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關於稱謂

  余子渙一手攬著俞知樂的腰,一手抱著她的腦袋,摸了兩下她的頭髮後低頭湊近,用臉頰在她發間輕輕蹭了兩下,溫熱的鼻息若有似無地噴在她的耳後和後脖頸裸/露的皮膚上。

  這樣親密的舉動讓俞知樂感覺有些不自在,畢竟現在的余子渙已經不是個小孩了,而是能將她整個人攏在懷中,從身高、體型到手臂的力度都讓她明確感受到壓迫感的男人。她見余子渙抱了好半天還是沒有鬆手的意思,雙手在他身後動了兩下,透露出想從他懷中離開的意圖。

  余子渙卻又加了幾分力道,不願放手。他將臉埋在俞知樂發間深深吸了一口氣,整個人都在微微顫抖,然後依依不捨地減輕了手上的力度。

  「對了,現在到底是哪一年哪一天啊?我消失了多久?」被鬆開後的俞知樂侷促地站在原地,小心地斟酌著語氣和用詞。

  余子渙垂眼看她,神色間卻看不出方才抱著她時流露出的脆弱、激動和對她的依戀等等複雜的感情,眼神淡淡的,笑容也是淡淡的,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麼。

  在她的記憶中上一次和余子渙見面還是不久前的事,她是沒什麼心結和障礙,只要余子渙願意,她大可以像從前那樣對待他,但對現在的余子渙來說,上一次見到她卻已是多年前的事了,在她不在他身邊這期間不知他經歷了些什麼,難保他對她的想法和感情有所變化,俞知樂被他忽冷忽熱的態度搞得摸不著頭腦,所以言行也不自覺生疏客氣起來。

  余子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好半天沒說話,直到俞知樂被看得頂不住壓力移開和他對視的目光才說:「現在是2015年6月21日,距你在2007年失蹤整整八年,但是我最後一次看到你是在兩天前。」

  「兩天前?」俞知樂有些驚訝。

  同樣的,2015年6月份的事對余子渙來說就是這幾天的事,但對俞知樂來說卻是兩年前的事了。她回想了一下後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兩天前看到的是還沒有穿越回2005年的我。」

  那個時候的她還不認識余子渙,在躲避余子渙的過程中在樓梯上摔了一跤,回到了2005年,和少年時期的余子渙共同度過了兩年後,又意外回到了2015年。

  「原來過去的一年相當於現在的一天嗎?早知道是這樣,我就不糾結那麼久了,直接告訴你我什麼時候會出現就好了。」想通她穿越的時間軌跡後俞知樂頗為鬱悶,虧她還擔心了那麼久,還囑咐余子渙不要去找她,結果證明她完全多慮了。

  不過這世上哪有什麼早知道,她當時那麼選擇也是沒辦法的事。

  余子渙低頭輕笑了一下,濃長的睫毛掩住了他眼中的情緒,光從語氣中聽不出他是高興還是不高興,「沒關係,我說了這些都不重要,你回來了就行。」

  俞知樂當然記得他說過,可是從他的反應真的無法判斷他現在對她到底是怎麼個用意。她面對這樣喜怒不形於色的余子渙有些發楚,乾笑兩下,環視了一圈屋內的陳設,沒話找話道:「你現在還住這兒嗎?」

  「我很少回這兒了。」余子渙回答時也抬頭掃了一圈和俞知樂消失前幾乎沒有差別的擺設,回憶起多年前他們在這小小的廚房裡做飯、吃飯的情形,眼中露出些許暖意。

  俞知樂有些疑惑,「那你就一直維持著原狀嗎?沒考慮把房子租出去嗎?」

  余子渙的視線又落回她身上,這一次不再是淡如白水的神態,眼底染上了一些深沉艱澀的色彩,然而同時他眉眼一彎,用笑眼注視著俞知樂,嘴角的小梨渦沒有少年時明顯了,但一笑起來還是能甜到俞知樂心裡去,醇厚而有磁性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蠱惑人心的味道,「你說呢?」

  俞知樂被他笑得心都化了,找回些以前相處時的感覺,眉頭一鬆,咧嘴笑道:「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懶得找房客,其實你把房子交給中介就行了,我租樓下何亮家的房子也沒和他們家直接接觸。」

  余子渙眼中的光閃了閃,面上有些無奈之意,輕輕嘆了口氣,視線瞟到櫃檯上的水壺,轉而問道:「要喝水嗎?」

  「好啊。」俞知樂以為這是要和她長談的節奏,喝點水潤潤嗓子是很有必要的。

  「杯子我都收起來了。」燒著水的余子渙指了一下高處的櫥櫃,指揮俞知樂去取杯子,「好久沒用了,先燙一下吧。」

  俞知樂點點頭,打開櫃門向裡望,發現她和余子渙以前用的杯子都被放在了很裡面,踮起腳都不一定拿得到,她伸長胳膊,手指顫巍巍地先前夠,指尖離杯子的把手還是差一點。

  身後忽然籠上一片陰影,余子渙的手臂出現在她臉旁。他貼在她背後,她的後腦勺撞上了他的胸膛,再度陷入被他的氣息所包圍的境地。

  俞知樂不好意思地笑笑,將自己的胳膊收了回來,順便低頭給余子渙讓地方,不妨礙他取杯子。但眼瞧著余子渙白皙的大手輕鬆夠到了那兩隻杯子,卻遲遲不見他有收手的打算,而是保持著將她環在懷裡的姿勢。

  俞知樂微微轉動脖子,抬頭看他,正巧他也垂下眼,看著她說:「你沒有我記憶中那麼高了。」

  俞知樂還以為他要說什麼,原來是嫌她矮了?不過可不就是他說的那樣嘛,她消失的時候余子渙不到一米七,現在大概有一米八五,而她身高沒變,觀感上能一樣嗎?

  「因為你長大了啊。」俞知樂笑眯眯地看他,語氣中滿是自得,「我就說你不用擔心身高問題的嘛,看你現在多高!」

  余子渙沒說話,但是又盯著她不放,眼眸清澈,眼神卻深邃到俞知樂看不懂,兩人幾乎是臉貼臉,俞知樂想移開視線,卻不由自主地被余子渙泛著水光的下垂眼勾住了心神。

  「嗚~~~~」水燒開的聲音適時拯救了失態的俞知樂,余子渙神態自若地將杯子拿下來之後放在櫃檯上,然後又去關火。

  俞知樂剛才被他看得心都快從嘴裡蹦出來了,她早知道余子渙長得好看,但這麼近距離地對視還是頭一回,比起十四五歲時余子渙的臉少了些中性的秀氣,多了幾分硬朗,卻仍然如工筆畫一般精緻,筆觸溫柔而流暢,筆尖流轉描畫著眼角眉梢,鼻樑唇線,輕輕巧巧勾勒出驚心動魄的美。

  余子渙在俞知樂兀自平復心情的時候已經燙好了杯子,給他和俞知樂各倒上一杯水,拿著水杯走到客廳坐了下來,發現俞知樂沒跟過來,又折返回廚房,喚道:「樂樂。」

  許久沒聽人這麼叫過自己的俞知樂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她眨巴著一雙大眼睛,臉上寫滿發懵二字,「你在叫我?」

  余子渙理所當然地點點頭,「不然在叫誰?」

  俞知樂不太適應他叫她的小名,想說能不能換一個稱謂,又聽余子渙說:「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說過可以叫你樂樂。」

  俞知樂雖然不太記得,但見他說得煞有介事,便稀里糊塗地點頭接受了這個叫法。某一天忽然反應過來他們第一次見面時她是說過可以叫她樂樂,但後面還跟了個「姐」字好嗎,但為時已晚,況且長大之後的余子渙是無論如何不肯開口叫她姐,於是俞知樂只能每天聽余子渙無比自然地叫著她的小名。

  在沙發上坐下,余子渙率先發問道:「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沒想好,應該接著找工作吧。」

  余子渙「嗯」了一聲之後低頭雙手交握,指關節由於用力而有些泛白,沉吟了好一會兒忽然抬頭認真地說:「別工作了,我養你。」

  端著杯子喝水的俞知樂被他的話一嚇,手一抖灌了好大一口滾燙的開水到嘴裡,燙得她直吐舌頭,不停地用手在嘴邊搧風。

  余子渙忙接過她手中的杯子放到一邊,又是心疼又是無語地幫她搧風吹氣。

  俞知樂可憐兮兮地吐著被燙到麻木的舌頭,口齒不清地說:「我一個,有手有腳,的大活人,怎麼能,不幹活,讓你養?你賺的工資,自己不花啦?」

  余子渙就知道她不會一口答應,所以剛才才猶豫那麼久,他又考慮了一會兒,說:「你想工作也行,但至少搬去和我一起住吧。」

  「那怎麼行?」俞知樂不假思索地拒絕,「你不用擔心我,我有地方住啊,就在樓下。」

  「為什麼不行?我們以前不是一直住在一起嗎?」

  俞知樂也沒細想,就是下意識覺得不能和一個成年男人同居,「以前是以前,你那時候需要人照顧,現在你這麼大了,我哪好意思繼續和你住一起啊。你要是想見我,可以來這兒找我,或者叫我出去玩兒啊。」

  連著被拒絕了兩次的余子渙臉色有些不太好看,他垂下眼簾掩飾眼中銳利的鋒芒,怕他過於強烈的情感會嚇跑俞知樂,忽的心念一動,再抬眼時眼圈已是濕漉漉地泛著紅,滿目的悲傷無辜,眼睫毛如蝶翼般輕輕顫動,好像下一秒就能沾上點點淚珠。

  「你怎麼……你別哭啊。」俞知樂被他泫然欲泣的模樣弄得慌了神,這樣的余子渙和她記憶中那個與她相依為命的少年別無二致,讓她心軟得一塌糊塗。

  「我真的很想你。」余子渙又怎麼看不出她已經完全卸下了防備,他趁熱打鐵地伸臂環住了她,在她耳邊用羽毛般輕柔又隱隱帶著哭腔的聲音說:「搬去和我一起住好不好?」

  耳根和心都酥酥麻麻的俞知樂哪還說得出拒絕的話,「好,你別哭,我什麼都答應你。」

  得到肯定回答的余子渙難掩笑意,將臉埋在俞知樂的脖頸處,小心地不讓她看到他得逞的竊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