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有人端著禦賜之物魚貫而入,送到蕭魚的澄溪院來。
看到齊刷刷的兩排人,捧著珠寶首飾,綾羅綢緞……這排場和那新帝在宮裡吃粗茶淡飯過粗糙日子截然不同,倒是大手筆。蕭魚卻是自幼見慣了這些,當然比尋常人要鎮定一些。只問那領頭的內監:「這是什麼意思……公公可是送錯了地方?」
其實蕭魚已經隱隱猜到了一些,再想起父親昨日的模樣,更是渾身發寒,卻還是不願意往這最壞的方向想。
宮裡來的都是人精兒,見著面前這位金貴的主子,恭恭敬敬的行禮,答覆道:「小的是跟隨何公公一道來的,這些東西,是皇上賞賜給未來皇后,也就是蕭六姑娘您的。」
那薛賊要娶的皇后不是蕭玉枝嘛!而且兩人昨兒才剛見過。蕭魚心下氣得不行,可是又不好發作。
倒是那身後木木的蕭玉枝,有些反應過來,對著那公公道:「你是不是搞錯了,皇上明明——」
蕭玉枝頓住,眼睛微微睜大。
想說皇上明明是要立她為後的,怎麼現在忽然改主意了?但是她細細一想,那日賜婚的旨意,的確是說了是蕭家的嫡女。那時蕭魚的身份是前朝太后,那前朝先帝雖未與蕭魚洞房花燭就駕崩了,可她的的確確是嫁過人的,是個死了丈夫的寡婦!而偌大的蕭家,她蕭玉枝便是唯一未出閣的嫡女了,所以這後位才是她的。
蕭玉枝沒有再問下去。
她再傻,也知道是弄錯了,自己若是繼續問,那會更丟人。
那公公卻是心領神會,微笑著回話:「皇上要娶的皇后一直是蕭六姑娘,自然不會搞錯的。」他接著朝著蕭魚拱了拱手,「恭喜貴人。」
蕭魚看到他們將手裡捧著的一一送入了西側間,一時放的滿滿噹噹,若非蕭魚住的地兒大些,怕是要放不下了。
而那蕭玉枝,在原地楞楞站了片刻後,才面色刷白的匆匆走了,都沒與蕭魚說上一句話。
「姑娘,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春茗在她身邊輕輕的嘀咕,元嬤嬤和春茗也是一頭的霧水,可適才那內監說得清清楚楚的,那新帝要立他們姑娘為後。
好不容易從宮裡脫身,難道又要捲進去了?
蕭魚沒有說話,想了一會兒,就步履匆匆的去找父親。
蕭淮正在前廳,與何朝恩說話。
蕭淮威嚴沈穩,渾身皆是男子氣概,而身側的何朝恩,著一襲藏藍宮服,身形修長秀氣,白面書生的儒雅模樣,正面帶笑意,朝著蕭淮道喜。
只是蕭淮的臉上並無半點喜色。昨日剛好知曉那薛賊心思,他徹夜難眠,想著對策,未料今日這賞賜便送到府上來了,還是由何朝恩親自送來的,登時讓他措手不及,毫無招架之力。
蕭淮淡淡的說:「皇上應當知曉小女之事,她是趙煜之妻,這皇后之位,怕是不大適合……」
何朝恩是欣賞蕭淮的,知曉他性子直來直去,也未繞彎子,直言說:「皇上自然知曉,可便是知曉,也想立蕭大人的愛女為後,可見皇上是真的欣賞蕭六姑娘的。」
蕭淮心下震怒。他哪裡不知道,只不過是想藉著皇后之位,和蕭家在晉城`的`名聲,能幫助他早早的收攏民心。
見蕭淮臉色鐵青,何朝恩又道:「皇上年輕力壯,卻是終日想著治國,及鑽研兵法,如今登基也有些時日了,後宮可一直都是虛設的,若是蕭六姑娘進宮,想來定的獨得盛寵。」
新帝這皇位來得名不正言不順,出身又低微,且性子殘暴,可坐上龍椅之後,那趙煜的一些妃子,他可是一個都沒沾染,全部賞給了手下。
便是如此,蕭淮一想到那新帝的模樣,便清楚若是他女兒進了宮,絕對不是他的對手。怕是要被他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蕭淮沈著臉,沒有說話。
何朝恩卻是好言安撫,十分的耐心。欲再說一些話,想讓這護國公知道,皇上並非豺狼虎豹,沒什麼好擔心的,卻聽外頭傳來了一些動靜。
正是蕭魚進來了。
何朝恩忙起身,朝著進來的蕭魚行禮,聲音清潤道:「蕭六姑娘。」
依著何朝恩的品階和身份,完全不用對蕭魚行禮的,可面前的這位,日後是母儀天下的皇后,這才要敬著幾分。
蕭魚看著他的模樣,便知他就是新帝身邊最信任的宦臣何朝恩了。只是她沒有想到,竟是個斯斯文文書生模樣的年輕男子。蕭魚微微頷首:「何公公。」
蕭淮又與何朝恩說了一會兒話,因此刻蕭淮心情不佳,說話的時候也略有些冷淡,待送他離開後,蕭淮才見蕭魚迎了上來。
她忍不住問道:「父親,你昨日便知道了,是不是?」
昨夜她想不到讓父親煩憂之事,如今就已經很清楚了。她父親雖然歸順新帝,那是為了保住全家人的性命,又怎麼願意讓她嫁給那謀朝篡位的鄉野粗人?她心裡也不願意。同為皇后,這與嫁給青梅竹馬的表哥趙煜完全不同。
「年年,你莫要擔心,父親會替你想辦法的。」
蕭魚楞了楞,看向他,張了張嘴喃喃道:「父親……」他能有什麼辦法?難道真的要因為她,而牽連整個護國公府嗎?
她自問是個自私怕死之人,經歷過這麼多之人,自然是想好好活著的,可是倘若因她自己害了身邊的親人,那她是絕對做不到的。
蕭淮說道:「會有辦法的,容我再好好想想。」
年年,父親會有辦法的。
他是絕對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女兒入了那虎狼之口。
……
蕭玉枝在屋子裡哭得眼睛都腫了,埋進柳氏的懷裡,上氣不接下氣的嚷著母親。柳氏正蹙著眉頭安慰她。
短短幾日,大起大落,別說是蕭玉枝這個小姑娘,就是她,心裡也久久未反應過來。她也沒有辦法接受這個結果。
可今日那何朝恩親自過來,大張旗鼓的將那皇上賞賜的東西送到了蕭魚的澄溪院,說是給未來皇后的。
那閤府上下,已然全部知曉,先前是他們搞錯了,便是蕭魚是個寡婦,那人家新帝也不在意。蕭魚是長房的嫡長女,如此一來,這皇后之位又哪裡輪得到三房的五姑娘蕭玉枝呢?
柳氏靜靜的想了一會兒,等到蕭玉枝股哭夠了,才替她洗了洗臉。蕭玉枝抽泣著,紅著眼眶囁嚅道:「母親,我現在該怎麼辦?」
她真是沒臉見人了!這幾日她四處宣告她要當皇后了,可如今皇上要娶的並不是她,而是蕭魚。她當不了皇后也就算了,日後還怎麼出去見人啊?
柳氏說道:「丟面子是小,眼下你還有一樁事情要做。」
蕭玉枝抹了一把眼淚,楞楞的問:「什麼?」
柳氏朝著蕭玉枝的屋中一看,那屋裡的擺設,比先前要華貴的多,那些最名貴的,就是禦賜之物。她低頭看著她道:「你要趕緊將這些禦賜之物送還給你六妹妹……」
「母親,我不要。」蕭玉枝立刻就拒絕了。
柳氏的聲音嚴厲了一些:「聽話。」瞧著蕭玉枝安分了,才緩聲說,「而且要你親自去,就當沒之前的事情,大大方方把東西還回去,再道一聲喜。」
要她去向蕭魚道喜,那是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的。
可是蕭玉枝也並未太過驕縱,曉得此事不是小事,便不情不願的看著丫鬟收拾了東西。她一雙哭紅的眼兒眼巴巴的看著,搬一樣就咬一下唇,頗為的不捨。待瞧見丫鬟從黃花梨癭木圓角木軸門衣櫃中將那套宮裝拿了出來,才猛地起身過去,牢牢拽住那宮裝,說道:「不行,這個不行……」
這是她最喜歡的衣裙。
丫鬟為難的看向柳氏。
柳氏心嘆一聲,過去看著蕭玉枝說:「這衣裙本就是皇上賜給你六妹妹的,玉枝,聽母親的話,鬆手……」看到女兒還是不肯鬆手,淚盈盈的看著自己搖著頭說不要,柳氏才一狠心,將蕭玉枝手裡把這宮裝抽了出來,對著丫鬟道,「收起來。一併送到澄溪院去。」
蕭玉枝終於忍不住,哇得一聲哭了出來,撕心裂肺。
【小劇場】
薛戰:明天去村口小王那裡剪個頭,收拾收拾準備討老婆~
年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