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待了一周,顧淮越的假期已經過去了一大半。看看日歷,歸期已近。
實際上他本不打算休這個假的,演習都已經開始了,他在「師指」卻接到通信員轉過來的母親的電話。李琬在電話裡囑咐,要他演習結束務必回來一趟,有重要事情。
這個重要事情他心知肚明,可無奈李琬打著為老爺子祝壽的幌子,他不回也不行。那現在既然壽過完了,他也該回去了。
老太太對他這種想法很不滿,吃過早飯他一提回去這兩字李琬就橫眉豎眼:「才回來幾天啊,你們那個師離了你是不是就轉不了了?」
顧珈銘小朋友聽見了也巴巴兒地跑來,巴巴兒地拽著他的衣服:「你又要走啦?」
顧淮越起初淡定了幾秒,可是抵不住小朋友無辜又質疑的眼神,只好摸摸兒子的頭,柔聲說:「嗯,快走了。」
得到答案的顧珈銘小朋友臉色頓時一變,瞪了他一眼,然後扭頭就走了。
梁和見狀忍不住撲哧一聲笑。
「也該你,有像你天天這麼丟下兒子不管的嗎?」李琬嗔怪道。
「過段時間師裡就開始備戰演習了,我也不能總在家待著。」顧淮越說著,跨步上樓准備收拾行李。每次離家之前兒子總是這個反應,他走幾天小家伙就能適應了。
「你走可以,走之前把個人問題先搞定。」李琬跟在他身後上樓。
顧淮越詫異地挑挑眉,怎麼,老太太今兒是實打實地逼婚了?
他回頭,有些哭笑不得:「媽,這事要是兩三天就能解決,我何必給您拖這麼久?」
「你也知道你是在‘拖’!」好不容易抓住他的話把兒了,李琬開始不依不饒地問,「你爸老戰友的閨女,就是沈孟嬌,你覺得怎麼樣?」
顧首長簡短地回憶了一遍:「那還是個小姑娘。」
「可是人家姑娘喜歡你。」
「她親口說了?」
「就算她不說媽也能看得出來。」李琬斬釘截鐵,「你別拒絕得那麼快,好好考慮考慮,雖然你們年齡差距大了點,但是現在年輕人都怎麼說來著,年齡不是問題……」
「那我可得提醒您,您兒子已經不年輕了,而且三歲一代溝,您仔細數數我們之間有幾個。」他一邊上樓一邊淡淡地說道。
「你甭抓我話把兒。」眼看著這場逼婚又要失敗,她忽然想起什麼,說,「孟嬌不行,那嚴真呢?」
這個名字讓他腳步頓了一頓:「嚴真?」
這個短暫的遲疑讓李琬看到了希望:「嚴老師還是你自己帶回來的,怎麼樣?這個也不行?」
他微哂:「她是我的朋友。」
「朋友怎麼了?朋友就不能戀愛結婚了?」李琬理所當然地說,「你要是有心,現在說不定早就不是朋友了。」
聽到這裡,他終於不耐心應付了:「您老也不了解嚴真,怎麼就這麼著急讓我娶了,還怕您兒子推銷不出去?」
「我不是只擔心你,我還擔心你兒子、我孫子!」李琬拔高音調,顯然氣極了,「敢情這回這個又是來應付我的是不是?想讓你結個婚就這麼難是不是?是不是死了珈銘媽媽一個,咱們全家都得跟著守孝啊?是不是你就得一輩子打單兒,珈銘一輩子沒媽啊?」
一聲高過一聲的質問過後,整個家裡都靜了下來。沒人敢發出一點動靜,因為這個家裡最忌諱的人被抬了出來,也就意味著,到了非要說清楚的時候了。
母親很少這麼歇斯底裡,顧淮越一時竟找不出話來反駁她。
李琬扶著樓梯的扶手,堪堪站穩,又推開了顧淮越伸過來扶她的手:「我告訴你老二,你自己放不下是你自己的事,可別拉著全家人一起守孝!我還想多活幾年呢!」
話已至此,等於是給他下了一道最後通牒了。
顧淮越緩緩地收回手,握成拳緊緊地貼在腿邊,聲音有些喑啞地開口:「我知道了。」
嚴真這周過得比她想象中要平靜許多。
因為下周嚴真就要正式調離了,所以趁著周四下午有時間,嚴真來到圖書館辦手續。不愧是個好學校,單說這一棟圖書館就需要上百萬的投入,更別提這裡面的書了。走進這裡,嚴真心裡一下子靜了下來。
接待她的是圖書館的常笑常主任,常主任人如其名,見人就笑,和藹可親,平易近人。可是他的履歷卻不平凡,新中國最早的一批留學生,曾在多所高等學府任教,如今就算退了下來也不閒著,在這裡幫學校管管圖書,閒了還能讀書取樂。
「小嚴過來了,還真是時候。」常主任笑著說,「過會兒我就下班回家了,你要是晚來一會兒,這大鐵門可就關上嘍。」
常主任一邊說一邊背著手帶她向裡走去,溫和的語氣,寬厚的背影,似是有種力氣蘊藏在裡面。嚴真跟在後面微微一笑。看來,圖書館的工作也沒有她想象的那麼糟糕。
趁著人少,常主任帶著她在圖書館裡走了一圈。偌大的圖書館,他們走得緩慢,走完全程已經快一個小時了,外面天都已經黑下來了。
「咱們圖書館的工作,就講究個規矩,這書放哪兒可不能弄錯了,不然孩子們要找不到書可就著急了。」常主任一笑,看向嚴真,「小嚴,你是怎麼過來的,這圖書館裡就我一個人知道,你不要有負擔,好好工作。干一份工作就有一份工作的快樂。」
「我懂。」
她知道,常老說這話是要寬慰她。她是怎麼過來的該知道的人都會知道,只是面上說的人不多罷了。不過那又有什麼關系?她既然決定接受,就不會再東想西想讓自己不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