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清倒杯冰檸檬水給何艷,何艷潤潤喉嚨,捧著冰涼的透明水杯,看向窗外的江景。她對小學時那場遭遇,記憶還很清晰,因為那年發生的事,實在令人費解。
從堂姐的講述裡,何清大致能猜測到坑內村肯定是有鬼魂作祟之類,而柯師成當時估計是跟著過去抓鬼。不過堂姐和小夥伴,除去那位叫留慶貴的男生看到一隻女鬼外,其他人都見不到鬼怪。
「阿姊,兩位失蹤的同學,後來有找到嗎?」
見何艷把水杯擱在茶几上,何清這才開始詢問。
何艷抽出張紙巾擦擦手上的水漬,她對上何清那張期待的臉,繼續往下說。
幾乎就在何艷他們被家人找到的同時,有磚廠的工人發現在樹林裡徘徊的鐘康福和林對陣,就在墳場裡找到他們。兩個孩子說,他們被困在了墳地裡,一直沒找到出來的路。很離奇,墳場不大,樹林鐘康福經常去玩,再熟悉不過,居然會在裡邊迷路。
至於為什麼鐘康福的鞋子留在水坑邊,按林對陣的說法,他清早去約鐘康福上學,見鐘康福站在水坑邊脫鞋子,像似要下水,人也怪怪的,喊他不聽。因為快遲到了,林對陣拽鐘康福,叫他不要游泳,上學來不及啦。不想鐘康福擺脫他,赤著腳就往樹林裡跑去,林對陣在身後追,兩人一起進入樹林,並在裡邊被困了一天。
「我們問阿福,阿福說他不記得自己怎麼就跑樹林裡去,不過他說他看到一個人,一直喊他一起玩。阿福叫他坡哥,他們同村。」
「坡哥就是之前淹死在坑內村水坑的那個男孩,阿福和他經常玩在一起。所以大家都說,是坡哥找替死鬼,找上阿福。」
何艷不大相信這些東西,不過她確實親身經歷了非常奇怪的事情。
「大人還說,我們當時在祠堂裡,對陣讀出靈牌名字,可能把鬼魂招出來了,所以我們這些人才會在坑內村走不出來。不過到底有沒有鬼魂,我也看不見。」
何艷攬一下耳邊的頭髮,她小時候比較好奇,一度想看看鬼怪長什麼模樣,經過坑內村這事,她再也不想招惹這些東西。
「我們一群人失蹤的事,在當時很轟動,還有記者跑來學校採訪。那時正好離鬼月要結束還有三四天。後來,就在鬼月結束的最後一天,附近的村民出錢,請了很多道士到坑內村辦法事。」
何艷還記得當時的盛景,不過哪怕辦過法事,超度了鬼魂,大人們仍舊不讓孩子們去坑內村,何艷再也沒去過。小學畢業後,何艷就跟隨家人搬去X市居住,所以她現在也不知道坑內村成什麼模樣了。
「阿姊,坑內村的村民,真得是被隕石砸死嗎?」
村子被廢棄,總有個原因,而且村子這個名字「坑內」,也很獨特呢。
「不是。」
何艷搖頭,她也很好奇坑內村的往事,所以她問過當地的一些老人。
「五六十年前,也是鬼月時,颳起大颱風,半夜發洪水,把村子淹沒。我們何村當時也被淹了,但是坑內村位置最低,就像一口碗,村民住在碗底,所淹死不少人。」
「原來是颱風引起的洪水。」
何清很吃驚,那得是很可怕的颱風了。當地每年都會有颱風到來,村民對於颱風很熟悉,居然會發生這樣的慘事。
「聽爺爺說,當時他還很小,半夜突然覺得有人搖他,把他搖醒。醒來後,才發現發大水,床櫃都浮了起來。」
何村的地勢在當地算是比較高,可想而知,當時坑內村的受災情況。
「水災後,倖存的村民大多生病,又擔心再遇到大颱風,就搬離了坑內村。鐘康福他們這些開磚廠的人家,都是從外村過來,不是坑內村人,坑內村本來的村民姓留。」
「咦,阿姊那位叫留慶貴的同學,會不會本來就是坑內村人?」
何清很認真在聽故事,所以一些小細節,他都記得。
「慶貴他是。」
「慶貴不是在永盛樓上看到一個女鬼嗎?」
何艷端起水杯,喝上一口水,才繼續說:
「老人們說永盛樓是慶貴家祖宅,慶貴姑姥住裡邊,很早就歿了。所以給慶貴指路的,就是他姑姥。當地人迷信,都是些附會說。」
關於留家在坑內村的那棟老宅,還流傳了其它的鬼故事,挺嚇人的。
「阿姊覺得當時師成跟你們過去,是要幹什麼呢?」
何清覺得柯師成是在搭救阿姊他們,不過從阿姊的講述裡,聽著像似柯師成搞的鬼,譬如在棺木裡找到何雅雅。
「他是去救我們,要是他沒跟來,我和小夥伴們估計就回不來了。不過他這人像個悶葫蘆,問他話也不說。阿清啊,你看得見他看到的東西,會懂得他為什麼那麼做,為什麼知道雅雅在棺材裡,所以你不怕他。」
何艷年幼時,對那個神奇的,常人看不到的世界滿懷好奇,坑內村事件是一個分水嶺,從此之後,她避免去接近這些詭異的地方。
「他沒什麼可怕,人很好。」
何清覺得柯道長簡直溫和可親。
這個午後,何艷和何清閒談,講述十多年前的往事。往事講完,何清陪何艷到何家老宅放行李。何艷打算在何家老宅住兩夜,後天再走。
傍晚,柯師成如常來到何清家中,見家裡只有何清一個人,難得問何艷去哪裡?何清說堂姐要住老宅裡,等會喊她過來吃晚飯。
何清在廚房忙碌,柯師成站餐桌前撕四季豆。小灰在餐桌上溜躂,不時啄條未撕的四季豆給柯師成,乖巧地幫忙。
「真乖。」
何清過來,揉揉小灰的頭,他將撕好的四季豆放到篩盆裡,拿走清洗。
「何清,還有什麼需要幫忙?」
柯師成探頭廚房,看著何清清洗四季豆的背影。
「有一件事。」
何清將四季豆放一旁瀝水,他回頭看柯師成。
「師成,我堂姐中午跟我說,你們讀小學時,在坑內村迷路的事。」
「哦。」
柯師成顯得很淡然。
「我想問你,你怎麼知道,失蹤的何雅雅在棺木裡呢?」
何清覺得整件事,最離奇的地方就在這裡。
「她被只棺妖纏上。」
「啊?」
何清一時沒聽清楚是什麼東西。
「老早以前,這裡的老人,覺得自己活夠了,想積福給子孫,就會去定製一口棺材。」
「哦,原來是這樣,難怪好多老村子裡都有空棺材。」
「棺材會放在祠堂,或者家裡正堂,不能橫放,必須竪立起來。」
「要是橫放了會怎樣?」
「橫放,得是家裡死了人,需要使用它。」
「可是有些村子裡的空棺材,幾十年都沒有使用,一直放著。」
「那是定製棺材的人,因為某種原因另外埋葬。」
柯師成打量菜籃子裡的蔬菜,有兩根蔥,他把蔥拿起來剝洗。
「有些器物,放久了,會生怪。」
坑內村祠堂那口空棺材,就生了怪,長年累月裡,它被竪立著,一直被人遺忘。然而從它誕生之日起,它就是一件容器,目的是承載死人,引領人類進入死亡之所。
何清想,原來還有棺怪這樣的東西,還會掠人到棺材裡。
「師成。」
「嗯?」
「你想吃蒜香四季豆呢,還是想吃肉片炒四季豆?」
「都喜歡。」
柯師成笑語,何清燒的菜,都很好吃。
黃昏,準備好飯菜,何清一通電話,將堂姐何艷喊來,何艷在電話裡驚訝說:「小清,你會做飯啊。」何清笑說:「會啊,小時候我媽要上班,每天都是我煮飯。」
何艷表示弟弟果然賢惠,樂呵呵過來何清家吃晚飯。
當然,她沒想到柯師成也在,迎面撞見柯師成,仍舊很驚訝。
「我和師成都是孤家寡人,一個人不好做飯,就湊一起吃。」
何清將盛好米飯的碗端上桌,柯師成擺放湯匙、筷子,他默然不語,可是他和何清的氛圍分外和諧。
何艷瞥眼柯師成,突然覺得這小子確實長得帥,五官堪稱完美,身材也是一等一的好,倒不是何艷突然對柯師成花痴,她隱隱覺得有什麼不對。
掐去一個古怪的念頭,何艷端詳餐桌上豐盛的菜餚,她正要誇讚何清幾句,突然看到小清拿出一個小茶杯還有一個醬料碟,接著,柯師成往小茶杯裡裝湯,醬料碟上堆米飯和肉。
何艷看得眼睛發直,她覺得醬料碟似乎移動一下,像似被人動過,一眨眼功夫,喝!醬料碟上的一塊五花肉不見了!
「小清,你們是不是在養什麼東西?」
何艷目瞪口呆,她看到柯師成往醬料碟上,添加一塊五花肉。
「阿姊,那是師成養的一隻小鳥,很可愛呢。」
何清對小灰早習以為常,何清熱情招呼堂姐吃飯。
小灰聽到有人稱讚它,它在醬料碟上跳動爪子,不慎把一塊五花肉和一些米飯打翻。
何艷看到那塊自己跳動的五花肉,霸氣地看向柯師成,像似在質問柯師成那是什麼鬼?
「小灰。」
柯師成悠然喝著湯,面無表情回答。
「這個東西,對人沒有什麼危害吧?」
何艷擔心她弟弟,雖然何清已經成年,會照顧好自己,可是總覺得他和柯師成走太近,以後要是也變成柯師成那樣古怪、冷漠的人,她就失去一個可愛的弟弟了。
「沒有。」
柯師成話語簡略。
「阿姊放心啦,我和小灰很熟呢。」
何清想幸好小黃還在睡覺,沒跑出來,要是被阿姊知道,他在家裡還養了一隻風獅爺,那可就麻煩啦。
知道桌上有只神秘的鳥兒陪伴著一起吃飯,何艷心裡感到怪異,奈何何清做的菜餚和湯實在太美味,何艷吃吃喝喝,就也把這茬差不多拋腦後了。直到她突然看一眼小茶杯,看到一隻黃褐色的鳥在喝水,鳥兒抬頭,覺察到何艷,拋給何艷一個桀驁不馴的小眼神。何艷小聲嘀咕,啊,我不想看到,快消失。
一眨眼功夫,桌上再看不見鳥兒的身影。何艷想,果然是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