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開口這麼一句,徐冉懵懵的,根本沒有反應過來。大清早的,咋就想起問她身體好不好。
畫風不對啊……
應該說早上好才對嘛……
徐冉咧咧嘴,張嘴答:「吃嘛嘛香,身體特棒。」頓了頓,覺得應該禮尚往來,問:「殿下身體可好?」
太子一怔,咳了咳,「孤身體很好。」
徐冉哦一聲,然後就沉默了。
遠處宮宇飛簷處,日頭一點點升上半空,被晨曦染紅的雲漸漸散開,露出澄藍的天幕。
兩人站在丹陛前遙望天空。
「今天又是個大晴天。」徐冉碎碎念。
太子點點頭,驀地想起什麼,問:「你怕熱麼?孤讓人往大屋裡再添兩缸冰。」
「好啊,謝謝殿下。」徐冉不客氣地應下。像她這樣努力的打工者,算得上是業界良心了,金主來點問候福利自是再好不過。
她站得腿麻,實在難受得緊,又不好擅自走來走去。畢竟學神在這擺著呢,他靜止不動,她自然要陪著的。
趁他不注意,想著甩甩腿伸伸腰,左邊甩甩,右邊甩甩,伸一個大懶腰身心舒暢。
路過的宮人紛紛垂下視線。
未來太子妃在做什麼……竟然敢背著太子殿下做,額,做奇怪的事。
徐冉聳聳肩,正準備收回動作,繼續乖乖陪他做木頭人。太子卻在這時猛地回頭,嚇得她高舉的雙手僵在半空。
太子:「你在作甚?」
徐冉:「我……我在做早操晨練……」
太子:「……」
尷尬的氣氛持續片刻後,太子歎一口氣,「想來你也站得累了。」
徐冉拍馬屁賠笑:「不累,能陪著殿下是小的榮幸。」
油嘴滑舌。太子抿抿嘴,心裡很是受用,調轉方向朝思華殿挪步前行。是要親自送她回思華殿禮訓了。
徐冉屁顛屁顛跟上去。
眼見著就要到思華殿門口,太子終於開口繼續之前的話題。這一回,倒是說得清楚。直接指明是經儀堂比賽的事情。
徐冉恍然大悟,原來學神問她身體好不好,是指被下了巴豆之後的身體狀況。想了想,猶豫要不要如實回答。
腹瀉自然是有後遺症的,一天跑那麼多趟茅廁,她的小屁屁現在還疼著呢!
但是,這種事拿出來跟學神說,好像不太風雅……
「基本沒什麼大礙。」說的是基本,不是全部,算不得扯謊。
太子點點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正好送至思華殿門口,劉嬤嬤迎出來。徐冉轉頭對太子道:「殿下,沒什麼事,我便進去禮訓了。」
太子本還想說兩句,見她一副迫不及待進殿的樣子,只好咽下。漠著一張臉道:「進去罷。」
因為早上陪學神散步的緣故,上午的禮訓內容,少學了五分之一,等中午吃飯時,劉嬤嬤同她交待,說下午可能要多留些時辰,將落下的內容補上。
徐冉自是應下。準備去吃飯,剛到門口,平時伺候上菜的宮人此刻一個都見不到,罩門前空空的,徐冉差點以為自己走錯地方了。
歪著頭往裡一探,裡頭太子正襟危坐,旁邊還有個中年大叔。
太子擺擺手,示意她過去。徐冉進去行了禮,聽得太子同中年大叔道:「還請裘太醫為她把個脈。」
請的是太醫院院首,裘正。皇帝昆氏太子專用,太醫院一把手,多年不曾為第四個人診治把脈。
裘太醫並不知道未來太子妃已定的事,壓著頭小心翼翼,表面平靜,內心已經炸開鍋:殿下金屋藏嬌也就算了,竟然還搞出人命來了!定是讓他來把喜脈的。
八卦心熊熊燃起的裘太醫,端一臉嚴肅,恭敬請徐冉伸出手,準備開始把脈。
徐冉一頭霧水,好端端的,為什麼要把脈?一邊伸出手,一邊轉頭問太子:「殿下,中午不傳膳了嗎?」她好餓好餓。
太子淡淡道:「待太醫把過脈,再傳膳。」
裘太醫左手把完,右手上,來回十幾遍,硬是沒把出喜脈來。裘太醫不甘心,換了種方式接著把脈。
徐冉等得焦急,盯著裘太醫,那眼神要多可憐有多可憐:大叔行行好啊,快點診完,她真的快餓死了……
許是見她臉上急躁不安,太子忍不住出聲問:「太醫,可診出什麼沒有?」
裘太醫怏怏答:「一切安好。」就是沒喜脈……
無恙即好。太子放下心,同裘太醫交待了一番,左不過那幾句,讓他做好保密工作。
臨走前,裘太醫終是有機會多看徐冉幾眼,恨不得將她的模樣刻在眼裡。
就是這個小妖精,竟然迷倒了殿下,還讓他這個院首親自跑過來診脈。
裘正走後,太子命人去廚房傳膳。不必另外換菜,照早上吩咐的,以清淡為主,忌辛辣油膩。
吃飯時,徐冉好奇問:「殿下,為什麼要請脈呀?」
太子往她碗裡夾了把青菜,「你之前不是腹瀉麼,請太醫瞧瞧總是好的。」
徐冉滿足地吃青菜。學神好貼心,有這樣的老板,給他打一輩子工都沒問題。
吃完飯兩人回春華殿。
今天陽光不似前幾日那般猛烈,溫溫煦煦的,恰到好處。徐冉想來個陽光浴,轉頭問太子:「殿下,今天我想坐到門外看書。」
太子放下手裡的書,自軟榻坐起,揮手吩咐門外站著的宮人搬來籐椅和牛皮大傘。
片刻後。
大門口,徐冉趴在桌上翻開書,往旁邊瞧一眼躺在籐椅上,頭上牛皮傘遮陽的太子,好意提醒:「殿下,這裡太陽大,您進屋休息更好。」
太子沒理她,靠在籐椅上,側了側身。
他斜躺在那,優雅中略帶惺忪,懶洋洋的姿態,似一只高貴冷艷的貓。徐冉忍不住多瞥一眼。
男神就是男神,無論怎麼看,都是三百六十度無死角。
太子雖未往那邊瞧,余光卻時刻注意著。一見她撇著眼來瞅,眼眸一轉,目光立即迎上去。「你若無心看書,便替孤解解乏,就說說那日比賽的事罷。」
他的視線令人招架不住。徐冉害羞低頭,乏了就去睡嘛,非得同她說勞什子話。
心裡這樣想著,嘴上已經高興開說。
一說便是半個鍾頭。
許是今日陽光明媚,又或許是學神的眼神太過魅惑,印象中不是很愉快的一場比賽,說出來卻是滿滿的歡喜。
他靜靜地看著她。她整個人沐在光裡,細碎的光影在她臉上跳躍,她的眉是那般飛揚,她的眼是那般靈動,還有她的唇,粉嫩嫩的,像是剛摘下的櫻桃,沾著初夏的清風,將動聽嬌稚的聲音,一句句緩緩送到耳邊。
直抵心底。
末了,說完了,徐冉往那邊瞧,給出一個「我已經說完」的眼神。
太子一怔,這才發覺自己耗在她身上的注意力太過了。移開視線,薄唇微啟,冷冷一句:「就這場比賽而言,你表現得很好,換作他人不一定有你這般毅力。」
得了誇獎甜甜噠。徐冉露出大白牙:「還好啦,殿下抬舉了。」
下午禮訓,太子破天荒地陪著她一起。
徐冉想起當初太子問她是否需要陪伴問完甩頭就走的畫面,同今時今日的一比,不由感歎,果然人與人之間,是需要多多相處的。看,就算是高冷的男神,只要多跟他說說話多拍拍馬屁,男神一開心,嘿,主動就跑來作陪了。
雖然……有他在旁邊盯著,壓力指數直線上升。
今天學的是祭祀禮舞,需要扭胳膊扭腿的。
剛開始做出來的動作頗為僵硬,畢竟學神是不可忽視的存在,當著學神面跳舞,有種羞恥play的感覺。
劉嬤嬤頭一回見太子作陪禮訓,雖然一時驚嚇,然終究是見過大場面的人,很快就鎮定下來。一邊示范,一邊傳授心得,動作有條不紊。
在劉嬤嬤的引導下,徐冉很快進入狀態,放開了去跳,多練幾遍便學會了。由一開始的生硬,到最後熟練掌握禮舞訣竅,徐冉小小得意一把,沖著太子那邊眨了眨眼。
看,她跳得好吧!
太子心頭一滯,平生第一回手足無措,猛地站起來,板著一張悶臉往屋外走。
徐冉茫然,學神怎麼走了?
適時正是休息時間,徐冉遺憾地收回視線,專心同劉嬤嬤聊天。劉嬤嬤很喜歡聽她說宮外的事,每次都聽得格外認真。
聽到她要代表經儀堂出賽時,劉嬤嬤恭喜道:「徐娘子真厲害,此次大賽,娘子定能獲勝。」
徐冉嘻嘻笑,她也想獲勝呢。
只要贏得第一名,不僅有明暉堂的額外加分,還能有學神的私人教學指導。簡直不能更贊。
親熱地挽了挽劉嬤嬤的手,道:「嬤嬤才是厲害之人,周禮學得這般好,又是十級侍考者,我要蹭蹭嬤嬤的福氣,好保佑我贏下比賽。」
劉嬤嬤被逗得樂呵,「娘子莫拿小的打趣,要說天下厲害之人,當屬太子殿下。依我看,娘子若要蹭福氣,蹭蹭殿下的福氣,比賽准贏。」
徐冉笑,「嬤嬤說的在理,可是咱們殿下是誰,豈是一般人能近得了身,我哪裡蹭的到!還是蹭蹭嬤嬤的福氣比較實在。」
劉嬤嬤便伸了手隨便她蹭。兩人笑呵呵的,休息片刻,又開始繼續禮訓。
太子站在窗門邊,正好聽到她說的玩笑話。
當即眸色一深,嘴上琢磨道:「蹭蹭福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