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對不瞭解的,超自然的現象,從來都是以敬稱來稱呼。所以所謂的「大豐」,對應的應該是「大凶」。而「大凶」,在四川古語裡,民俗上稱之為「階」,是天災人禍的總稱。
但是「大丰神陵墓」究竟是怎樣的存在?古人為什麼會耗盡心思,不惜動用數十萬人,修建起三個碩大陵墓將其鎮壓?
而三個鎮壓陵墓都如此凶險,那麼最後的主墓究竟會在哪?
不錯,這是個要命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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峨眉,千屍崖。
一九二七年,夏。
一行為數百人的隊伍,吃力的抬著一個用紅布遮蓋的碩大物體,往千屍崖上爬。那物體似乎極為沉重,哪怕這一百多人用上了吃奶的力氣,也爬得很緩慢。
峨眉山的眾多山峰,恐怕就屬這千屍崖最高且陡峭。
十五歲的劉娃兒用破布抹了抹腦殼上的汗,問旁邊的爺爺:「爺,咋個這座山叫千屍崖?聽起來怪駭人的?」
「瓜娃兒,現在這山崖,已經不叫千屍崖了。」爺爺愛憐的摸著他的頭:「自從咱們自流井出了一位演空大師後,峨眉這座山崖,就改回原名捨身崖囉。」
劉娃兒眨巴著眼:「我就覺得奇怪了,峨眉明明是座靈山,仙人住的地方。居然有個叫千屍崖的怪地方。難道以前這裡死過一千個人?」
「這我就不曉得了。據說咱們演空大師火眼金睛,曾經一眼便看到千屍崖上戾氣層層,於是他老人家發下宏願,要將濁氣戾氣化為清氣,還峨眉一個清淨地。」
爺爺自豪的看著架子上的碩大物體:「這不。演空大師果然是自家人,如此積陰德的事情,也不忘了老家。這東西,還是大師親自下山,要求老家人打造的。這可是福延三代的善舉!
「娃兒,爺爺老了,享不了多久的福。咱家的福,就全歸你了!」
劉娃兒笑了笑,他才十多歲,對於什麼叫福氣,根本就還無法理解。能夠有飯吃,隔一天吃上一坨肉,或許對他而言就是幸福了吧。
「爺爺,橋子上到底是啥東西。大家都神秘兮兮的,從不談起。」山太陡峭了,爬著很累。劉娃兒安靜了一會兒,又對車上的東西好奇起來。
也不由得他不好奇。從四川富順縣自流井,將這幾千斤重的沉重神秘物體運到峨眉。他們一百多人足足走了半個多月。可車上的到底是啥,卻從沒有人提到過。似乎,光是說說,都是一種禁忌。
爺爺突然緊張的摀住了他的嘴:「噓,別亂說話。車上的東西,到了三宵寺,紅布一揭開,你自然就曉得了。」
劉娃兒吐了吐舌頭,少年人的好奇抓撓得他心癢得厲害。
千屍崖足足有三千多公尺,哪怕是位於半山腰的三宵寺也有接近兩千公尺的海拔。越是往上爬,頭頂翻滾的雲層越是低矮。似乎只要一伸手,就能摸到那一絲絲如白棉花般的雲朵。
上山的路由青石板鋪就,很狹窄。一百多人費了九牛二虎的力氣才將轎子上沉重的東西運上去。剛到平坦的地方,就遠遠看到演空大師帶著一眾徒弟站在路的盡頭,焦急的張望個不停。
劉娃兒精神一振。演空大師不愧為大師,穿著金色的袈裟,慈眉善目,低垂的眼睛裡冒出的精光剛落在轎子上,只那一眼,就再也沒有移開過。
「大師,幸不辱命。得我們自流井數萬善男信女捐獻,花了一整年,才將它鑄造出來。」劉家是自流井大姓,這一次將車上物體送上千屍崖,便是族長親自帶隊。
平日威嚴的族長劉邦安虔誠的跪在演空大師跟前,一臉得意。如此積陰德的事情,被他劉家攬下了。今後三宵寺成,他劉家自然也會福衍萬壽。
演空大師微微做了個佛禮,便讓徒弟們將鄉親迎入三宵寺中好生接待。
劉娃兒一直在看著大師。他覺得演空大師的臉色有些怪,而落在車上的眼神,更是古怪。
一行人魚貫來到了三宵寺前。眾人看到那碩大輝煌的寺院門,都非常震驚。劉娃兒年齡尚小,經歷也少,哪裡見過如此恢宏的建築。只見這三宵寺依山而建,門前古木參天,茂密蒼鬱,寺後高岩直入雲霄。
還未入門,就能看到兩根高聳達十幾公尺的七佛柱插在門口佛場上。這兩根七稄形立柱,頂部的石刻蓮花迎著雲盛開,極為壯觀。
爺爺見劉娃兒驚訝的回不過神,得意的解釋道:「這三霄寺背靠的三霄洞,傳說是《封神榜》裡雲霄、瓊霄、碧霄三位女仙的修煉之處。從前荒蕪人煙,直到咱們演空大師化緣修路,才在這座仙境修建了廟宇。據說裡邊不止供奉著三位仙女,還供奉著一尊從瓷都景德鎮請來的觀音大士寶像。」
劉娃兒叩了叩腦殼,他哪怕見識不多,也曉得要再海拔兩千公尺的地方修出這座寺廟,究竟要多大的毅力和財力。不由得也為自流井出了個演空大師而驕傲。
大家震驚歸震驚,終究還是魚貫進入了寺廟中。相對於廟門,三霄寺內的建築就沒有那麼顯眼了,甚至,和別的寺廟也沒什麼不同。演空大師讓鄉親將轎子抬入院裡中庭。那裡供奉著三仙女的雕像。
中庭空空蕩蕩,只聳立著三座佛堂,三位女仙寧靜而安詳。中庭的最中央一座鐘樓陡然拔起,不過鐘樓裡,卻沒有鐘。
眾人按照只會,將轎子放下。數百人抬動的大轎子一落在地上,鬧出了老大的動靜。幾千斤重量壓在青石板上,餘音嫋嫋,經久不絕。
演空大師聽到聲音,眼珠子更亮了,不由大讚了三聲,「好!好!好!」
說完就幾步上前,將轎子上蓋著的紅布用力一扯。紅布掩蓋的東西,終於顯露出了形體來。
本來早就好奇的劉娃兒眼睛一眨不眨,看得極為起勁。可是當真相揭開後,他反而大失所望。轎子上擺著的居然是一口鐘。
大鐘!
那口幾千斤的大洪鐘由青銅鑄成,在陽光下閃爍著燦爛的顏色。
劉娃兒眨巴著眼,心裡暗暗道,格老子,還以為是啥子好東西,不過就是一口新鑄的鐘罷了。為了這個自流井的鄉親們居然絕口不提的裝神秘,簡直是丁丁貓兒變的,除了眼鏡沒得臉,都他娃娃的太不厚道了。
「大師,您看這口鐘如何?」組長劉邦安走到演空大師身旁,低聲道。
演空大師用手敲了敲鐘面,順著那清脆的聲音點點頭,「滿體,太滿意了。寺廟無鍾不成寺,只要掛著這口浮屠鐘,三霄寺便算落成。」
說完又望了一眼天色,「天色不早了,眾位鄉親今晚就在本寺休息吧。空名,備上好的齋飯款待。」
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小僧侶連忙小跑著離開。
說話間,正是太陽落山的時候。夕陽染紅了頭頂的層層白雲,如同燒紅的火焰,煞是美麗。當最後一絲餘暉好巧不巧的刺破雲朵,照射在廟中央靜靜呆立的浮屠鐘上時。不知是不是錯覺,劉娃兒竟然看到鐘上爬出了一絲詭異。
他打了個冷顫,一股惡寒不知為何菜農個腳底爬了上來。咋個回事?明明是高寺大廟,怎麼會有如此陰冷邪惡的感覺?
難道真的是錯覺?
劉娃兒搞不懂,也就沒有再多想下去。勞累了半個多月的鄉親們受到了熱烈的款待,吃好喝好後,早早睡去。
睡到半夜,劉娃兒被尿意逼醒,也不知道是什麼時辰。他搖搖腦袋,在黑暗中摸索著,朝茅坑摸了過去。
剛一出門,他就看到一絲燈光,如同鬼火般向著三霄寺背後飄。藉著微弱的火光,劉娃兒眼尖的發現居然是演空大師和他的一眾徒兒。大師走得很焦急,臉上陰晴不定,似乎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情。
劉娃兒好奇得很,尿也不撒了,偷偷的跟了過去。
三霄寺剛修好不到一年,憂鬱沒有浮屠鐘,還不能稱為真正的寺廟,廟裡的人很少,只有演空大師和他十多個弟子居住。大師現在身旁就跟著十來個人,偌大的廟,竟頓時空蕩蕩無遮無攔起來。
演空大師不知為何事愁眉不展,就連臉上的肉都壓得很低,腳步也異常的快。劉娃兒少年心性,越看越好奇,一不小心就跟著那群人走過了仙女宮,穿過了觀音廟。
大師一眾腳步不停,從觀音廟背後的一條小路走進去,穿入樹林中。
一路行去,劉娃兒居然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明明是佛殿,但是周圍竟然陰風陣陣,說不出的恐怖。陰冷的風從四面八方吹拂過來,就像寺廟中的每一尊菩薩和羅漢像,都充滿噬人的惡陰,如同一個個躲藏在黑暗陰影中的怪物。
沒多久,演空大師他們在一個黑漆漆的地方停下了腳步。劉娃兒定睛細看,卻始終看不清楚那團黑漆漆的東西究竟是什麼。這時,正好天上的雲被風吹開,一絲月光流淌下來。
他總算看到演空大師站著的地方,到底是哪裡了,那居然是一個洞,洞口足足有五公尺高,六公尺寬,哪怕是隔得老遠,劉娃兒也能感覺出洞裡有著什麼「唰唰」的往外灌著更加刺骨的寒風。
劉娃兒被那股陰風一吹,全身上下止不住的打擺子,抖個不停。他老覺得洞中,似乎隱藏著啥子可怕的東西。
難道這裡就是三霄洞?傳說中三仙女得道成仙的地方?可明明是神仙曾經居住過的洞穴,為什麼會給人如此可怕的感覺?
劉娃兒沒辦法理解,也沒來得及想太多。不遠處,猶豫了幾秒鐘的演空大師邁開腳步,往洞內走去。
當所有人都進去後,劉娃兒才慢慢往裡邊溜。內心的好奇如同一千隻螞蟻不停的啃咬心臟,難道這個新建成的寺廟,藏著什麼秘密不成?看演空大師的模樣,似乎這三霄洞裡有問題!
三霄洞內每隔幾公尺就有一盞點燃的油燈,油燈的火光被洞裡的陰風吹得搖晃不停,但始終沒有熄滅。劉娃兒看著直皺眉,不曉得燈油是啥子做的,居然如此經得住燒。
深入洞穴幾十公尺後,他猛地停住了腳步,小心翼翼的躲到身旁的一塊岩石邊上。只見不遠處,演空大師眾人正坐在一塊鐘乳岩下,每個人都眉頭緊皺,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不久,一個人影從洞穴深處跌跌撞撞的跑了出來。那人影似乎受傷了,走起路來不太靈活。好不容易跑到燈光下,劉娃兒只看了一眼,就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氣。
那是個大約十三四歲的小沙彌,臉色煞白彷彿蒙了一層白霜,而蒼白的皮膚下,無數血管鼓了起來,血管裡流著的不是紅色的血,而是黑色的液體。小沙彌不停的使勁兒吸氣,胸膛起伏的頻率比正常人高了好幾倍。他拖著自己的右腿,掙紮著來到演空大師身前。
徒弟空名連忙幾步走上去,正準備扶起那個小沙彌。演空大師視線一掃,連忙喝道:「別碰他。」
空名愣了愣,一臉哭相,「師傅,小師弟像是要死了?」
劉娃兒看過去,果然那小沙彌在轉眼間,彷彿漏了氣似的,氣是只有出沒有進。臉上的白霜也開始逐漸往脖子地下爬。
「死不了。把袋子拿過來!」演空大師厲聲道。空名應了一聲,從洞穴右側拿了個麻布袋子。
劉娃兒這才發現洞穴那一側,居然密密麻麻的堆滿了許多麻袋。每個麻袋都鼓鼓脹脹,裝滿了東西。
將麻袋打開的演空大師俐落地從袋子中抓了一把米。劉娃兒眼皮抖了抖,這居然不是一般的米,而是糯米!
演空大師拿糯米來幹嘛?而三霄洞裡囤積的麻袋中,難道都是糯米?這太令人費解了。
很快劉娃兒就曉得糯米的用處了。演空大師將手裡的糯米使勁兒的按在小沙彌手上的腿上,只聽到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嗤嗤」聲,潔白的糯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
小沙彌腿上的肉開始腐爛,不停往外蒸騰熱氣。
劉娃兒看在眼中,嚇得險些叫出聲音。這算咋個回事?小沙彌的傷口能污染糯米,再回憶著小時候爺爺經常講的怪談,難道這三霄洞中有……殭屍?
小沙彌是被殭屍抓傷了?
演空大師不停地將糯米在小沙彌腿上敷,小沙彌臉上的白霜才稍微消退了一些,從昏迷中清醒過來。
「東西拿到了嗎?」自己最小的徒弟剛一清醒,演空大師就急切的問。
小沙彌似乎被糯米敷得很痛,吃力的搖了搖頭:「師傅,我進不去。只走了幾百公尺就有老礦跳出來。」
老礦?這不是四川人對墳墓裡千年不腐的屍體的稱呼嗎?劉娃兒的眼皮跳得更厲害了。他隱隱覺得這三霄洞了的秘密有些不同尋常,而這演空大師也不像表面上那麼簡單。劉娃兒強壓住好奇,想要不聲不響的退回去告訴爺爺。
可是他剛一往回走,就踩出了動靜。
演空大師臉皮一跳,厲聲道:「誰!」
劉娃兒在也顧不上隱藏行跡,嚇得拔腿就逃。但是任憑他跑得再快,還是讓大師的一眾徒弟給堵住了。沒一會兒,他就五花大綁的被扔在了演空大師跟前。
「師父,這小子似乎看到了些東西,留不得。」空名猶豫著問:「要不把他扔到後邊的山崖下?」
演空大師一掃臉上的慈禧nag,得道高僧的模樣也沒了蹤跡。他只是一聲不吭的看著劉娃兒,當看到劉娃兒的印堂時,猛地眼中一閃:「不用,將他丟到洞裡去!」
一眾徒弟立刻領命,將劉娃兒扔到了三霄洞背後一個只能容十多歲的瘦弱小孩通過的洞中。
劉娃兒只感覺一股陰冷侵入了四肢百骸,無窮無盡的戾氣在四周翻騰,彷彿只要一個呼吸,就能將他吞噬殆盡。他掙紮著站了起來,往回看了一眼,演空大師的徒弟們個個面無表情的死死盯著他。
嘆了口氣,劉娃兒心頭清楚,只有朝深處走才是唯一的生路。於是他邁開步伐,一步接著一步,小心翼翼,心驚膽顫的朝陰森洞穴的深處走去。
第二天一早,只有劉娃兒的爺爺發現自己的孫兒不見了 爺連忙去找族長劉邦安。但是劉邦安正心煩銅鐘的事情,今天要幫演空大師把那口重達千多斤的浮屠鐘掛到高達幾十公尺的鐘樓上。那可是件大工程。
只要浮屠鐘一掛,三霄寺便算真正建成。到時候每一個人都少不了為自己的子孫後代積累陰德。他劉家,肯定能福延萬代。所以對劉娃兒的失蹤,他沒有太放心上。
劉娃兒的爺爺心急如焚,逮著幾個在自流井老家要好的鄉民在整個三宵寺內到處找,但是始終沒找到自己孫兒的蹤跡。
一直到了下午三點過後,村名才將上千斤的浮屠鐘吊上鐘樓,掛起。演空大師志得意滿,很是高興。他的一眾徒弟也圍著鐘樓,嘴皮子翻動,不停念叨佛號經典。
族長劉邦安湊上來,諂媚的對大師說:「演空大師。我們劉家有許多戲班子出身的。現在三霄寺的鐘也掛上去,只差敲響了。要不,咱們在鐘樓下唱一出板凳戲①,熱鬧熱鬧。也算是替大師賀喜了!」
演空大師一聽,覺得這確實是件大喜的事情。自己一輩子的辛勞付出,為的就是三霄寺的簡稱,便樂呵呵的點了點頭,「要唱,就唱一折《三霄大擺黃河陣》,以顯三霄娘娘在黃河鎮上的威風。」
「好咧!」劉邦安拍拍手,讓戲班子的各位相親準備好,就開始熱鬧的唱起了板凳戲來。好一陣的叫好聲不絕於耳,鬧得整個三霄寺上圍繞的陰冷,也消退了不少。
但是沒有人察覺到,寺廟背後的三霄洞,似乎在醞釀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詭異戾氣。
而劉娃兒的爺爺,也終於在一個同鄉的幫助下,找到了劉娃兒的蹤跡。那位同鄉是遠近聞名的捕獵能手,善於跟蹤野獸腳印。順著昨晚劉娃兒留下的腳印,他們走走停停,來到滿是邪惡氣息的三霄洞前。
看到那黑漆漆的洞口,兩人同時打了個冷顫。三霄洞裡陰風四溢,不停翻湧著寒意,猶如噬人的怪獸般,張大嘴巴,等待將一切進入的人吃進胃袋裡。
「好強的瘴氣。」同鄉渾身抖了抖,哪怕是被烈日曬著腦袋,他也絲毫沒有任何的安全感,「我抓了一輩子的野獸,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麼可怕的地方。咋個三霄寺背後的三霄洞會如此可怕?」
劉娃兒的爺爺沉默的看著洞口一會兒,才道:「老鄉,你確定我孫兒進去了?」
「百分之百肯定。你看,腳印上的雨露都還沒乾呢,肯定是昨晚四更天②進去的。」同鄉篤定道。
爺爺嘆了口氣,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洞口,始終沒敢一個人進去,「還是去多叫一些人來,我們再進去找找。」
不知為何,光是看這陰森的洞穴,就令人徹骨生寒,恐懼難當。
①板凳戲:板凳戲十一中地方小戲種,地方不同演繹也不一樣,但大都是由人們自編自演。人們聚集在一處寬敞的室內或者室外,中間放幾條板凳,一套鑼鼓,便能熱熱鬧鬧的唱幾齣戲。
②四更天:凌晨一點到三點之間。
爺爺和同鄉最後叫上了七十多個鄉親去搜索劉娃兒。於是來自流井的一百多人分成了兩批。一部分繼續唱板凳戲慶祝演空大師的三霄寺落成,而另一部分則深入三霄洞招人。
《三霄大擺黃河陣》這一折戲唱完,演空大師在眾徒弟和自流井劉家人的注視下,緩緩的登上鐘樓,拿起鐘槌,用力敲在浮屠鐘上。
數千斤的碩大青銅鐘被敲響,悠揚清脆的金屬撞擊聲遠遠的傳播了出去。聲波似乎被什麼神秘的力量束縛了,並不是呈現輻射狀,而是變成漏斗狀。大量的聲音,竟然朝寺廟背後的三霄洞流了進去。
但是圍在鐘樓下的人聽而不聞,仍舊拍手歡呼。
「三霄寺成,福氣東來!」演空大師大喝一聲,再次揮動鐘槌,將浮屠鐘敲響。
就在這時,似乎地震了般,整個千屍崖都抖動了一下。
「咋個了?」所有人都被嚇了一大跳。劉邦安抱著腦袋,驚訝道:「地震了?」
「不是地震!」有人遲疑的回答:「地震是連續的。可是剛剛明明只搖晃了一下,像是啥子東西撞到了捨身崖。」
「咋個可能嘛。捨身崖三千公尺高,有啥子東西能撞得動它!」劉邦安根本不相信。但是剛才短暫的非地震引起的地動山搖,顯然有些超越了他的常識範圍。
他腦袋一轉,突然道:「難道是陰德積滿了,福氣來了的預兆?」
話音剛落,就看到自己身旁一個同鄉渾身發抖,顯然是嚇得不輕。劉邦安奇怪道:「你在搞啥子,怕啥子怕?一臉見鬼的模樣?」
「族長,你,你看。」同鄉聲音都在打顫,好不容易才吃力的抬起右手,指了指劉邦安身後。
劉邦安身後是三霄殿。
只見三間佛堂中供奉的雲霄、瓊霄、碧霄三仙女的寶像,似乎全變了。原本慈祥奪目的面容變得猙獰可怖,眼睛中甚至流出了一絲一絲紅色的液體。
菩薩流血淚!
菩薩竟然流出了血淚!
難道要發生啥子可怕的災難了?
劉邦安只感覺一股惡寒從腳底爬上了後腦勺,他兩條腿都在打顫。本能的想逃,卻渾身無力的一動也不能動。眼巴巴的看著三仙女的寶像變得越發的陰森。
三尊神仙泥像上的金線開始剝落,白色的仙女也開始融化,最後竟然只留下了三個面目全非,反覆沒有皮膚,只剩下有著密密麻麻黑色血管的怪物。
就在三仙女腳底層最後一絲金線「唰唰」的掉落在地上時,三霄寺後邊的三霄洞中,猛然爆發出巨大的炸響……
這也是劉邦安昏迷前,聽到的最後的聲音。
根據當時春城報紙《新新新聞》記載,一九二七年夏天,峨眉縣捨身崖三霄洞內發生了一起詭異的案件。當三霄寺浮屠鐘響起的瞬間,峨眉山突然陰雲密佈,鬼哭狼嚎。來自自流井七十二個鄉民,在不到五分鐘的時間內,通通慘死洞中。一個個四肢扭曲、面目猙獰,就像被泥坑活埋後挖出的死人。
峨眉縣縣長吳洪壽因對峨眉山管理不善,瀆職引咎,丟掉了烏紗帽。
哪怕是如今,儘管峨眉山上遊人如織,但峨眉旅遊管理局還是遊客到捨身崖的三霄洞去遊玩……
因為當地人清楚得很,三霄洞從一九二七年三霄寺的鐘聲敲響過後,就變成了名副其實的,只能進不能出的——
死亡之洞!
而劉娃兒的屍體,至今仍舊沒有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