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個時候,老劉頭慧眼之中忽見一團紫氣從對面草坡底下徑直湧向眼前黑氣。
「莫非是國忠?」紫氣夾以排山倒海之勢,頃刻間便罩住了黑氣,老劉頭頓時感到自己胸口的黑氣亦弱了不少。
此時陣中的李瑞雪忽然又開始了刺耳的哀號,不時用雙手砸地,只聽一聲聲的悶響,少說能傳出幾里地,但不管這他怎麼鑿,這團紫氣始終圍在其周圍,僅僅十幾秒的時間,李瑞雪便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只剩下哼哼的勁了。
「你就給我在這吧!」趁這機會,老劉頭撿起掉在地上的雞喉,再次釘回了脈眼,揮動匕首照著胸前逐漸減弱的黑氣一通橫嘩啦,「逆吾者死,敢有沖當!刀插地府,由我真陽!急急如律令!」一聲暴吼,老劉頭將匕首深深插入地下,這一招叫「送鬼入地」,用茅山的理論講,「凡法者以至陽治至陰,皆有「入地」之力,大陰盛者,陽即衰滅,然大陽盛者,則置斯於地府,不得超生哉」,意思就是說,如果以極大的陽氣與極大的陰氣對抗,都有把對方徹底制服的威力,如果陽氣不敵陰,則施法者會死亡,而如若陰不敵陽的話,冤孽即被打入地府,永世不得超生。
雖說這種招數有一定的危險性,但老劉頭此刻可是有著十足的把握,此時的紫氣與黑氣可謂勢均力敵,而自己雖說受了傷,但也還是有一定戰鬥力的,這點殘氣加上這半路殺出的紫氣,把這冥丁惡鬼送入地府應該是問題不大。
隨著龍鱗匕首噗的一下插入地理,李瑞雪哼的一聲攤在地上了,嘴角頓時湧出了白沫,一聲天破好比驚雷一般,震得人頭皮發麻。
「國忠,是你嗎?」老劉頭三步兩步來到了草坡子下面,只見張國忠四腳朝天,早已不省人事。
「嘿!!」看著張國忠腳上的傷口不時的流出黑水,老劉頭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一個半死的秦戈,一個休克的師弟,眼前這個爛攤子,簡直比當初破巴山的八仙局時還不可收拾,不過好在冤孽已除。此刻已經沒有什麼後顧之憂了。
給張國忠的傷口敷上「鷹甲」又扎了幾針以後,老劉頭快步來到了秦戈跟前,一摸脈門,只感覺氣若游絲,且其皮膚上有一層臭烘烘的黏液,黏到手上感覺火辣辣的。不一會便由「火辣辣」轉為鑽心得疼了。
「劉前輩!」此時宋寬鬼鬼祟祟的「潛伏」過來了,「劉前輩……剛……剛才的聲音……是怎麼回事?」宋寬端著槍,警覺的四處張望,「我……剛才聽到……一聲爆炸聲從這邊傳過來……不大放心……難道……您身上帶了手榴彈?」
「冤孽已除,現在已經沒事了……快過來幫忙!對了。有手套麼?戴上!」老劉頭指揮宋寬把秦戈抬到了道中央,身體順著道路方向擺順,然後用匕首割破秦戈的七脈,在每個傷口撒上一層鷹甲,用銅錢在秦戈身上擺了個「釋艮陣」(釋艮陣能拔地中陰氣,同樣能拔人中陰氣,秦戈此刻中的是陰毒,且毒已攻心。傳統的拔陰材料已經沒用了,所以老劉頭才採取這種破釜沉舟的方法。雖說人體陽盛於陰,但陰氣一點沒有也是不行的,「大陽沖心「照樣是會死人的,所以,此刻佈在秦戈身體上的「釋艮陣」,其火候一定要把握得十分精確,按秦戈此刻的身體狀況。偏差幾秒中便可能一命嗚呼)。
「劉前輩……您這是……我覺得咱們應該……抬他去醫院……」宋寬不曉得老劉頭要幹什麼,在他看來,秦戈身中劇毒,抬下山就醫才是硬道理。
「別說話!」佈完釋艮陣,老劉頭將一塊死玉塞到了秦戈的嘴裡,用剩下的赤硝在其身體周圍撒了一圈。「看你老小子命數了……」老劉頭一邊嘟囔,一邊用一根雞喉釘下一張洩陰符在秦戈腦袋前面。
說也奇怪,這雞喉剛剛釘下,秦戈的身體便抽搐起來,身上七脈的破口不斷流出奇臭無比的黏液,雞喉上的洩陰符也冒起煙來。
「劉前輩!!我們怎麼辦!?我能做點什麼!?」看見這陣勢,宋寬慌了,在他看來,這秦戈似乎已經沒得救了,人身上竟然會流出這種頂風臭十里的黏液。
「別慌!」老劉頭靜靜的看著,沒三分鐘,只見秦戈嘔了兩下,哇的一口黑水連同死玉一起吐了出來,就在這嘔吐的一剎那,老劉頭用匕首在地上刷的一掃,插在地裡的雞喉被齊根割斷,秦戈身上的銅錢在雞喉被割斷的同時,嗖嗖嗖的向四外飛出。
「秦先生。」宋寬湊到跟前,戰戰兢兢地摸了一下秦戈的脖子,發現還有脈搏,而其身上那層臭烘烘的黏液竟然沒有了。「劉前輩,您……真是神人哪!」這一切看得宋寬目瞪口呆,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親眼目睹人為製造出的所謂「超自然現象」,立刻對老劉頭佩服得五體投地。
「真正的神人在底下躺著呢。」老劉頭指者張國忠的方向,此時自己渾身上下連血帶汗已經全濕透了,救完秦戈,只感覺兩腿發軟,竟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啊,張……掌教!」順著老劉頭所指的方向,宋寬沒幾步就找到了剛剛恢復意識的張國忠,立即從包裡掏出水壺,抱起張國忠餵水。就在這個時候,草坑裡突然傳來一陣響動,嚇得老劉頭一哆嗦,用手電一照,只見李瑞雪連滾帶爬地從草坑裡鑽了出來,噗通一聲就跪在了自己的腳下,「劉爺爺,俺再也不敢跑了,您可得把俺從這裡帶出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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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寬撿了些乾草樹枝點起火,幾個人戰戰兢兢地盯到了天亮。
「……之後,我就想爬上去,結果……結果那東西……嗚……」張國忠沒精打采地描述自己到密室拿玉璽的經過,說到最後,竟然嗚嗚到哭開了。
「不許哭!堂堂茅山掌教,哭哭啼啼成何體統!」老劉頭遞給張國忠一個烤熟了的燒餅,「玉璽不玉璽的,那都是身外之物,活著回來就好!國忠啊,我這把身子骨,蹦達不了幾年了,但你的路還長,不能因為這個事,就破罐破摔了對不?」
「劉先生,我聽說,您曾捨命救我。」此時秦戈也醒過來了,讓宋寬架著一瘸一拐地來到老劉頭跟前。「哎……秦爺,你說這話就見外了……」老劉頭一臉壞笑,「怎麼說,你也是個活物啊!」
「不論如何,劉先生,請接受我一拜。」說著秦戈就齜牙咧嘴地要鞠躬。
「快別,別,秦爺,萬萬使不得,不用這樣……」老劉頭雖說假模假勢地阻攔,但這個躬還是半推半就地讓秦戈鞠了,臉上的褶子頓時美得又成了一條線了……
「張掌教,你不用難過,我知道你已盡力。」秦戈嘆氣道,「天下寶貝不止傳國璽一件,我前不久跟你說的,孫啟林先生想見你的事,不知道你是否還記得?」聽到這句話,張國忠的眼珠子頓時瞪圓了,還沒等老劉頭提醒,自己先把話茬子堵死了,「秦先生,你也看見了,我現在本事確實有限,不想再做沒把握的事了,而且最近總是離家在外,拖欠妻兒老小很多,希望你能理解……」
「既然這樣,那我不勉強……」秦戈嘆了口氣,看著遠處的龍潭,一陣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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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人在山下的衛生院象徵性地上了點藥,(開始大夥兒還是對這家衛生院蠻有期望的,但是進了門診室後,發現大夫穿著做飯的圍裙就直接奔酒精瓶子了,便決定打道回府。)而後直返興隆縣城。回到旅社,張國忠第一件事便是把一大打子港幣塞給李瑞雪,足有八千多塊。「李師傅,這次對不住你了,這點心意,希望你能收下。」
「張,張大哥,這,這是啥錢……?」李瑞雪拿著港幣左看右看,沒見過。
「這是港幣,大概能換八九千塊錢吧,去銀行就能換,我身上實在沒有人民幣了。」張國忠也很無奈,為了到香港花著方便,臨出門身上帶著的大多是王子豪留下的港幣現金,當初回國並沒有想到還有霧靈山這檔子事。此時要不是老劉頭身上還有點人民幣,在興隆這種尚不發達的地方,恐怕連個燒餅都買不了。
「八九千塊……」李瑞雪趕忙點了一下,雖說不認識港幣,但阿拉伯數字可認得,這一打子錢,光一千一張的就有五六張,還有不少五百一張的,一萬都多了。「哎呀,張大哥,你,你這是……俺無功不受祿啊!……」李瑞雪已經美得找不著北了,雖說當時在山裡後悔的不得了,但此時白花花的銀子攥在手裡,心裡還是樂開了花,雖說玩命吧,但玩一次命就成萬元戶了,這種飛來橫財,死了都值。
「李老弟,錢是給你了,但是咱們這次碰到的這些個事,你可得守口如瓶啊!」老劉頭瞇縫著眼道,「你可不能說出去!」
「一定一定!俺李瑞雪對天起誓,要是走漏了半點風聲,叫俺車壓馬踩,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永不超生……」李瑞雪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這一發誓,把自己知道的形容倒霉的詞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行了行了,李師傅,我們信你,」張國忠也挺不好意思的,雖說這個李瑞雪幫的基本上都是倒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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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北京,宋寬作莊,幾個人在全聚德烤鴨店吃了頓地道的北京烤鴨,霧靈山這幾天的折騰,讓幾個人都饞壞了,除了秦戈外,張國忠、老劉頭和宋寬是狼吞虎嚥,把片鴨子的師傅都看傻了,心說這幾位不會是剛從大西北回來的吧。
互相留了地址後,張國忠和老劉頭告別了秦戈和宋寬,包了一輛出租車回天津。在確定沒有什麼危險之後,張國忠臨走時把趙昆成父親的瓶子留給了宋寬,希望他能找人秘密鑒定一下瓶子裡的黏液到底是什麼東西。「宋先生,這是我弟弟單位的電話,要是結果出來,你打這個電話讓他轉達我就行了。」張國忠寫了個號碼遞給宋寬,「對了,有機會的話,來天津玩,我做東。」
「張掌教,我們還會再見面的,我相信!」宋寬依依不捨得握著張國忠的手,「結果出來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
「張掌教,後會有期!」秦戈一抱拳,「我一樣相信,我們會再見面的!」
「別,別,後會千萬別有期!」老劉頭上了車,「秦爺,你--可千萬要--保重啊!」老劉頭時刻不忘挖苦諷刺,「你要在中國的醫院看病,可沒有單位給你報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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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靈山,距離龍潭二十五公里外的一處小瀑布旁邊,省地質隊下屬的勘測分隊正收拾帳篷準備繼續趕路。
「哎,聽到什麼聲音沒有?」馮笑宇大學畢業時間不長,還在地質局實習,這是第一次進山考察,對於山裡的奇聲怪響總是大驚小怪,把隊裡的所有人都搞得緊張兮兮的。
「小馮,我說你別老疑神疑鬼的行不?這大白天的,別自己嚇唬自己……」隊長羅立文不耐煩地背起設備,「你看人家小安,收拾東西比你這大老爺們都利索!」安琪是勘測隊的「隊花」,但凡有可能,羅隊長總喜歡在野外勘測是帶上她,並把「佈置工作」這種光榮任務交給她處理,只要是安琪下發的工作任務,不管多苦多累多危險,所有人都會屁顛屁顛地去執行,半點怨言都沒有。
「不不,羅隊,我剛才真的聽見噗通一聲!像是什麼東西掉進水裡了,很怪……」馮笑宇仍然一個勁兒地往小瀑布方向瞅。「趕緊走趕緊走!」羅立文急了,「咱們是勘測隊,不是刑警隊!就算有人放槍,跟咱也沒啥關係,趕緊走!」
「小馮,我剛到隊裡和你一樣,疑神疑鬼的,習慣了就好了……」安琪此時也湊上來,「快走吧,今天一天,咱得走三十里山路呢!」
美女發話,馮笑宇也沒轍了,扛起設備,一步三回頭地跟著大隊人馬往深山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