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嚎得這般大聲,小臉皺成一堆,眼睛抿成一條,本該是痛哭才有的撕心裂肺表情,偏生梨花帶雨少了點雨,一滴淚都沒掉。
太子一愣,只瞬間的功夫,恢復成以往的高冷清寒。
她這是在假哭做戲,故意招他愛憐。
雖已猜破她的心思,卻並未點破。一手扶著她的身子,保持方才那個彎腰看她的姿勢。
徐冉心中哎呀一聲,剛剛明明醞釀得極好,怎麼關鍵時候就哭不出了呢!媽蛋,不行,要是哭不出來,她就前功盡棄了!
恨鐵不成鋼地準備悄悄掐一把大腿,手伸得太快,伸錯了地方,掐錯了地方。
太子青筋一跳,垂眼看了看下面,大腿處一陣陣地發疼。
完了完了。徐冉顫著手,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憋了許久才憋出一句,「殿下,我又錯了。」
寢殿。
徐冉半跪著,仰頭望著太子:「殿下,疼嗎,要不要叫御醫?」
剛才那一把掐,她可是用足了十成的力道。
太子搖頭,冷言吐出兩個字:「不用。」
徐冉內心悔不當初。
要是當時沒有為了討好太子,隨手將荔枝石頭送出去,順便吹得個天花欲墜,也就根本不會有今兒個認錯這事了。沒有今兒個認錯這事,她也就不會為了營造更好的哭戲效果,錯掐了學神。
徐冉伸出手指,一臉真摯:「殿下,要不我給您揉揉?」
她掐的地方是大腿內側,太子臉上表情有些微妙,「不用。」
徐冉再接再厲。總歸今日一定要讓學神感受到她真摯的歉意才行。
跑出去書房將剛才寫好的幾十幅橫幅掛身上,展開來,上面寫的全是「我錯了」這三個字。
徐冉正對著床榻喊:「殿下殿下,看這邊。」
太子撇開眼不瞧。
花言巧語,他這次是不會再上當了。
此法行不通,徐冉便又生一技。反正學神說了,不會砍她腦袋,既然生命安全已經得到保障,那她就可以放心大膽地花樣式求原諒了。
甩落滿身的橫幅,躥到他面前,簡單粗暴地開始扮鬼臉逗他笑。
吶,本來她是想給學神捏捏肩按按摩什麼的,但剛才他發了話,她想揉一揉都不行。要是能讓她碰學神的身體,興許撓一撓他咯吱,他笑出了聲,氣氛一緩和,事情也就好辦了。
碰不著,就只好專心致志地逗他開心了。
幸好上回記下了學神的笑點所在,徐冉毫無節操地開始扮各種各樣的鬼臉,並學福東海的語調講話:「殿下——徐二娘子她知道錯了——下回再也不敢送荔枝石頭了——你行行好就原諒她這一次罷——」
太子瞧著她擠眉弄眼的,撲騰來撲騰去,學著福東海滑稽的語氣,誇張得不得了。
移開視線不去看她,怕自己真的一不小心就笑了出來。
徐冉充分發揮牛皮糖精神。太子的眼神偏向哪邊,她就跳到那邊,到最後索性直接靠過去,企圖用身體擋住他的目光。
他一躲一閃,她一蹦一跳地,目光纏纏斷斷的。
太子忍不住啟唇:「瞎鬧騰。」
他肯理她了。徐冉開心地往前湊,不小心踩到了他的鞋頭,撲騰一下往旁倒去。
出於本能,她倏地一下抓住太子的衣袖。
本來就坐在床沿邊,這下子一倒,徑直倒在了寢榻上。
她壓在玉枕上,他壓在她身上。
離得這般近,呼吸聲急促交錯,幾乎能感受到彼此繚亂的心跳聲。
太子屏住呼吸。只凝眸望著她。
她倒在床榻上驚慌失措,圓溜溜的眼睛撲閃著,像是林中迷路的小鹿,茫然徘徊,擔驚受怕。
他瞧著她這模樣,心裡頭什麼火氣都下去了。
徐冉本要準備起身,對於如此曖昧場景,她已經完全免疫,並且順便想好了圓場的措辭。不可否認的是,剛開始那麼一丟丟的時間裡,她確實有過一絲絲驚慌。
慌什麼呢,當然是出於女孩子的本能,害怕自己被狼吃了咯。
這念頭只存在半秒不到,然後她就徹底清醒了。嘿,這可是學神,說不定她整個脫光了站他面前,他都不會眨一下眼。
所以說嘛,腦補要不得,做人要現實點。
太子卻在這時壓低了身。
「你錯哪了?」
他問這四個字,眼睛盯著她,她忽地就不敢動了。
「我……我哪裡都有錯……」
太子緩緩移動雙臂,手一點點地向下,碰著了她的,腦海中閃過那日官人東宮探望,與她御前十指緊牽的場景。
毫不猶豫地便握住了她的手。
手指從她的手指縫隙間一點點插/進去,她縮了縮手指,下意識回避,卻被他霸道地抵住,繼而整個地將她的手心包圍。
又一次達成了與學神十指緊握的成就。徐冉腦子裡驀地就有那麼一個聲音響起,是在用童話裡小精靈的聲音歡快地唱征服。
太子久久凝視她。
「你既錯了,為求孤的原諒,你可以做些什麼?」
腦子裡的小精靈已經唱到「就這麼被你征服。切斷我所有退路」,徐冉下意識挪了挪背,身後是床板,確實不能算退路。
然後就注意到太子的問題,徐冉想都沒想:「我可以做任何事。」
「任何事?」太子呢喃著,越發靠近,「說的好聽而已。」
徐冉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義正言辭:「只要殿下肯原諒我,做牛做馬都可以!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那個她是女子,要真是很難辦到的事,這話就當她沒說哈。橫豎先討學神歡心!
太子摩挲著她的手背,力道柔和,面上神情也隨著變得溫柔起來。
那你現在親親孤。他腦中就只想到這麼一句。
壓著她軟軟的身子,握著她纖細的手指,看著她粉嫩嫩的嘴唇,這一回像是著了魔似的,甚至沒來及多想,便脫口而出:「那你現在……」
「殿下!」
福東海闖了進來,身後還跟著氣喘吁吁的劉閣老。
徐冉最先反應過來,意識到她現在和太子是以怎樣曖昧的姿勢躺在床上,猛地一把推開太子,咻地一下挺直腰身坐得端正。
太子臉上一燒,忙地也坐起來,整理衣襟,假裝剛才什麼都沒發生。
「何事如此匆忙?」
劉閣老也不想就這麼闖進來的,無奈東郊忽然發生房屋坍塌,死傷數人,方才宮中派人來傳,命內閣眾人以及太子速速進宮。在殿外喊了許久,無人回應,情急之下這才闖了進去。
沒想到,一進來就見到如此香艷的場面。
殿下趕回來,原來是為了和徐娘子做那種事麼。還說什麼不要讓徐二娘子知道定太子妃的事情,都同臥一張床了!
兩人已經如膠似膝至如此程度了麼,竟然白日宣淫。
當真是傷透天下百萬學子的心。
徐冉知趣地退出去。走的時候,特意往太子那邊看了眼。
面若冰霜,好像還生著氣呢。
哎,算了,她已經盡力了。徐冉一邊往外走,腦海中的小精靈一邊唱最後一句:「就這樣被你征服,喝下你藏好的毒,我的劇情已落幕 ,我的愛恨已入土——」
沒唱完,徐冉啪地一下將其拍死。
唱尼瑪的什麼征服。
煩死了。
經歷了驚心動魄的一中午,下午禮訓時,徐冉漸漸地進入狀態,一旦開始認真做某件事,就會忘記之前的小情緒,等到禮訓結束,劉嬤嬤誇了徐冉好幾句,徐冉心滿意足地準備回府。
離開時往春華殿那邊一望,送人的喜公公上前道:「殿下尚在宮中,還未回來呢。」
徐冉哦地點頭,悶悶地上了馬車。
晚上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找徐豐。
結果徐豐今兒個當值,徐冉等到晚九點,照常教給徐佳檢查的堂外題都發下來了,徐豐還是沒回來。
因著徐佳規定了嚴格的睡覺時間,徐冉只好回小院兒睡覺。
睡一覺起來,第二天照常去學堂。
上個課,順便和同學們玩鬧一下,忙地根本沒有時間去想昨日東宮惹太子生氣的事情,只是在下學回家時,見著了徐豐,恍地想起這遭事來。
上去就想哭天喊地問:「哥,你害我害得好慘啊!」
結果話未出口,徐豐提了一布袋東西往前,討好似地遞到徐冉懷裡:「冉冉,這是剛從南邊快馬加鞭運過來的,就只這麼一袋,給你吃。」
徐冉往裡一瞧,好家伙,荔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