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回人質的地方不知道他們怎麼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協商的,竟然還是在當初出事的那座海鮮樓,孔立青跟著他們下午從T市出發,到了B城的時候已經接近傍晚了,車子下了高速路在開進市區的時候天色已經擦黑了。
林佩的那輛白色的本田一開進那巨大的停車坪,孔立青從後座上老遠就看見周燁彰常坐的那輛凱迪拉卡,現在正是用餐的高峰期,酒樓前面別的車子都規規矩矩的停在停車位上,唯有他的大刺刺的橫停在那裡,佔據了一個顯眼的位置。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開車的龔四海在車子離著那輛凱迪拉克還有幾十米的距離距停了下來,孔立青也顧不上多琢磨什麼,等車子一停穩,推開門就朝著那個方向走去。
大概二三十米的距離,孔立青一步步走過去,最開始她的心裡是喜悅,激動還有解脫的輕鬆,但是越接近目標,她的內心卻反而越沉靜了,她所矚目的車窗依然是漆黑的,緊閉的,那輛棱角分明凱迪拉克就如男人的深沉厚重,他雖外表華麗而深沉,內裡更是乾坤錦繡但卻緊閉著車門,而這樣一個人她卻對他動心了,兩個階層相差了千山萬水她有什麼能力來獲得一份平等的回報。她這人好像一直以來求什麼都是求不得的。
臨近走到車門前,車門如她所料的一樣,在她面前從裡推開,從她的看不見男人身體的任何一個部位,車門邊給她留了一個位置,不知出於什麼心理臨上車前孔立青回頭望了一眼。
天際最後一抹亮色就要消失掉了,大雪依然鋪天蓋地的下著,路燈照射下的雪花更有一種驚心動魄的乾淨美麗,林佩的車子還是停在原地,而他的人也不知什麼什麼時候站到了車外,正倚著車門也看著她的這個方向,孔立青看不清他的臉,只覺得這人身後彷彿有著一片巨大的陰影,他彷彿站在陰暗之中有些落魄有些孤獨,這其實也是個可憐人,她收回目光彎腰坐進了車裡。
孔立青一坐進車裡,身體剛剛和身下的座椅貼近,還不容她有何反應,她腦子裡的神經就立刻感受到了身邊怪異的氣氛,轉頭往一旁看去,她心裡惦念的男人,在她進來後,看都沒有看她一眼,他轉頭看著另一邊的窗外,手指點在嘴唇上,渾身散發著冰冷拒絕的信息。他無論何時都是優雅整潔,渾身上下從指甲縫到頭髮的髮梢,打理到了每一個細節。
「我……」孔立青想張口對他說什麼,但一張口之間她自己都能感覺到一股濁氣從口間湧出,她幾天沒有洗漱了,頭髮油膩,面孔上乾澀的如掛了一個硬殼,她身上的衣服也被她穿著在滿是灰塵的沙發上滾過,佈滿了污跡,她不自覺的把兩條腿往車門邊縮了縮閉口再不言語。
孔立青不知道這是怎麼了,她沒期待著多麼激烈熱情的迎接,但如此的冷淡又是為了什麼?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嗎?可這件事情從頭到尾她是最無辜的一個,就是真有什麼事情,又關她什麼事啊?
孔立青縮在一角,她覺得自己就是和那個綁架她的人在一起的時候心情也沒有這麼壓抑難過。其實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臨近車門前的那一刻周燁彰的心都是平和,甚至看見她出現的時候內心還泛起了一種喜悅,但是問題就出在她臨上車時那回頭看的那一眼,她那一眼在這男人的心理掀起了滔天巨浪。
一直到車子開回家,兩人一路座電梯上樓,周燁彰都沒有說過一句話,而且臉上的表情也是也來越冷,以至於到最後孔立青都不敢靠的他太近。
電梯門一開,男人更是只留給她一個背影,幾步就消失在樓梯的轉角上樓去了。孔立青心裡難受,從住到這裡以來男人從來對待她的態度都還算是溫和的,今天這態度如給她一記當頭棒喝,她這段時間過的太恣意了,她從來沒有過什麼好運氣的,自己盡然望了。
彎腰換鞋,孔立青的姿勢緩慢,她現在唯一所能想到的就是周燁彰忽然對她這種態度是不是因為為了贖她出來而付出了他不願意付出的代價,她到現在才恍然明白,這男人她是不瞭解的,包括他真正的生活以及他真正的內心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孔立青不知道的是其實從頭至尾她都相岔了,但她確實是不夠瞭解男人的,這點她的意識到是真沒有錯。
慢慢的換好鞋,往轉角處的樓梯口走去,客廳裡空無一人,隱約聽見廚房裡青姐在忙碌的聲音,這個時候孔立青沒有什麼心情去和她打招呼。
轉過房間的拐角,正打算舉步上樓的腳步被進入眼界的一個小小身影頂住了身形,萬翔正坐在中間的台階上,他一手抱著樓梯扶手的立柱就那麼定定的看著孔立青,既不說話臉上也沒有什麼表情。
「萬翔?!」一股酸澀之意卡在孔立青的喉頭,聽見她的聲音本來面無表情的孩子忽然間眼裡就湧出了眼淚。
大滴大滴的眼淚很快就掛滿了他的兩腮,孔立青心如刀絞,她既不跨上去把孩子舉高抱緊懷裡,在接觸到她身體的瞬間孩子終於嚎啕著出聲:「媽媽,你去哪了?」
孔立青仰頭深吸一口氣,憋會眼裡的淚水,孩子沒有爸爸,她不能在他面前表現出軟弱,她一手大力的在孩子的後背從上到下的撫摸他,一邊嘴裡不停的說著:「對不起,對不起……」孩子還太小有些事跟他說的具體了他也不一定會明白,只有安撫了他的情緒讓他漸漸的遺忘了傷痛。
孩子的哭聲驚動了青姐,她從廚房出來看見相擁的母子站在一邊也沒出聲,知道孩子的哭聲漸漸小了,她才走上前去拍拍的孩子的後背和藹的誘哄道:「小萬翔,從媽媽身上下來好嗎?媽媽很累了哦,咱們先讓她去換洗一下好不好?」
孩子一抽,一抽的被從孔立青身上抱了下來,孔立青感激的朝青姐笑笑,青姐也朝她安撫的笑了一下:「給你弄了柚子水,快去洗洗去去晦氣。」
孔立青的情緒緩和了一些,她輕聲的對青姐說:「孩子這兩天麻煩您了?」
青姐說的笑眯眯的:「哪裡麻煩的倒我,小萬翔這兩天都是有少爺親自帶著吶,怕他有個萬一,少爺連學校都沒讓他去,每天去公司都帶著的。」
孔立青尷尬的笑了笑,不知道怎麼往下接話,兩人又隨便的說了幾句,青姐就把孩子抱走了,她也上樓去洗澡了。
洗好澡,終於把自己收拾乾淨了,孔立青從浴室中出來吃驚的發現萬翔盡然就盤腿坐在浴室的門口,看那架勢已經等了她有一會了。
孔立青在心底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她知道孩子是嚇壞了,走過去把小孩從地上抱起來,帶著他到樓下去吃了點東西,期間她問了一下小孩這幾天怎麼過的,小孩窩在她懷裡,軟軟糯糯的事無鉅細的交代了一遍。
孔立青這才知道,原來她被綁架的事情周燁彰根本就沒有瞞著孩子,而且這幾天真的時時都把小孩帶著身邊,就連開會甚至是出去應酬談判都讓他坐在一邊聽著,孔立青不太能理解男人的這種做法,但似乎她自己也說不出個對還是錯來。
吃完東西孔立青抱著孩子上樓休息,孩子睡在床上始終拉著她的衣角,她不忍心就留在孩子的房間裡陪他睡了,其實本來她是想等孩子睡熟以後回主臥去的,她內心裡是想和周燁彰談一談的,他們從見面後還沒說過話,她有主動緩和關係的心理,但可能是越是自卑的人自尊心就越強,換一個人她可能還會有多一些的勇氣,但那男人太強大、太高貴了,她還害怕遭遇冷遇和拒絕,就在幾番躊躇之下,她最終還是逃避的任由自己睡了過去。
第二日清晨起床,孔立青回到主臥沒有見到周燁彰,而床鋪整齊也不像是有人睡過的樣子,下樓在餐廳裡也沒見到男人,這一日的早餐餐桌上只有她和青姐還有萬翔三個人,連阿晨都不見了蹤影。
青姐的表現還是一如既往的和善,沒有什麼異常的情形可孔立青心裡已經隱隱有了一些預感。
吃過早餐孔立青把萬翔送上校車,照樣去醫院上班,醫院裡似乎沒有因為她無故曠工三天而有所反應,她沒來上班的這三天醫院從病房調了一個醫生來帶她的班,她回來了人家也沒說什麼就回了病房。
一切都是如常,孔立青無視著一切或窺視或妒忌或鄙視的目光照常開始她的工作。
忙碌一天,帶著幾分急切的心情回到住處,屋子裡只有萬翔和青姐的身影,周燁彰和阿晨依然不見人影。孔立青本來還心懷一點僥倖的希望,但很快她這點希望就被從廚房迎出來的青姐的一句話徹底的打碎。
青姐擦著手說話時還是一臉的笑意:「少爺今天有急事又回香港了,他走的急,讓我告訴你一聲。」
孔立青呆怔在原地,男人又走了,與上次不同是這次她沒在覺得失落,從心底泛起的確是一股悲涼之意。
男人真的走了,孔立青一日一日的數了七日,一個星期過去了,沒有音信,然後又數了七日半個月過去了依然沒有音信,隨著這日子一日日的過去,她的心也一分分的冷卻,直到最後她實在是無法再找出藉口來為男人以及自己開脫,她終於是逼著自己承認,自己也就是人家豢養的一個情婦,像她這樣身份的人,男人在世界各地他會長期駐足的地方都可能會有一個,而以往對她那些個溫文爾雅的溫情?那些溫情,孔立青想到這裡的時候嘴角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容,他本來就不是個一般的人,那樣的人不知道從小就受過怎樣的貴族教育,那種溫情也許不過就是他平時習慣的行為方式吧。
在男人離開後的整整半個月這天,孔立青在去往醫院上班的路上一邊緩慢的走著一邊恍惚的琢磨著這些事情。最近這一段時間她又恢復了座一半路程的車,再留一段路自己走著去的習慣,冬日B城的清晨經常會寒風凜冽,行人一般都會行色匆匆,唯有她走的慢悠悠的不說,還會經常走著走著就神遊到了天外,灰濛蒙的天空,冬日裡蕭瑟的城市景色中,她緩慢的姿態遠遠看去有種寂寞孤獨的味道。
「孔立青!」一聲很高的音量在孔立青的前方乍然響起,她舉目望去,前方不遠處,林佩倚著路邊的一棵樹幹嘴角帶著一抹譏覦的笑容,正盯著她已近不知看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