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葉珈成,你能借我點錢嗎?」

  時簡低著頭,打字的手指停留在手機的小鍵盤。發出這條短信,心情立馬陷入忽上忽下的悸動。原本她還冷得牙齒打架,為了等著葉珈成回覆,手心都冒汗了。

  攥了攥手機,不知道葉珈成會如何回覆她。

  如果葉珈成不回她,她怎麼辦?再不濟,她還有一百塊在他哪裡呢。想想也是心酸又無奈,以前葉珈成的副卡在她這裡,隨便花。他結婚之前是個敗家性子,結婚之後敗家任務就交給她了。沒想到現在,她跟他借幾百,都要琢磨半天。

  總歸各有滋味吧,他和她還有很長的以後呢!時簡信心滿滿地站了起來,口袋裡的手機震了一下,葉珈成回覆了她,只有兩個字:「多少?」

  嘴角驀地一彎,她輸入:「五百可以嗎?」猶豫一下,她又改成:「三百可以嗎?」

  消息還沒有發出,葉珈成直接來電了。她按了接聽鍵,熟悉的聲線響在耳畔,葉珈成問她:「……那個,你要多少?」

  葉珈成周圍是一片敲碗擊筷的喧鬧聲。人氣那麼旺,一定是朋友聚會。

  時簡有些彆扭,突然開不了口了。葉珈成像是明白她的糾結:「你人在哪?」

  這句話,貼心得彷彿昨日重現。時簡低聲告訴了葉珈成她的具體地址,a市中陽路附近6路的公交站。聽筒裡,先傳來葉珈成站起椅子往後拉的響聲。他走了兩步,繼續對她說:「你,在那裡等下我。我距離你那邊挺近的……我們見面說。」

  「嗯,見面說。」借錢這事,的確見面比較好說。

  掛了電話,時簡仰仰頭,沒有霧霾的城市冬天,燈火輝煌,美得像童話世界。

  其實,葉珈成最近真沒什麼現錢,雖然沒有到捉襟見肘的地步,不過也沒了原先「葉少」的闊氣。君威苑的房子,前幾天他作為甲方建築師優惠內購了三套,這個錢還是預支了部分工程款。

  離開夜市攤,葉珈成還是將今晚的飯錢主動結了。

  時簡第一次向他借錢,他也不知道她要多少,電話裡一副支支吾吾,難以啟齒的樣子。葉珈成坐在車裡撥了一個電話,電話很快接通,他用青林話開口:「……天叔,我是珈成,你那邊方便嗎……給我轉二十萬周轉一下……不不,沒什麼事,放心……你不用跟我父親說……對,就現在,我把賬號發你。」

  葉珈成掛了電話,第一次當冤大頭,當出了非同一般的滋味。輕哼一聲,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右手搭在方向盤敲了敲:小狐狸的胃口有多大,二十萬夠塞了嗎?

  ……

  時簡心情很好,踮了踮了腳尖,等在街頭翹首以盼。葉珈成要過來找她了,這樣的寒風冷雨裡,身子哆嗦哆嗦,心跳撲騰撲騰,胸口變得暖烘烘的。對面的音像店放著歌,記憶中老歌現在剛流行,她跟著輕哼起來:「……得失只在一線之間,愛恨的邊緣,不到終點無法預言,誰會在身邊。」

  閉上眼只聽見,歲月如風在耳邊,呼嘯而過你的昨天……我要陪你到終點。

  心裡頭暖和,耳朵還是凍壞了,時簡伸出手,捂了捂耳朵。前兩天她耳朵一直癢,有長凍瘡的苗頭。

  身後,停著一輛白色車子,駕駛座的男人按下喇叭。

  沒聽到。

  他又按了一下。近處的小狐狸照樣捂著耳朵,像是有人在她面前放響炮。葉珈成下車。他走到了她後面,伸出手,拿開了她摀住耳朵的兩隻手。

  他力氣大,時簡幾乎轉了個身,還被他帶到了懷裡來。

  撞了個滿懷。

  時簡抬起眼睛,看著眼前的葉珈成,高領大衣,短髮被風吹得微微凌亂,恨不得抱住他不撒手。

  「剛剛有人放炮嗎?」葉珈成問,手又放回了大衣口袋。

  「不是,耳朵冷。」時簡回答,「長痘瘡了。」

  「哦。」葉珈成視線落在眼前人的耳朵,果然和上次他見到的一樣,紅紅的。小可憐啊。他一本正經地建議說:「捂著沒用,你要多搓搓,熱了就好了。」

  他記得小時候自己也長過凍瘡,家裡人就搓他耳朵,記憶猶新。手又從口袋裡拿出手,再次放在時簡的耳後,葉珈成像是搓玉米那般,不客氣地揉搓起來,邊搓邊說話:「就這樣,用點力,搓到熱……」

  時簡的腦袋夾在了他的兩隻大手之間。

  慢慢的,葉珈成停了下來。他雙手還留在時簡耳邊,貼在他掌心的兩處軟骨,柔軟的,溫熱的,像是兩隻小蝴蝶。這樣的觸感,不是用來揉搓,是用來呵護的。

  他剛剛太用力了,時簡疼得眼淚都出來。葉珈成收回手,「就這樣……暖和了吧。」

  暖和個大頭鬼!疼死她了。時簡側了側頭,不過她一點也不氣他,反而內心充滿著愛意。

  「對了,你要多少?」葉珈成開口問。

  哦哦,對啊。她和他今晚見面的原因是她向他借錢了。時簡望著葉珈成,和未來老公借錢是一種什麼感覺——必須假客氣!

  「我最近沒什麼生活費,實習工資也很少,晚飯還沒有吃……」時簡扯了一大堆,終於抬起眼睛,說出數額,「你先借我五百,可以嗎?」

  葉珈成:「……」別過眼,不想說話。原來他跑一趟,她只借五百塊!逗他麼?

  葉珈成這樣的反應,時簡一顆玻璃心也碎了……最親密的愛人,五百塊都不借給她。鬱結,忍不住,小脾氣上來了。像是以前她對他賭氣的樣子,她傷心又難過地瞪了他一眼,然後難堪地歪過腦袋,憤憤說了一句:「沒有就算了……」

  葉珈成站在時簡身後,看著小狐狸跳腳的樣子,他準備了二十萬,她只借500塊,還覺得他不肯借。這滋味,也是挺難以形容的。

  全化成一聲了輕哂:「呵……」

  知道自己被戲弄了,時簡尷尬,僵持的氣氛不知道怎麼扯破。葉珈成瞭然地彎起唇角,問她:「……晚飯還沒吃?餓了吧。」

  「嗯。」她今晚什麼都沒有吃,因為那隻不幸喪生的小紅鳥,被易霈無情地趕了出來。她對著葉珈成點頭。其實……每次見到葉珈成,她都想不管不顧地抱住他。還是忍住了,慢慢來吧。

  「想吃什麼?」葉珈成又問她。頓了頓,加一句,「我請你。」

  「好啊……」時簡轉轉眼眸,開口,「我要吃烤肉。」

  「烤肉啊……」葉珈成拖著音,似乎有點為難。半晌,他低頭瞥向她,嘆嘆氣,扯起一個無奈又無害的笑容,「算了,今天為你破戒了!」

  葉珈成帶時簡來到一家出名的炭火烤肉店。現在這個時候點,店裡幾乎沒什麼客人了。兩個人找了靠窗的位子,碳烤爐子,他一片片翻著肉,呲呲聲響,熟了他就放到她的餐盤裡。

  小狐狸愛吃肉啊。

  一塊金黃的雞翅,葉珈成又夾到了時簡的餐盤裡。時簡有點吃不下了,而且她不是很喜歡吃雞肉,為了讓葉珈成多瞭解她一點,她直接對他說:「我不愛吃雞肉。」

  「哦。」葉珈成夾回自己碗裡。原來是一隻不愛吃雞的小狐狸啊……

  時簡吸著可樂,桌上的手機響起,易霈打來的。她先吞下嘴裡的可樂,拿起手機接聽起來:「你好,易總……」

  葉珈成慢慢放下筷子,也不再繼續燒烤,很有姿態地靠在椅背休息,似乎先等她打好電話。

  時簡沒有離開座位,直接接聽易霈來電。易霈問她在哪兒。她撒了個謊:「我已經回宿舍了。」

  她今天跟著易霈約會吃飯,如果告訴易霈她現在在吃飯,像是故意打易霈的臉。

  果然,她這樣回答,易霈也不再說什麼。如果不是燒烤店的老闆突然熱情走過來,並大聲地開口說:「今天小店做活動,消費100送一盤牛肉,這是你們的牛肉!」

  時簡:「……」

  對面,葉珈成搖搖頭,像是明白了她的窘迫,扯了扯唇。

  「你先吃吧,有事明天公司說。」易霈交代結束,掛了電話。

  哎,隨便了!今天她真倒霉到家了,時簡將手機放置一邊,望瞭望葉珈成,她不知道他知不知道她工作情況,又交代了一遍:「我現在在易茂置業總經辦工作,易霈是我老闆。」

  「哦——」葉珈成點點頭,像是什麼不知道,其實他已經知道了。

  時簡笑笑,又低頭吃起來。後面,她一邊吃肉一邊傾述,告訴了葉珈成今晚她安排易霈和趙雯雯約會發生的事情。

  葉珈成一直在笑,她被放鴿子的時候,他笑;她說愛情鳥死了,葉珈成更樂不可支;直至她被趕了出來,葉珈成攏了攏嘴角,望著她開口:「如果我是易霈,我肯定不會趕你出來。」

  嗯,是嗎……時簡停下來,眼神期待地對上葉珈成眼睛,湛黑透亮,還透著不可言喻的東西。心跳,都跟著葉珈成壓了壓的聲音停了下來。

  直至,葉珈成笑起來:「因為我一定把你扔出去。」

  時簡:「……」表錯情了!

  低頭繼續吃東西。

  葉珈成繼續夾,餵食的感覺同樣很好。

  今晚,時簡放縱了胃,也放縱了感情。前陣子她每次見葉珈成都壓抑著情意,結果一頓飯下來,她又前功盡棄了。

  「快去付錢吧。」她朝葉珈成眨巴眨巴眼睛,甜蜜道,「記得要□□,我要刮獎。」

  「哦。」葉珈成站起來,過了會,他折回來,丟了她兩張□□。

  時簡刮了起來,沒想到她今天的好運都在這裡,興奮的,她將□□拿給葉珈成看,「一百塊!太好了,珈成,我請你!」

  珈成……葉珈成感覺自己整個人都酥麻了!悠悠轉過身,他將小狐狸一塊拎出了燒烤店。從店裡出來大街,葉珈成都冷得打了一個冷顫,他望瞭望旁邊的人,發問:「冷嗎?」

  時簡不再壓抑著感情,自然點頭:「冷。」

  嗯。葉珈成伸出了手,將她的手握住,然後放進他大衣口袋裡。

  大衣裡面的暖和,只有兩個人清楚。

  路燈照人影,葉珈成繼續走著。

  時簡又說:「還冷呢。」

  葉珈成:「……」

  夜風呼呼地吹來,吹得人心飄膽兒大的,時簡一個轉身,直接撲向了葉珈成的懷裡,狠狠地抱住,然後低聲告訴他:「這樣才不冷。」

  這樣才不冷!

  大街擁抱的愛人是那麼多。她和他還不是愛人又怎麼樣,這一刻這一秒,她只想抱著不撒手。她愛他,為什麼要遮遮掩掩,愛不應該是大大方方嗎?

  像他曾經愛她那樣。

  時簡將頭埋在葉珈成懷裡,手緊緊地放在葉珈成後背,像是擁抱住了她的世界,她聽到兩人的心跳,連在一起的心跳聲。

  「呵……」葉珈成被她抱得措手不及,慢半拍,他也回抱她。是啊,這樣抱才不冷。小狐狸比他還聰明呢。

  夜裡十點多了,這裡不是鬧市的大街,清冷得來來往往只有兩三個行人。時簡在葉珈成懷裡抬起頭,葉珈成也低頭,然後吻了下來。

  猛的。兩人幾乎一塊發顫,像是身子都因為寒冷而震顫。

  記憶中,她和葉珈成在很多地點接過吻,尋常溫暖比如家裡的沙發,浪漫極致比如世界最高樓頂級房間的大露台。

  唯獨沒有像此時此刻,兩人像一對年輕的學生情侶,擁吻在城市冬天的街頭。

  又冷又熱,哆嗦著分享著唇齒裡那點溫暖。

  停不下來,也不知道吻了多久。

  直至,一道欠扁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是高彥斐的——「哎呦……哎呦,哎呦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