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鑄幣場,嘈雜切切,熱氣騰騰,工匠們各司其職,忙得熱火朝天。
太子領她往前。
徐冉激動得不行,鑄錢場啊,國家高級機密,學神說帶她來就帶她來了。往左一瞧,錢!往右一瞧,還是錢!嚶嚶嚶,不行了,她真的好喜歡這種滿目都是錢的感覺。
要給學神一百個贊!
太子指著前方辛勤工作的工匠們,問:「你可知他們用的是什麼鑄造法?」
徐冉:「翻砂法!」
太子訝異,稱贊道:「不錯。」
徐冉聳聳肩,嘿嘿,她才不會告訴學神,牆壁上寫著呢!
銅沙疊就,翻砂鼓鑄。
八個大字一看,就知道是翻砂法咯。
太子領她至一木箱前,道:「排列母錢,填砂至實。而後翻轉砂箱,套框填砂。」
這是在給她解釋鑄錢的順序呢。徐冉忙地點頭以作回應。
又往前一步,指著好幾排打開來的木框箱,「分箱取錢,開設澆道,合箱排列,化銅澆鑄,最後開箱取錢,收回型砂。」
徐冉哦哦點頭,鑄錢果真是個麻煩活啊,一道道工藝做下來,每一道都必須謹慎完成,要是任何一步出錯,估計就得從頭來。
恰逢剛鑄完一批新銅,執掌官恭敬地呈上一貫,太子拿在手中把玩,而後又擲到徐冉手中,「這是今年的第一貫新錢,賞你了。」
那銅錢精致通圓,正面刻著大周通寶四字,熏模中帶出來的松香與清油味。俗話說滿身銅臭味,哪裡知道銅錢出爐之始,是清寒的香氣,臭的,不過是百轉千回這一路見過的人心。
徐冉低頭嗅了嗅,滿足地露出一個笑容,新鮮的錢味!就是這麼的好聞!
寶貝似地放進荷包裡,屁顛屁顛跟著太子逛。
一圈逛下來,等到要回去的時候,太子問:「孤的這個『一臂之力』,你可滿意?」
徐冉小雞啄米似地點頭:「滿意,特別特別滿意!」
太子點點頭,「剛才都看清楚了,這回知道錢是如何鑄出來的了?」
徐冉:「殿下解釋得清楚,我全部都記住了!」
太子:「很好,回去寫篇賦文,說一說今日的感悟。」
徐冉笑容一僵,竟、然、還、有、家、庭、作、業……感悟?寫她經此一游之後,發現自己更加愛財如命了麼!
回去的時候,太子親自為她戴上眼罩,徐冉不喜歡被人遮住眼睛,什麼都看不見,會讓人非常沒有安全感。輕聲請求,問能不能不戴眼罩。
太子拒絕,挽她上馬車。「孤能帶你來鑄錢場,卻不能讓你知道鑄錢場在哪。從國法上來看,至少現在不能讓你知道。」
徐冉無所謂地聳聳肩,摸索著坐下。眼睛蒙著,耳朵便變得格外機敏。聽著車□轆滾滾前進的聲音,馬車裡寂靜地令人發慌,徐冉下意識喊了聲:「殿下?」
太子輕輕「嗯」了一聲。
徐冉辨認著聲音的來源,似乎是從她的正前方偏左一點的地方傳來的。「殿下,我們現在去哪裡?送我回府嗎?」
太子望著她說話探頭探腦的樣子,似乎因為蒙住了眼,而有些不知所措。太子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她沒有反應。
太子收回手,「不回去,去馬場,今天還沒有練習騎射。」
徐冉想起一事,「今天不能去馬場了。」
太子微微一蹙眉,「為何不能去?」
徐冉便將因為她們姐妹三人這些天太過頹廢,所以徐佳下定決心要恍然一新規定她們下午必須幾點回家不能在外逗留的事情一說。
太子面上不太高興,聲音卻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知道了。」
然後就再也沒有說話了。
片刻後,徐冉又喊:「殿下?」
這回太子並未作答。徐冉側了側耳朵,不由地伸出雙臂摸索,「殿下你還在嗎?」
問完就後悔了,馬車並未停下,他肯定還在車上的。那為何不理她?因為不能去馬場的事情嗎,難道學神覺得她是因為想要偷懶才不去的嗎?
一心在意營造標准好臣子形象的徐冉,慌忙地開始解釋:「殿下,我不是不想去,而是實在拗不過我大姐,家裡人如今都不知道我和殿下你的……咳咳,不知道我有幸被殿下看中,接受這一重要任務。殿下也說了,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我從不敢將此事外洩,還請殿下明察。」
對面仍舊沒有回應。
徐冉著急,怎麼都不吱個聲,學神到底聽沒聽到她說話?
太子下意識屏住呼吸,與她近在咫尺。
小姑娘一點警覺心都沒有,連他幾乎入了她的懷抱都不自知。
她直直地伸著雙臂,或許因為方才那一番解釋他並未回應,她顯得有些擔心,不敢亂動,生怕弄出一絲聲響。
太子眸中含了笑,伸出手指又在她眼前晃了晃。這樣也好,她戴著眼罩,看不見他在哪裡,只要不弄出動靜,他可以肆無忌憚地這樣盯著她,甚至……
他的手一點點順著她的臉龐而下,只隔了分毫的距離,並未觸碰。看起來就是在撫摸。太子兩只手都抬起來,緩緩地挨著她的細腰而落下。
隔空相擁。
恰好她伸長的手,也看起來像是抱著他。
徐冉抬手抬得累了,心想學神不理就不理吧,反正伸手去摸,他也不會讓碰的。正準備收手時,忽地聽見耳畔有人說話:「不要動。」
這聲音,近在咫尺。學神好像離她很近?
徐冉聽話地繼續保持『僵屍』的姿勢。
太子上半身往前湊,雙手隔空環著她的腰,他清冷的聲音聽起來就是在發號施令:「你喊孤一聲。」
徐冉:「殿下?」
「聲音太僵了。」
徐冉拉長聲調:「殿下——」
太子不滿意:「那日官人來東宮,你蹭在我身旁的語調就很好。」
徐冉迷茫,學神這是玩什麼呢?聲音cosplay?
雖有疑惑,卻仍乖乖照做。嗲著嗓子喊了聲:「殿下。」酥酥軟軟,糯糯嬌嬌的。
太子閉上眼,「再多喊幾聲。」
徐冉黑線。
今天學神犯什麼毛病!不太正常啊!難道是看她戴著眼罩,想跟她玩羞恥play嗎!
哎,雖然不太樂意,但誰讓他是老板呢。
連連喊了好幾聲。
太子心滿意足。他的唇挨著她的小耳朵,白白嫩嫩的耳垂,再往前靠分毫,便能親到。
事實上,他的整個上半身都與她離得極近。明明連衣襟都挨著了,卻絲毫讓人沒有被觸碰的感覺,距離感把握得極好。
他向來是不允許自己有那種污穢淫邪的念頭,但今天不同,她蒙著眼,她看不見他在做什麼。
她用這樣軟媚的聲音喚他「殿下」,聽起來就像是求他。求他抱一抱她。
他喜歡這樣的感覺。
忽地馬車一晃,突如其來的顛簸讓人不由自主地往前一跌。隨之而起的,還有福東海的罵聲:「小六子你個該死的豎子!跌壞了殿下,一百條命都不夠你償的!」
徐冉動了動手指,身上仿佛被重物壓著,有什麼東西,整個地都撲在她身上。
好像還是熱的?
「殿、殿下,是不是有東西砸我身上了?」
悶了許久,那緩而長的呼吸聲印證了她那一晃而過的猜想。
「是孤。」
太子從她身上爬起來,佯裝無事地坐回去。
徐冉仍處在「靠學神為什麼壓她身上!」的驚嚇中,話都說不清楚了,「殿下,你、你為什麼會……」媽呀太羞恥,讓她冷靜一下。
太子咳了咳,臉上微微有些發紅,由於常年講學舌戰各國群雄,已經練就了無論什麼時候都能淡然處之的最高境界。此時此刻說起慌來,也是信手拈來的事情:「孤不小心摔了一跤,多謝徐娘子救駕。」
徐冉:「哦。」馬車上也能摔跤,學神自帶非凡技巧噯。
是夜,太子入寢,閉眼時忽地想起白天的事。
掐指一算,如今剛出正月,還有整十個月的時間。
再等等。
小姑娘遲早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