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熟練

  蕭玉枝想都不用想,就曉得一旦嫁進郭家,肯定要被那老太婆虐待。

  這會兒柳氏要她試嫁衣,她就死死抱著床柱,反應激烈道:「拿走拿走!我才不要試,誰愛穿誰穿!」

  捧著紅漆描金海棠花托盤丫鬟就為難的看著柳氏。

  柳氏氣得胸前一起一伏,擡手就去拽她:「不許胡鬧了。」

  蕭玉枝就淚眼汪汪:「母親……」哭哭啼啼的說,「你知道的吧,那老太婆先前就打我,女兒若是進了郭家,恐怕日後您就見不到我了。你就再想想法子,成嗎?」

  什麼叫「成嗎?」,郭安泰特意請旨,帝王禦賜的良緣,哪有不嫁之理?

  柳氏雖有顧慮,可這段日子郭家誠意十足,在宮裡亦或是其他地方,那郭安泰見著郭家的幾位長輩,也都姿態謙卑。正二品的尚書大人,當護國公府的女婿,他們蕭家還能挑出什麼不滿的來?

  柳氏道:「母親已經替你挑選了最得力的陪嫁人選,他們會幫你出謀劃策。你啊,只要牢牢抓住郭大人的心,那郭老夫人還能吃了你不成……對了,日後那郭老夫人就是你的婆婆,你可不許再這麼沒規矩的叫她。」

  蕭玉枝抱著床柱,說:「我不,我就不。」

  她撇撇嘴,繼續說,「我偏要叫,老太婆老太婆老太婆……」

  柳氏就要去擰她的耳朵。蕭玉枝腦袋一縮,委屈道:「母親。」

  柳氏輕嘆一聲,到底下不了手。畢竟再過幾日,就要嫁人了。

  想到這裡,這心就軟得一塌糊塗。她柔聲道:「好了,你聽話一些。到了婆家,可不許這麼沒大沒小,沒人會慣著你的。」

  「……玉枝,你要相信母親,郭大人會對你好的。至於郭老夫人,你莫要與她對著幹,可倘若她太過分,你也不用忍著,要她知道你也不是好欺負的。但是最重要的,是郭大人偏向誰。郭老夫人是他的母親,從小將他拉扯長大,在這上頭,你已經輸了……但是夫妻一體,沒有什麼是比夫妻更親密的關係。父母、兒女,都比不上,你可知道?」

  她一點都不想知道,就是不想嫁給郭安泰。

  而這會兒,她看著母親的眼神,忽然鼻尖一酸,用力的撲到了她的懷裡:「母親……」

  便是蕭玉枝死活不想嫁,到了八月初一,還是被送上了郭家的花轎。

  這日蕭魚也會隨薛戰出席,去郭家喝喜酒。

  蕭魚先前雖和蕭玉枝吵吵鬧鬧,關係不大好。可那畢竟是在閨閣時的事情。她嫁給了薛戰,蕭玉枝嫁給了郭安泰,護國公府與新朝的關係,就更加的密不可分。

  又想到那郭老夫人張氏……蕭魚便蹙起眉頭來。

  元嬤嬤在她的身邊說道:「五姑娘這脾氣,對上那郭老夫人,怕是這郭家內院從此就不安寧了。」

  是啊。蕭玉枝這樣的脾氣,總是要自己佔些便宜,而那張氏,又是極為苛刻的。就盼著這張氏唸著蕭玉枝的身份,莫要太過分了才好,不過……那張氏怕不是什麼知輕重的主。

  當初當著她的面兒,都能讓皇上為她做主,這老婆子,估計心裡面也沒什麼怕的人。

  蕭魚換好皇后常服。

  玉女獻壽雲龍紋雙膝斕馬面裙,裙襬繡以梅花鹿、花卉、雲紋等圖樣,很是精美,走起路來,步步華貴。

  她側目問替她擺弄珠釵的春曉,問:「皇上沒說什麼時候回來嗎?」

  都差不多時候要出宮的。

  春曉小心翼翼將珠釵插好,回答道:「這會兒還在養心殿忙呢。娘娘您是知道的,皇上忙起來就忘了時間了,要不您過去催催吧。」

  說了要去郭家吃喜酒的,再說那郭安泰除卻吏部尚書的身份不說,也是昔日與薛戰出生入死的兄弟。蕭魚點頭,吩咐春茗:「那皇上的常服帶上,直接去養心殿吧。」

  春茗遂應下,走到衣櫃旁,小心翼翼取出一套帝王常服來,擱在了描金托盤上。

  隨後捧著,跟在蕭魚的身後,去了帝王處理政務、召見大臣的養心殿。

  帝王正在西暖閣,守在外頭的何朝恩,見著皇后娘娘,自是過來向她請安。蕭魚知分寸,與那蠻漢的夫妻感情再好,也不會去干預他的政事的。

  欲去東暖閣等一會兒,便聽得何朝恩說:「盧大人進去也有一會兒了,估摸著很快就好了,不如娘娘先進去等吧。」

  蕭魚黛眉微蹙,看向何朝恩:「盧大人?」

  何朝恩點頭,體貼道:「正是錦衣衛指揮使,盧希忠盧大人。」

  盧希忠。錦衣衛指揮使乃錦衣衛首領,正三品的官銜。

  她不好進去,不過聽著何朝恩的意思,差不多快稟告完了。唸著這段日子她與薛戰的相處,的確如普通夫妻無二,便也未有多少猶豫,點頭走了進去。

  剛走到裡頭,便聽到那帝王威嚴冰冷的聲音——

  「他還敢回來?」

  好像是什麼不該回來的人回來似的。

  接著又命令道:「……若是抓不了活的,死的也要給朕弄回來。」

  然後是另一個聲音,便是那錦衣衛指揮使盧大人領旨的聲音,鏗鏘有力。

  蕭魚的步子一頓,停在原地。聽著裡頭的腳步聲傳了出來,便見那穿著一身飛魚服的高大男子走了出來。

  而立出頭的年紀,濃眉大眼,很端正的長相。看到面前年輕的皇后,眼神略一楞,而後行禮退了出去。

  未急著進去。蕭魚側過頭看了那盧大人一眼,看著他遠去的挺直身影,略有所思。還是春曉輕輕在她耳畔提醒了一聲:「娘娘。」

  這才回過神來,緩步進了西暖閣。

  蕭魚進去,行禮後讓春茗將帝王常服擱到一旁,親自替他更衣。薛戰低頭看了她一眼,道:「來了多久了?」

  忽然問這個?蕭魚對這方面有些敏感,便如實說:「剛來的。」她擡眼望著薛戰,說,「若是皇上不喜歡,下回臣妾註意一下就是了。」

  「朕不怕你聽。」薛戰一字一句道。

  若是當真不怕她聽,又為何會問這個。蕭魚還是繼續道:「臣妾的確剛來,何公公也看到的,就聽到皇上要抓什麼人……」想到了什麼,問道,「可是先前行刺皇上的刺客?抓著了麼?」

  薛戰頓了頓,就道:「還沒有。」

  嗯。蕭魚輕輕應了一下,就沒有再多問,繼續為他穿衣。

  已經習慣了,洗衣做飯的粗活兒做不來,可一些伺候夫君的日常小事,卻很順手。薛戰敞手由著她更衣,低頭看著她熟稔的舉止,那雙小手靈巧漂亮……她身上的每一處,都彷彿是精雕細琢,得天獨厚的。彷彿生來就是要被捧在手心裡嬌寵的。

  靜靜凝視她的眉眼,薛戰忽然道:「龍袍繁瑣,朕不怕你笑話,朕自個兒初次穿上的時候,都不曉得怎麼穿……」

  蕭魚唇角微揚,覺得有些好笑,能想像到他那會兒有趣的模樣,肯定手旁攪亂的。本來就不像帝王,就跟耍猴兒似的。不過現在……怕是沒有人會說他沒有帝王風範了。渾身上下結實帝王威嚴。

  替他系好玉帶,攤手輕輕鋪平胸前褶皺,舉止細心。她想說當了帝王,不用自己穿龍袍,自有人伺候他穿的。

  卻聽他慢慢的說道:「朕卻記得,你頭一回伺候朕穿龍袍的時候,倒是很熟練。」

  貼在他胸膛的小手停了停。

  她十歲時便與太子趙煜定下親事,之後的四年,都為了當好一個皇后而努力。姑母派了很多宮裡的嬤嬤教她。如何替帝王更衣,亦是她日常練習的內容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