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於余子渙的廚藝,兩人晚上吃的番茄炒蛋和炒青菜。
飯後例行的消食散步和鍛鍊,在俞知樂的堅持下還是貫徹到底。
「我手被燙傷,又不是腳瘸了,頂多不陪你打籃球就是了。」
所以在余子渙一個人在小區的小籃球場練習投籃時,俞知樂就加入了大爺大媽的閒聊大軍,遠遠地看著他,知道他沒有被謝成龍等愛找茬的小孩為難就行。
不過說是聊天,俞知樂基本只有聽的份兒,他們愛說些東家長西家短的鄰里八卦,她倒是沒有相關新聞可以貢獻,但不能阻擋熱情的大媽們將八卦之火燒到她身上。
「小余啊,看你天天圍著你弟弟打轉,你應該沒有對象吧?」大媽一號拉過俞知樂,滿臉興味地打量著她。
俞知樂腦中警鈴大作,這莫不是要給她介紹對像?
她笑著打了個哈哈,想糊弄過去,誰想大媽二號立刻接茬,「那可不一定,小余就是不想接受包辦婚姻才逃出來的,指不定就是有了相好的呢。」
俞知樂也是搞不懂她們的腦回路,大媽二號似乎和大媽一號不太對付,常常互唱反調,她可不想攪和進去。
她求助地看向一旁的王大爺,王大爺本來不太參與這種中老年婦女的業餘愛好,此時卻幫俞知樂解了圍,「哎呀,年輕人的事我們老一輩還是少插手,現在提倡自由戀愛嘛。」
俞知樂忙不迭笑著附和點頭。
大媽一號還想說些什麼,王大爺又看向在打籃球的余子渙的身影,對俞知樂說:「小渙現在比以前開朗多了,你的功勞不小啊。」
這是在幫俞知樂岔開話題,雖然她還是希望他們的話題能不在她身上打轉,但王大爺的表揚還是要領情的,「您過獎了,小渙本來就是個好孩子,只是之前受的打擊太多,掩蓋了他的優點。」
誇起余子渙,俞知樂還是不遺餘力的,她也真覺得余子渙比別家孩子都優秀,不僅長得好看,還聰明懂事、勤勞善良,除了愛往心裡裝事兒,不太愛和外人說話以外,幾乎沒有缺點。
王大爺笑得十分慈祥,轉過臉對周圍眾人說:「小渙的外婆臨終前沒別的遺願,就是希望我們大家好好照顧小渙,作為鄰居,這本來也是應該的是不是?」
這話倒像是在提醒誰,俞知樂的目光不動聲色地在神色各異的眾大媽大爺臉上掃過,在她來之前,除了王大爺,幾乎沒有別的鄰居向余子渙示好,更惡劣的是縱容自家孩子欺負他,說起閒話來也根本不避諱。
大媽二號撇撇嘴,瞄了一眼俞知樂,「王大哥,你這話說的,好像我們多虧待小渙似的。」
「虧待倒是不至於,我就是覺得,有時候在孩子面前,說話得注意點,有些不好聽的,被孩子學去了不是什麼好事。」
對於小區裡常有孩子侮辱性地稱呼余子渙為「小野種」,俞知樂來這兒的第一天就見識到了。關於余子渙家不好聽的流言,自然不會有人當著她的面議論,可即便如此,俞知樂也有意無意地從旁人的對話中偷聽到了大部分信息。
余子渙的媽媽是個大美人,這在附近一帶都是出了名的,十六七歲時追求者就能排一條長隊,但眾人也都知道她父親去世早,家中是孤兒寡母,於是出眾的美貌加上貧寒的家境,完全就是一顆閃閃發光的軟柿子,在她十九歲的時候被一個早就盯上她的地痞流氓強/奸,這讓絕大多數追求者一哄而散,唯有余子渙的爸爸痴心不改,堅持迎娶。
但婚前的信誓旦旦,卻不能阻擋這件事成為了紮在兩人心頭的一根刺,到後來余子渙爸爸時常懷疑余子渙不是他的親生兒子,終日醉酒賭博來麻痺自己,欠下巨額賭債,更是對余子渙媽媽非打即罵。
在余子渙四歲的時候,他媽媽終於忍受不了想要離婚,並帶著余子渙住回了娘家。可是離婚手續還沒辦成,余子渙爸爸就因為被債主逼債連夜逃跑,至今下落不明。
然而噩夢至此仍未結束,當年玷污余子渙媽媽的地痞從牢裡放出來後,記恨她當年報警害他被抓,再度找上門,強行霸佔她長達一年,並以余子渙及他外婆的性命相威脅不讓她報警,而關於余子渙媽媽有髒病的流言也是那時候傳出來的。
要知道即使她極力掩蓋,在朝夕相對的鄰里間這種事也是很難隱瞞的,更何況她一直都處於小區八卦的中心。
美人的悲慘遭遇可謂經久不衰的談資,特別是對那些一直嫉妒她容貌的人來說。各種惡毒的話層出不窮,好像生怕旁人聽不出他們幸災樂禍的劣根性。
在重重流言的包圍下,余子渙媽媽做了一個震驚所有人的舉動,她在地痞睡著後拿菜刀意圖砍下他的頭,由於力氣小,在砍了最初幾刀後地痞沒有斃命,兩人在爭執打鬥中余子渙媽媽也受了重傷,最終同歸於盡。
她去世的時候只有二十五歲。
這種殺人案當年還是相當駭人聽聞的,所以時至今日還有人會提起。俞知樂在完整拼湊出這段往事的那個晚上,躺在沙發上久久難以入眠,黑暗中對面牆上那個笑靨比花還甜美的美人似乎也在看著她。
怎麼會有人忍心傷害一個笑得這麼溫柔的人呢?
如果俞知樂身邊有一個這麼漂亮的朋友,她一定保護她還來不及,根本捨不得對她說一句重話,更見不得別人欺負她。
大概也是在那個時候,俞知樂面對余子渙媽媽和外婆的遺像,心中暗暗向這兩個命運多舛的女人保證,只要她在一天,就一定會好好保護余子渙,讓他順利長大成人。
經過俞知樂多日來的琢磨,她嚴重懷疑謝成龍之所以會仇視余子渙,和他媽媽有很大關係。謝成龍的體型遺傳自他母親,膀大腰圓、五大三粗,男人這副體格也就算了,女人這模樣,除非有一張天使的臉蛋,否則很難和美搭上邊,更何況她還是大餅臉芝麻眼,蒜頭鼻香腸嘴,俞知樂每次看到她都覺得很餓。
小區裡說余子渙媽媽閒話說的最凶的就是謝成龍媽媽,要不是她時常大著嗓門廣播,這都過去十多年的事了,誰還沒事老提老提。後來聽說謝成龍爸爸年輕時曾經也是余子渙媽媽的追求者,俞知樂頓時悟了。而且據說他每每喝醉,就會念叨年輕貌美的夢中情人,換了誰也受不了丈夫時不時讓心中的白月光普照大地。
問題是要真這麼唸唸不忘,他早幹什麼去了?在夢中情人被眾人欺凌侮辱時,也沒見他跳出來化身正義的使者。不過就是中年不得志的男人無病呻/吟、欲/求/不滿罷了,只是可憐余子渙媽媽死後也不得安寧。
更無辜的是余子渙,眼見他出落得越來越像他媽媽,又比謝成龍優秀那麼多,謝成龍媽媽更是有了理直氣壯的出氣渠道,沒事就向謝成龍灌輸不給余子渙好日子過的思想。
余子渙外婆還在世時他們還有所顧忌,在她去世後的這一年,余子渙變得越來越敏感陰鬱很大程度也拜謝成龍號召整個小區的孩子不理他所賜。
王大爺雖然也插過幾次手,可小孩子慣來擅長大人面前一套背後又是另一套,余子渙畢竟不是他家孩子,很多事他沒法過多干涉,也怕引起其他孩子家長的不滿。家裡沒有大人撐腰,終究不是個辦法。
好在俞知樂在這個時候出現了。
再有王大爺適時的提醒震懾,余子渙未來在小區的日子想來會好過很多。
就是俞知樂覺得經過了今晚的閒聊,她後面的日子可能要不太好過。
大媽一號在人群散去後,特意拉住她又是一番遊說,其實就是不由分說要給她安排相親,說什麼對方是她遠方侄子,成熟穩重,高大帥氣,還有穩定工作,讓俞知樂要把握機會,難道準備照顧她弟弟一輩子,做個老姑婆嗎?女人還是要嫁人生子才完整云云。
也不管俞知樂明確說她不去,直接告訴她週五晚上六點,在小區邊上的茶室見。
俞知樂忍了又忍,才沒當面和大媽一號翻臉。她才二十二歲,自己都不介意做一隻單身狗,她一個總共沒和她說過十句話的外人急個什麼勁兒,還女人一定要結婚生子才完整,又不是等著出欄的母豬。
腹誹了半天,俞知樂還是忿忿的,趁周圍沒人注意她,沖大媽一號的背影豎了個中指,一個不夠,另一隻手也加入。
不過看到打完籃球喘著粗氣的余子渙向她走了過來,未免帶壞小孩子,俞知樂趕緊收手。
到了睡覺時間,余子渙去洗澡的時候,俞知樂抱著自己的鋪蓋進了臥室,準備打個地鋪,結果橫放豎放,發現沒有能完整容納她的位置。
一進門是一張雙人床和一個小書架,靠窗的是書桌和衣櫃,中間的過道約半米寬,還放了風扇。
俞知樂考慮了半天,要麼是她把頭伸到書桌下面,腿夾著風扇,要麼腿伸到書桌下面,腦袋邊上是風扇,另一個姿勢稍微好一點,橫躺在過道上,避過了書桌,卻避不開風扇。
余子渙進來時,看到的就是俞知樂兩手抓著鋪蓋,一臉呆滯地盯著書桌底下。
「你幹什麼呢?」余子渙取下脖子上的毛巾掛到書桌前的椅背上,有些莫名其妙地看著俞知樂。
「我在思考一個很嚴峻的問題。」俞知樂抬眼,嚴肅認真地看回去,「我應該以什麼方向打地鋪。」
余子渙無語,「你覺得這有地方打地鋪嗎?」
「沒有。」俞知樂老實地搖頭。
余子渙拿過她手中的毛巾被扔到床上,「所以你也睡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