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試這天,大家心情有些緊張。苦讀了半年的成果,全在這場考試中了。會年期中考需納入年底均考核,所以很是重要。
因著上次參加書賽有加分,徐冉倒不是很擔心年底均考核,就算這次沒考好,她的均考核也是能在及格線以上的。當然,她肯定不會考不好啦。不僅要考好,而且還要考前五。學神的銀子和她爹的銀子,還等著她去收割呢。
進了考場,才發現考場有好幾個同堂學子。大家的位子都是打亂的,笑著打了招呼,待考鈴一響,夫子拿著試卷進來。
上午總共兩場考試,帖經墨義和周法。兩個都是她擅長的,做完題交完卷,很是輕鬆。今日考試學堂不開餐,徐冉在考場門口等著坐轎子回府吃飯。
恰逢蘇桃趙燕也出了考場,三人討論上午的試題。徐冉問趙燕,是否按照她之前教的深呼吸法緩解緊張。趙燕點點頭,說自己一緊張就呼氣吸氣,如此反復好幾遍,倒漸漸放輕鬆了。就是做題的時候老會惦記著是不是做錯。
徐冉歎口氣,阿燕這毛病也不是一時半會能改的。得慢慢來,今年大考前在十二月底,還有四個多月,總會想到辦法的。討論一會,徐家的轎子來了,徐冉便坐轎回去了。
在家裡吃過飯休息半晌,復又去考場。下午考算術和詩賦,徐冉勉強做得還行。第二天考剩下的四門,最後一門是禮法。大家先做了筆試,然後進考場,一組一組地進行禮法實踐。
和她一組的正好是沈令音。
考禮法實踐時,大家需換上專門的袍服。男子的為黑底鑲紅,女子的為月白淺綠。禮法實踐不但考察行禮步驟以及細節的對錯,同時也很注重行禮人姿態動作是否優雅得當。
徐冉以玉冠束發,袍角飛揚,靈巧動人,整個人看起來似三月春光,乾淨爽和中透著一股勃勃生機。
沈令音比她年長兩歲,身量自是高上一些。穿起月白淺綠袍服,寬袖微擺,柳腰纖纖,當真是風流嬌媚。
她們倆最後一組考。先考完的學子在旁觀禮,紛紛議論起來。
「徐娘子平時悶聲不響的,今日和沈娘子站一塊,卻絲毫不遜色。」
「一個嬌弱翩翩,一個俏麗可人。各有各的好。」
說話的人離得近,聲音全部都傳到徐冉耳裡去了。旁邊站著沈令音,徐冉朝她看一眼,尷尬一笑。
要說悄悄話應該離遠點嘛,說話聲那麼大,都還是誇她的,聽著讓人多不好意思。
沈令音臉上沒什麼神情變化,回以禮貌的一笑,「徐娘子這般出色,免不得旁人誇兩句。徐娘子當得起這贊美之詞。」
徐冉臉上一紅。多好的人,還主動圓場化解尷尬。人長得美,心靈也美,不愧是校花。
「沈娘子過獎了,論出色二字,經儀堂無人能比過沈娘子。」充分發揮馬屁精特色。
兩人相對一視。你誇我一句,我回你一句,倒也公平。無需再接著往下說了,再說就太假了。
一時無話,站著等夫子喊名字。過了不久夫子喊她們進考場,便跟著進去了。
考試中,雖然和校花一組不免有些壓力。但徐冉好歹也是劉嬤嬤手把手教出來的,辛苦熬了半年,那可不是白熬的。動作流暢利落,卻又透著幾分皇家威嚴,特別鎮得住場面。
考官們點頭,在各自的評分紙上畫下圈圈。
考完全場,徐冉心情輕鬆,多日因溫習和考試累積的壓力此刻一掃而空,整個人特別興奮。今晚回去她要熬夜!要和紅玉翡翠一起打葉子牌打通宵!明天早上要睡到自然醒,晚上回去就讓大姐把她床上的機關給解除!睡睡睡,睡到太陽曬屁屁,嗷。
身後有人喊住她,「徐二娘子。」
徐冉回頭一看,是沈令音。
兩人並排而行,因沈令音走得慢,徐冉特意放緩步調。沈令音轉頭看她,尖尖的瓜子臉似芙蕖一般惹人愛憐,「徐娘子,今日禮法考試,你比上次又進步不少,我一向自詡懂禮之人,今日見徐娘子行起整套大周聞行禮,當真是自愧不如。」
被美人誇了,徐冉很開心吶。「沈娘子太過謙虛,我瞧著沈娘子宗禮篇倒是做得極好,舉手抬足間,似有大家風范。」
沈令音一笑,嘴角上翹,眼眸流轉,甚是勾人。「早年在江南之時,曾拜師於馮肆老先生門下,習過幾年禮法。馮老精攻周禮,尤其宗禮,天下無人能出其左右。」
徐冉啊地驚歎一聲。馮肆馮老她知道,禮法大家之一,早年曾任周禮官,主祭祀宗廟之事,卸任之後便雲游四方去了,閒雲野鶴,行蹤飄忽不定。能拜於他門下,那可不是件易事。
既提起馮老,徐冉想起一人來。
「沈娘子既拜於馮老門下,想來也一定認識金科狀元馮簡咯?」這個在冰寒雪地裡脫光了以雪覆身背下整本《大周紀法》的人,雖出身貧寒,早年父母逝世,然機緣巧合,被馮老領回去了,馮老還資助他上學考試,並為他改姓改名。
說起來也是個傳奇?
提起此人,沈令音沒什麼興致,因著她素日練就的一張含笑臉,雖有幾分嫌棄之意,但遮遮也就過去了。 「認識是認識,不太熟。」
徐冉見她沒有接著往下說的意思,知趣不再問。兩人又聊了些其他的,言語間沈令音似有打探之意,徐冉也不知道她要打探些什麼,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也就沒在意。
兩人在門口分道揚鑣,各自乘轎回府。
因著慶祝考試結束,徐冉請了趙燕和蘇桃上徐府玩。襄陽王府小郡主請了徐嬌過府游玩,吃過飯便過去了。徐佳應了同堂學子之情,跑到野外研究炸藥去了,臨走前特別囑咐徐冉,千萬不要告訴徐老爺她去玩炸藥了。走出幾步又交待,若是晚上九點鍾之前她還沒回來,那十之八九定是炸傷了,讓她直接帶著大夫來郊西找人。
徐冉聽得目瞪口呆,轉頭問蘇桃:「你哥也去了?他們常常這麼玩?」
蘇桃點頭,「和其他幾個學子一起。也不常去,沒什麼時間,就去過那麼一兩次。」說起炸藥這事,還是徐家大姐提起的呢。
那日她去學堂找她哥。她哥正在和徐家大娘子拌嘴。因為她哥嘴賤,徐家大娘子生氣了,一怒之下,揚言要炸了他。她哥這人,嘴毒刻薄,不以為然。
她記得她哥是這麼回的。「你當我是炮竹呢,一點就炸?想要炸死我,你得買多少炮竹,得堆成山吧。」
徐家大娘子道:「你給我等著,等我做個大炮竹,不信炸不死你。」
蘇桃將原委一說。徐冉哦哦點頭。這裡的火藥威力不大,尚處於啟蒙階段,剛剛好到能研究個炮竹的程度。炮竹她玩過,跟現在的炮竹完全不是一碼事,點完之後冒個火星子,有點像現在的啞炮。要想炸死人,確實得堆成山。
隱約記得中國古代一直有火藥,先是從煉丹過渡發現的,至宋朝才真正發展起來。宋朝的火藥之所以能迅速發展,完全是因為戰爭的需求,南宋甚至還有管狀火器,也就是現代槍炮的原型。她所在的這個朝代沒什麼大的戰爭,邊疆與外族夷人的爭斗,也只是小范圍的,基本還是動刀動劍,粗暴砍殺。
徐冉快速回想,炸藥的化學反應物是什麼來著?雖然她學文,但是高中的歷史老師和化學老師是一對,總是會見縫插針地為他們復習化學課的內容。
有一次她記得歷史老師出了個很偏的題,考的就是□□。大家看到考題都驚呆了,她就是因為這個題沒做出來,與期末考第一名失之交臂。哎,想來她高中還是蠻努力的,就是到了大學一頹廢,啥子都忘了哦。
啊,想到了!硝酸鉀、木炭、和硫磺混在一起,百分之七十五的硝酸鉀,百分之十五的木炭,再加百分之十的硫磺。往容器裡一塞,□□就這麼蹦出來了。但是不敢肯定,萬一弄錯了呢?
徐冉決定晚上等徐佳回來,改天跟著她一塊去玩。保不准這麼一研究,還真能將威力賊大的炸藥搗騰出來。
發展正確的科學觀,建立良好的社會價值觀,能發揮優勢的時候就要充分發揮優勢,可不能白穿越一趟!
晚上等徐佳回府,灰頭灰臉的,像是從泥土地裡滾回來似的。徐冉一說下次要一起玩炸藥,徐佳就答應了。徐冉也沒多說,蘇桃和趙燕還在小院等她。今兒個她倆留宿,準備晚上一起熬夜。
紅玉翡翠備了夜宵,三個人玩累了往床上躺,躲在被窩裡說悄悄話。
屋裡放了冰,兩排窗戶大開,但還是熱。又不想讓使女們進屋聽見她們說的話,遂一人一把扇子,輕輕搖搖地晃著風。
聊起夏假的事情,八月整一個月放假,蘇桃說他們家去蘇州玩,趙燕家倒是不出門,她就在京裡待著了。
問起徐冉,徐冉愣了愣,說自己去白南。
上次徐嬌參加算術大賽,徐老爺放過話,只要嬌嬌能拿第一名,夏假就去白南避暑。白南四季如春,就是遠了點。蘇桃和趙燕紛紛表示羨慕,不客氣地表示讓她記得帶禮物回來。
三人說著說著話,迷迷糊糊便睡著了。
第二日送走蘇桃和趙燕,正巧碰見徐佳要出門。徐冉在家裡閒不住,蹦蹦跳跳地跟著一起去了。
徐佳繼續玩炸藥,致力於將蘇衙內炸飛。
徐冉看著一旁站立怡然自得的蘇衙內,心想他真是好氣度。倘若她聽見說有人要炸她,跑都來不及,哪裡還敢往前送呢。
蘇衙內見著她,笑:「來,叫聲景行哥哥。」
蘇衙內本名蘇景行,名字好聽,但大家都習慣冠以他爹兒子的身份來喊他。徐冉怔了怔,禮貌地喊了聲「景行哥哥。」
蘇衙內笑得開心,指指前方正忙活著的徐佳,道:「口頭上占不到她的便宜,退而求其次,占占你的便宜,倒蠻好的。」
……退而求其次……徐冉嘴角一扯,發誓這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喊他「景行哥哥。」
徐佳拿了好幾個竹筒,往裡面倒東西。依樣子看,應該是硝石、硫磺和馬兜鈴。硝石應該是牆角和屋根下收集來的土硝,點了好幾個竹筒,變換了不同的混雜物,效果都不大好。
徐冉不敢上手玩,就在一旁晃悠悠的。古代嘛,大多都是混合物,要像制作出現代那樣的炸藥,有些原料需得人工提煉,炸藥要想威力大,酸的濃度必須大。再多的她也想不起來了,只記得這一點。
玩了好幾天炸藥研究,她覺得沒啥勁頭。雖然記得一個化學反應式,但這裡條件有限,純度濃度不合適,照樣行不通。屋子牆角拾得的硝石畢竟是少量,若是能蹦出個什麼天然硝石礦,然後再合成點濃酸,混合煤焦油,但是有可能制作出威力震天的炸藥。
哎,說來說去,她現在還是個幼學學子,像科學發展這樣的重任,還是留待以後說罷。
過了幾天悠閒日子,學堂召開集會,發試卷排名次。
徐冉趕了個早,既緊張又興奮。能不能收割男神和爹的銀子,能不能安心地過暑假,全看今天的了!
呂夫子拿著紅榜進學堂時,徐冉伸長了脖子望。
這次並未直接將紅榜公布,而是先念名次,再貼到外面去公布。先是一個堂的名次,再是整個級堂的名次總排名。夫子們一般只念一個堂的名次,級堂人數太多,一般由大家自己去外面看。
先是從最後一名念起。
毫無疑問,又是李信。
徐冉同情地看他一眼。
李信捂住腦袋。想想回去要挨打,他就覺得屁股疼。
一個個名次念下來,趙燕是第二十名。蘇桃是第十三名,由後往前念,徐冉滿心祈禱呂夫子不要那麼快念她的名字。下一個,再一個,一定要撐到前五啊……
念到第六名的名字時,呂夫子往徐冉這邊看一下。只一眼,瞧得徐冉心髒病都快發了。
不會這麼背吧,恰好差一名?
「鄭秋——」
呼,幸好幸好,不是她的名字。
呂夫子接著念下一個。動作比之前慢,咳了幾聲,又在台案前挪幾步,這才張嘴念名字。
「第五名——徐冉!」
徐冉激動得抱住同桌的蘇桃,差點往她臉上一口親。
第五名!第五名!銀子到手了!
此次會年期中考,紅榜人手一份,徐冉拿著紅榜回家時,幾乎是橫著走的。
前五名免夏假的堂外題,呂夫子還說讓她好好休息,九月開學時再接再厲。
徐老爺剛下朝,一進府就看見徐冉趾高氣昂地站在門口等他,得意洋洋地將紅榜遞過去,手一伸,兩個字:「銀子。」
徐老爺一見她這模樣,肯定是考進前五了。一巴掌輕拍她手心,點了點她的腦袋,「小財迷!」
徐冉晃著腦袋將耳朵湊過去:「都還沒誇我呢,怎麼就先訓上了?不行,我很受傷,需得另外再多賠點銀子。」
徐老爺哈哈笑,「五十兩,等會就給你!再多就沒有了!」
晚上大家上桌吃飯。
徐嬌爆冷門,考了個全堂第一。徐佳則……照常被蘇衙內蘇景行秒殺,又是第二名。徐豐最近跑題跑得勤,他老大表示很欣賞,說羽林郎百戶缺一位等過了年就將他舉薦上去。
如今徐豐是正七品羽林軍隊長提舉正,若能升羽林軍百戶,那便是從六品。一年內升至從六品,這可是極大的好事。
徐冉在旁聽著都覺得不可思議。她哥,絕對是走狗屎運的標准范本。
一家子熱熱鬧鬧地吃完了飯,商量過幾天出行去白南的事。
這一商量,徐冉才知道,哦,原來她還有個叔叔,外加一個便宜祖母。
這個叔叔與她爹同父異母,是她正經奶奶死了之後,她爺爺另外娶的續弦所生。平時大家不怎麼來往,只有逢年過節才有走動。
當然啦,徐冉過年那陣剛穿過來,表示啥情況都不懂。如今一聽,嘿,怎麼感覺有點微妙?
感覺她爹似乎對這個異母弟弟和後娘沒什麼好感啊……
叔叔住在在白南,是本地的知府。雖說平時不怎麼熱絡,但畢竟是親戚,若是過門不入,跑過去避暑還特意另外租個宅子住,說出來太傷情面。此次前去白南避暑,就乾脆住他家。
徐老爺給便宜弟弟和後娘備好了厚禮,往議事堂遞了請假折子,就等著上頭准假了。
徐冉往東宮去的時候,順便跟太子說了她要請假取消一個月的禮訓。
本來因著放夏假,禮訓是應當取消的,早在徐冉請假之前,劉嬤嬤就來東宮問了太子意思。這個月,是否讓徐娘子好好過個夏假,等九月再繼續也不遲。
太子自然是准的。辛苦大半年,確實該給她好好放個假。
等徐冉今日一說要去白南避暑,太子一想到白南相去甚遠,就不太想准她這個假了。
徐冉仰著一張可憐兮兮的臉,求道:「殿下,您行行好,以後有機會我一定天天來東宮禮訓。」
太子雙手負背往前走,高昂著頭沒理她。徐冉死乞白賴地跟上去,硬著頭皮央他。
太子轉過頭,皺著眉問:「你要去多久?」
徐冉伸出手指頭,「一個月!」
太子在心裡算了算,那得九月初才能回來了。
徐冉大著膽子往他跟前跨一步,張開臂膀攔住他的去路。腆著臉抿著唇,裝出可憐的小模樣,眼睛好不容易閃出淚光:「殿下,勞逸結合,方能學得更好。等我九月回來,一定更加奮力地學禮訓,將這個月落下的全補上,求求您了殿下,您最好了,世上再也沒有比您更好的人了。」
小嘴倒是甜。遲早是要應下的,沒有必要再為難她,太子點點頭,就算准假了。
兩人往春華殿去。徐冉高興之余念叨:「我的假准了,不知我爹那邊順不順利……」
太子頓了頓,道:「折子遞上去,吏部那邊應該是批了的,徐相公勤懇有加,定是要准的。吏部批後,遞到官人跟前需費點時日,孤今日去催催。」
男神形象不能更高大。徐冉星星眼,興奮道謝之後,開始說考試名次的事。
太子很爽快地讓人拿了兩千兩給她。徐冉摸了摸銀票,正要收下時,太子出聲了,說是替她保管。
徐冉:到手的銀子又飛了。
徐冉別扭地坐回去,心裡想還是自家親爹好,至少銀子真的都進她兜裡了。學神太坑了,不帶這麼玩人的。
太子瞧著她鼓鼓的腮幫子,心想八成是生氣了。
給她銀子替她保存還敢生氣?
【小劇場之還手帕】
禮訓前一天,徐冉蹲在地上洗手帕。搓搓搓搓,額,怎麼搓出了洞,噯,真的搓破了咧!天,怎麼辦!
第二天去還手帕。
太子指著手帕上丑丑的補丁,問:「這是什麼?」
徐冉低頭認錯:「我勁太大,一不小心就搓出了洞……本來想繡朵花縫補……」
太子咳了咳,將繡了一坨黃線紅線丑不拉幾的手帕塞揣兜裡,高冷地整了整衣袖,「孤拿去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