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最壞的大人

  嚴遠青是從趙經理那裡得知鄭芷蘭以後很難在他們這行找到工作,趙經理當時嘲笑鄭芷蘭是自作自受,嚴遠青的第一反應卻是余子渙要對她趕盡殺絕。畢竟也是給他打了三個月下手的小姑娘,又是孤身一人在s市打拚,嚴遠青終究不忍心看到鄭芷蘭落得如此淒慘的下場。

  不過隱藏在嚴遠青心底更深處,連他自己都未覺察的,更重要的原因卻是他對余子渙的偏見。從小就心機深沉,不達目的誓不罷休,長大之後自然心狠手辣,否則怎麼可能在短短幾年間迅速崛起?

  嚴遠青還想再和余子渙辯駁幾句,希望他給鄭芷蘭留條活路,卻見余子渙視線一轉,向另一個方向笑了,他順著看了過去,見是俞知樂,不知為何又將已經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

  俞知樂笑盈盈地上前挎住余子渙,抬頭對他咧嘴一笑,有些傻氣卻透著說不出的溫柔和美好,而包裹余子渙的淡漠之色也在瞬間融化,取而代之的是滿心滿眼的甜蜜,兩人無比自然、旁若無人地相視而笑,好像將全世界的紛雜煩擾都拋到了腦後,眼裡和心裡有且只有對方。

  這一刻嚴遠青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清楚地認識到,俞知樂和余子渙之間的紐帶無比牢固,根本沒有給第三個人介入的空間和可能。

  「你們在聊什麼呢?怎麼我一過來就都不說話了?」俞知樂半倚在余子渙身上,先用問詢的眼神看了看他,然後轉過臉看向嚴遠青問道。

  余子渙聞言也轉向嚴遠青,眼神中有些難以捉摸的戲謔和調侃之意,並沒有搶先回答俞知樂的問題,而是給嚴遠青留了足夠的時間。

  俞知樂聽到他們的對話中提到鄭芷蘭,卻不明白嚴遠青為什麼說余子渙過分,難道鄭芷蘭無緣無故陷害她就不過分了嗎?所以確實有些明知故問的意思。

  嚴遠青看了看將先辯白的機會讓給他的余子渙,硬著頭皮對俞知樂說:「我在和小余說小鄭的事。之前小鄭陷害你,讓你被趙經理責難,甚至要被開除,我知道之後也很不好受,所以也為你向上級爭取過,但是上面需要有人承擔丟失合作關係的責任,最後還是沒能保住你,我對此很抱歉。但是現在你已經洗清了冤屈,小鄭也被公司開除,得到了應有的處罰,可不可以不要對她趕盡殺絕?」

  「趕盡殺絕?」俞知樂有些疑惑地去看余子渙,只看到他眼中一片坦蕩,聯想了一下之前聽到的內容,她堅定地轉頭對嚴遠青說,「我想你一定是誤會了。」

  嚴遠青在她對余子渙不假思索、無條件的信任面前錯愕了,他明白他說什麼都不會改變俞知樂的想法,只有扯出一個慘淡的笑容,搖搖頭,無言以對。

  「你不怕嚴遠青說的是真的?」回家的路上,余子渙一邊開車一邊問俞知樂,語氣並不是很輕鬆,「可能根本就沒有什麼誤會,我就是要對鄭芷蘭下狠手,要毀了她在這行翻盤重來的機會,你不怕嗎?」

  俞知樂聽他不像在開玩笑,先是有點驚訝和心虛,因為剛剛才信誓旦旦地向嚴遠青保證余子渙沒有做這種事,但幾秒後又反應過來,向嚴遠青保證過又怎麼樣?

  「為什麼要怕?就算你那麼做了也是為了替我出氣,我要是怕你,那我不成白眼狼了?倒是嚴遠青,他那麼聖父,怎麼不直接去感化我們老闆,和你逞什麼能?」

  俞知樂全然體現了狗腿的精神,反正不管別人的立場是什麼,她就是站在余子渙這邊說話,白的是白的,黑的也是白的。

  其實余子渙並沒有明確和俞知樂的老闆要求讓鄭芷蘭無法在這行立足,只是隱晦地表達了一下這個意思。但鑑於余子渙近些年在業內興起的勢頭很猛,搭上他這條線對生意總歸是沒有壞處的,和同行們打個招呼不要錄取鄭芷蘭這樣沒有根基、品行又有污點的人不過是舉手之勞,俞知樂的老闆又何樂而不為?

  所以嚴遠青覺得是余子渙不肯放過鄭芷蘭對也不對,但歸根結底,還是鄭芷蘭自作孽不可活。而先前俞知樂表示過只要他不犯法,他所有的選擇她都支持更是排除了他的後顧之憂,總之余子渙是絕對不會有愧疚或是後悔的意思。

  不過現在能得到俞知樂的肯定,自然是再好不過。余子渙分出神偷偷瞥她一眼,壓下嘴角的笑意,裝出受傷的語氣道:「在你心裡我原來這麼壞?其實嚴遠青真的誤會了,我哪有那麼大的本事封殺鄭芷蘭。」

  俞知樂被他反覆無常的話唬得搞不清哪句真哪句假,腦子拐彎拐得險些打結,連帶著舌頭也有些打結,「不壞,你在我心裡一點都不壞……好吧,可能心眼是比普通人多了那麼一點點,但是你在我心裡真的一點都不壞……唉,我到底在說什麼……」說到這兒,她才注意到余子渙嘴角止都止不住的笑意,回過神明白她這是被故意戲耍了,於是雙眼一眯,故作凶神惡煞地粗著嗓子說:「你太壞了,你是我見過最壞的小孩,沒有之一!為了懲罰你,聖誕老人以後都不會給你聖誕禮物了!」

  余子渙聽到這話又猛地將車靠邊一停,經歷過這一幕的俞知樂想起上回他突如其來的猛烈攻勢,不由自主地反省起剛才的戲是不是演過頭了,縮著脖子向余子渙眨巴大眼睛,露出一個小小的討好笑容,說:「別難過,聖誕老人不給你禮物,我給。」

  余子渙的重點卻不是這一句,他抬手將俞知樂鬢邊的碎髮撩到耳後,纖長白皙的手指順勢撫過她的臉頰,極盡溫柔地托住她的臉,放緩語速,降低音量,道:「小孩?」

  俞知樂這才反應過來是「小孩」這個說法戳中了余子渙的痛處,他最不喜歡聽到她說他是弟弟、小孩,生怕他在她心裡還是許多年前那個不能當作戀愛對象,只能當成憐愛對象的小朋友。可她那不是為了配合聖誕老人的身份嗎?用聖誕禮物威脅一個大人,會有誰在意嗎?

  不過識時務者為俊傑,更何況是俞知樂這樣的狗腿。她立刻嚴肅神情,「不好意思,我說錯了。你是我見過最壞的大人,我祝福你以後吃泡麵沒有調料包,上廁所沒有衛生紙,出差沒有充電寶。」

  余子渙終於還是憋不住被逗笑,他改漫畫式單手托俞知樂下巴為日常式雙手捧大臉,邊笑邊落吻在俞知樂臉上和嘴上,完了又捏了好幾下她軟軟的臉頰才滿意地罷手。

  俞知樂一手揉著被捏紅的臉頰,一手抹了把余子渙蹭得她滿臉都是的口水,嫌棄地說:「你是小狗嗎?要不要乾脆用舌頭舔?」

  余子渙哪裡怕過她的吐槽,當即不要臉地應下,還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好啊,我們今晚可以試試。現在大庭廣眾的,還是不要這麼奔放了。」

  俞知樂老臉一紅,瞪了他一眼,嬌嗔道:「說什麼呢,沒個正形。」

  「你都說了我是你見過最壞的大人。」余子渙粲然一笑,光風霽月般明朗無暇的眉眼間卻透出些令人面紅耳赤的誘惑之意,「我當然不能辜負你的期待。」

  當晚余子渙確實沒有辜負俞知樂的期待,實踐了何謂「最壞的大人」,折騰到俞知樂又羞又惱地埋怨他「明天還要上班呢」,他方才罷休。

  俞知樂昏昏沉沉地睡去,大概是睡得不□□穩,後半夜突然驚醒,結果一睜眼,卻對上黑暗中一雙晶亮如寶石的眸子。

  俞知樂的睡意被嚇了個乾淨,但聲音還帶著些剛從睡夢中掙扎而出的鼻音,「小渙?你醒著嗎?」

  「嗯。」余子渙的聲音聽起來倒是很清明乾脆,並沒有呢喃之感。

  「你怎麼不睡啊?」

  「睡不著。」

  俞知樂本來想說都是因為他前半夜太亢奮了,現在睡不著知道苦了吧?但看他的眼神似乎他的失眠有更深層的原因,於是向他懷裡拱了拱,抬手搭上他的後背,輕輕拍著哄道:「乖,和我說說,為什麼睡不著?」

  余子渙將她攬緊,腦袋擱在她的頸窩處,眼神略有些放空,聲音低低的沒什麼活力,「我現在過得太幸福了,我總擔心我是在做夢,怕萬一閉上眼,再睜開時夢醒了,又只剩我一個人。」

  俞知樂拍著他背脊的手停下了,貼緊他讓他感受自己的心跳,「聽到了嗎?我是真實存在的,我不是你的夢。不要怕,我不會消失的。」

  兩人緊緊貼在一起,不僅是俞知樂的心跳,還有余子渙自己的心跳,兩人胸腔內有力的跳動讓余子渙的不真實感慢慢消散,他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口氣,整個人放鬆不少,但心頭還懸著最後一個憂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