,你相信緣分麼?我開始相信緣分了,看到你第一眼我就覺得你是我喜歡的,想要的那個,對的人。」

  你是我喜歡的,想要的那個,對的人。這話她可不可以理解成,她厚著臉皮說了出來:「你對我……一見鍾情嗎?」

  「真肉麻。」葉珈成拍她腦袋,「不過,也差不多。」

  ……

  對的人,不管什麼時候都是對的人吧。時簡打算過陣子就去看醫生,然後提前吃藥,這樣過個幾年,她就可以和葉先生生寶寶了。

  想到點點。時簡難過了一下,一定是點點太想要來到這個世界了,所以她才回來了。

  時簡來到b大圖書館,啃了一天的書。她以前在b大讀過書,再次坐在圖書館看書,懷念起了b大的9號食堂。

  可惜,b大食堂管理嚴格,從來不收現金,而她沒有飯卡。

  高彥斐的電話來得很及時,得知她在b大圖書館,立馬說要請她吃飯。她壓低聲音說:「我還看著書呢。」

  高彥斐只說了一句:「葉珈成也在我這裡。」

  「你們在哪兒?」

  葉珈成還在高彥斐那裡,兩人立一塊立在天義實驗樓外面,等著她。時簡開心地跑了過去,高彥斐惡作劇將她攔截,右手擱在她肩膀,帶到了他這邊。

  她默默甩開高彥斐的手,自覺走到了葉珈成旁邊。

  高彥斐憤憤:「今天請客的人是我!」

  一致決定在學校食堂隨便吃,可是b大食堂那麼多。葉珈成問:「去哪個食堂。」

  時簡搶先回答:「九號食堂。」

  「嘿——」高彥斐笑了,「沒想到你對我們學校挺瞭解啊,還知道9號食堂。」

  哪是當然,她以前也是這裡的學生啊。

  三個人,只有高彥斐有飯卡,自然刷他的卡。時簡沒有任何過意不去,畢竟以後的高彥斐吃了她和葉珈成那麼多飯。不過,時間順序好像有些……不對。

  時簡主動去取免費的番茄湯。

  葉珈成和高彥斐找地方坐下來。這邊剛坐下,葉珈成就遞給了高彥斐一張錢,「給你,今天這頓飯的錢。不用請客。」

  高彥斐樂了,大大方方收下來,說:「你多給了我不少啊。」

  「沒多多少。」葉珈成微微側目,遠處是端著三碗湯過來的時簡,他解釋說:「還有一份是時簡的。」

  他去葉珈成的二老爺。高彥斐抬著眉,「你們……在一起了?」

  「沒。」

  那麼邏輯在哪裡?還是他已經工作了,比自己更有錢?

  葉珈成用筷子夾了起一根鮮嫩青嫩的四季豆,煞有介事地說:「時簡追的人是我,不是你。」

  所以,她的飯錢,不應該由他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