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王爺背著手走回正房院兒內,抬眼瞧著那屋裡燭光,適才那一身冰冷殺氣緩緩散去,臉也自也溫和起來,這才又抬腿緩緩向房門走去,幾個廊下守著的小丫頭子這才鬆了口氣兒,小臉兒煞白的半分頭也不敢抬起。

早聽說這個主子厲害,切莫惹著了他,可平素見的皆是自家老爺那一臉溫和笑意陪著夫人的樣兒,今兒個方知,自家的這位主子生起氣來竟如此嚇人……

「爺出去了?」聽見王爺回屋,鴛兒正自挽著濕漉漉的頭髮,轉頭問道。

「去了趟書房,辦些事。」王爺幾步走來,打從邊兒上取了巾子,給鴛兒輕輕絞著頭髮。

鴛兒沒問他去辦何事,只催著他去梳洗,自己讓兩個小丫頭子伺候著絞頭髮。

泡在那大桶中,王爺長舒了口氣,雙眼復又斂了起來,管他是誰,膽敢盯著自己府上,便決計不會放過!

若非是為她肚中孩子找想,不想殺氣太重,便是立時把這府中上下清洗一通也是有的。

只那個丫頭……

想著,又閉了雙眼,想著白日間她說那鴿子時的小樣子。若說最早行軍時她說那鷹能報信時,心裡多少還有絲疑慮,現下,便是徹底不會疑它了。這丫頭平素也不喜歡旁的,自是偶爾聽個一句半句的,全當是新鮮事兒記了下來,偶爾一提,反倒時常能重。

這般運氣,是她的福氣,便也是自己的福氣。

王爺沐浴罷了,起身回房,鴛兒忙拿著帕子於他絞著頭髮。將大手放在鴛兒肚子上,輕輕摩挲著,只覺得愛這小人兒便是逆了這全天下也是值的。

數日後,先是請大夫細診了脈,王爺這才勉強點頭,帶著鴛兒搬進園子裡頭的染秋院。進了院子,自比外頭自在多了,便是不遠去,只坐在院兒中瞧著院兒裡院兒外的景致也是極好的。

染秋院顧名思義,必是秋影極好的。

也不知打哪兒尋了一色楓樹,只在院兒裡院外的種著,遠遠瞧去,火紅一片,端得好看。

除這楓樹,還有那叫不上名的矮樹,自進了九月中亦是紅火火的一片,跟上頭挪楓葉相映成趣格外嬌俏,再加上院內載著的一叢叢菊花,更顯艷麗嬌俏。

怪道王爺只說這會兒住到這個院兒的好,原來果是有那極好的秋景可看。

一個媳婦帶著個粗使的小丫頭過來,提了個食盒進來道:「夫人,這是廚房剛做好的水晶糕,您且嘗嘗合不合口味。」

這兩日鴛兒這胃口又變得喜吃甜食,廚房聽了,便忙忙做了上來。

略嘗了塊兒,點頭道:「味兒不錯,綿軟得緊。」那婆子領了賞,喜笑顏開的帶著小丫頭子出院而去。

看著秋景吃著點心,忽又想起王爺,抬頭對身邊兒的秋水道:「對了,拿個小瓷碟子,給爺挑幾塊兒送到墨香軒去嘗嘗。」

秋水忙點頭應道,自拿了個精巧小碟子取了數塊兒,放進個小些的食合內道:「我直送過去吧,再問問爺幾日回來用膳?」

鴛兒點了點頭,卻見秋水眉眼間帶著喜意,提著食盒匆匆去了,心頭納悶。

叫她去給王爺送幾塊糕會如此高興?

心裡納悶,便是再不多想的,她人在孕中,那腦子自也忍也忍不住的亂轉了起來,莫非……王爺那般人物……可這丫頭向是個省心的……

忽的,心裡一突,自己不也向來省心麼?

雖說信他,也不願疑他,可就怕旁人有那個心思……

想著,便沖蓮蕊道:「你去把我房裡那個……繡好的鞋面兒拿著,送到爺處去,讓他再配著那鞋面兒畫個花樣子,給孩子做肚兜用。」

早先王爺畫的那鞋面兒,乃是鴛兒說著,讓王爺畫的,針線是鴛兒自己繡著玩的,只當是練手。

蓮蕊愣了愣,忙應了聲是,起身去屋裡頭取了那鞋面出來。這可是從沒有過的事兒,可既然夫人吩咐了,那自當好生做去便是。

王爺挑了挑眉頭,抬眼對立在桌前那男子道:「那便如此,且先下去歇息著吧。」

待人出去,這才轉頭對蓮蕊問道:「夫人今日都做了些什麼?可有累著?」

蓮蕊忙道:「夫人一早起來在園子裡略轉了轉,便坐在院兒裡看秋景。後來,廚房的張嬤嬤送點心過來,便又叫秋水給爺了一份兒來,後才叫的奴婢給您送鞋面兒來。」

王爺聽了,皺眉微思索了下,點頭道:「知道了,回去告訴夫人,說我一會兒便回去。」蓮蕊聽了,方退著出了門兒。

王爺見她出去,才緩緩起身,走到窗邊兒向外瞧著。見她在院兒裡尋了適才送糕來的秋水一同離去。

想了想,高聲道:「小喜子。」

喚了一聲兒,卻沒聽著動靜,微愣了下,又挑高些了動靜叫了兩聲兒,才聽著院兒裡那小子忙忙跑來,見他來的地方,可不是適才趙秋水出來的那間屋子?

「爺,您吩咐,可是要茶?那水晶糕就著花茶正相合宜……」

王瞇起了眼睛,慢聲道:「你倒是消息靈通,這糕還未入爺的口呢,你那鼻子便聞著了?」

小喜子乾笑了聲兒:「適才……趙家姑娘在這兒等蓮蕊

姑娘,因是打小認識的,說了兩句話……」

「哦?兩句話竟說到屋兒裡去了?」王爺說罷,便見小喜子那耳尖已是紅了,微挑了挑眉頭,冷哼了一聲兒,「這幾日剛查著,府中間有人向外頭私亂消息……」

小喜子慌了神,一下子跪倒在地,頭忙忙的扣到地上:「爺,決計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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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著那兩個丫頭回來了,鴛兒便問道:「爺可吃了?」

秋水低頭道:「爺只說讓放在桌子上頭,說是一會子便回來,同夫人一處用午膳。」

聽她的聲兒裡帶著著囊鼻音兒,鴛兒微微愣了愣,細瞧了下,訝然道:「怎麼眼圈紅了?莫非爺說你了?」

趙秋水忙搖頭道:「適才風大,迷了眼,揉的,並不礙事。」

稍想了下,鴛兒打從籐椅上起身兒,荷衣忙上前扶著,帶著三個丫頭回了正屋兒,沖那兩個小丫頭失了個眼色,二人忙退了出去。

拉過趙秋水那手,鴛兒柔聲道:「怎的了?莫非是受了什麼委屈?只管告訴我,這園子裡頭誰還敢欺負我屋裡的丫頭?!」

趙秋水忙又搖頭,心下慌張,臉上發紅,抬眼看了鴛兒一眼,又低了頭去,那臉上、頸上,竟是越來越紅。

這小模樣,顯是動了春心的樣兒。可要說她看中了王爺……鴛兒又不大信。這丫頭畢竟是府裡老人的女兒,莫說她不敢,便是真有了那心思,她家父母又怎敢真個讓她進來伺候?自己早先只怕是有些多心了。

想著,聲間便又柔了三分:「莫怕,有什麼,只管告訴我,夫人替你做主便是。」

聽著這話,秋水只當夫人已看出來了,眼圈一紅。立時跪到了地上,那眼淚止不住的冒了出來:「夫人……奴婢想求您一件事……」

「別怕,說吧。」若說那王爺只一板臉,那人犯定被嚇得什麼都往外頭道。而這鴛兒卻正是相反,如此柔聲一問,那心裡有苦水的,便一股腦的全都倒了出來。

「奴婢本是府裡頭長大的,六年前隨父母北上才離了府中。早先離府之前……因從小一處長著的,便……心裡便想著個人。只那會子他只當我是妹妹,平素總哄著我、逗著我。可卻不知奴婢心裡早就有了他……這回夫人同爺回來,再見著他……奴婢……」

說著,那聲兒越發細了起來。

鴛兒聽著,心下稍安,這人,定非是王爺了。早先年間,哪個不知死活的敢往他跟前送自家閨女?府裡打發了的那些也全是那幾年的事兒。

心中安了,便又問道:

「那人是誰?」

「是……」咬了咬唇,秋水抬頭看著鴛兒,那眼中又是期待又是憂愁,「是孫喜……」

孫喜……

鴛兒愣了下,這才回過神來,眼中皆是訝然,張了張口,抬眼向門口看去,見確是無人,才又沉聲道:「你既是府中老人了,自應是知道的,那孫喜……他可……」

趙秋水又垂了頭,在地上叩首道:「夫人,秋水知道他是喜公公……也知道就算跟了他也做不成真夫妻……可奴婢心裡頭只有他一個人,再放不下別人了!只求老爺夫人開恩,若他真不喜歡奴婢,奴婢也並不敢迫他,只等著伺候了夫人、小子子,便自梳,再不嫁人便是!」

心中一顫,鴛兒歎了口氣:「你這心思,你父母可知?」

「早先家裡哥哥是知道的,還罵曾罵過我。後來母親也聽哥哥說了,勸過我幾回。」說著,她又直起了身子,一字字道著,「可我知道,家裡頭兄弟姐妹不少,在家時孝敬父母,便是我這輩子不嫁,一輩子伺候他們也就是了。可這心裡……再不想別人……夫人,奴婢知道這是妄想,喜哥哥也罵了奴婢……可我這心裡……偏就放不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