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打進了二月份,鴛兒那身子已經是八月的了,王爺一旁瞧著,見她這般小巧的個人,每日裡挺著個肚子時而行走、時而坐臥,心內日日提著,惟恐她出上半點閃失。又恨不能自己成天捧著抱著的,莫要讓她自個兒晃蕩的這般唬人。
「爺,莫要成日在後頭呆著了,若是前頭有事找您哪裡方便了?」雖說他守在自己身邊兒,心下便安生些,可讓個男人日日守在自己身邊兒在後宅裡頭晃蕩著,鴛兒哪裡便能放得了心了?
想眾人剛進了北邊兒這處宅院之後,雖說他也是日日在家,可好歹每日裡亦會去書房裡頭商議些正事兒。可自己這生產的日子越近,這位爺便越是圍在後頭,更是連那前書房都不再去了,有事兒只管讓人到後院兒門口說上兩句,便是人去了前書房,不到一刻,必會回來。
「怎的?莫非嫌棄爺了?」王爺挑眉瞧著她,臉上那相上竟帶著絲痞氣。
鴛兒抿了抿唇,將頭轉到另一邊兒去。雖說這模樣瞧著,倒想叫人咬上一口,可自打上個月一回自己挑了回火,這般重的身子有些承受不得那翻雨露,此後便萬不敢人在孕中再招惹於他,若點了火兒,自己是心下不忍他忍耐,他那裡卻又是萬變憐惜,兩處反倒皆舒坦不得。
王爺抬手拉過她那手,輕捏著,自打這丫頭有了身子,這府上便掉著樣兒的做吃食,日日變著花樣兒的送到她跟前兒來。鴛兒便是再不欲多吃,自己身上那肉也是一日多似一日。
這會兒子,那手上已是肉肉的,帶著一串小酒窩,王爺正拿那大手揉捏著那酒窩處呢。
「爺,是不是一有身子,人便變了個模樣?」靠在王爺懷裡,鴛兒向邊上那鏡子瞧了一眼,自己這幾個月連那鏡子都不大敢照了,下巴早已變成雙的了,何況其它?
「爺喜歡。」說著,抓著她那手放到嘴邊兒輕吻了下。
「嘴巴愈發甜了。」嗔了他一眼,那臉上卻忍不下那笑意,要麼說花言巧語的男人總能騙著女子呢?女子騙就愛聽這些,明知是騙的,聽著心下亦歡喜得緊。
「夫人可要嘗嘗?」
二人笑鬧了一會子,鴛兒只覺得眼皮有些發沉,王爺忙抱著到了床上,扶她睡下,待她睡熟了,這才起身,背後走到窗邊,眉頭凝起,只管瞧著院子之中。
那四個丫頭自打進了院子數日,倒都還算是老實聽話,更沒哪個能瞧出與外頭互通有無的。
正院兒裡留下的這兩個乃是從人牙子處買來的,盯起來反倒省事,她們但凡要是跟外頭、旁處院中的人搭個說話,自是一眼便能瞧出來的,
且早就遣人盯著了,無論何處,必有至少一人盯著,不應出錯。
園中那二人反倒有那正大光明的由頭可同鄉里人來往,好在自家那丫頭陰錯陽差的把那二人派到了園中,若與外人來往,更不會離了自己眼線……
怕只怕那人似早先那個一般,再耐得住那性子,一忍便是數月的,可就不大好辦了。可若是那探子還沒能得著機會入府……
想著,眉頭便又皺了起來。自己向是厭惡女子的,若上回那走失了的女子是個生的得人意兒的,府裡進人時自會篩下去,可要是打旁處入手的……
正想著,忽聽身後有動靜,忙收了心思幾步走回床邊兒,見鴛兒又醒了過來,忙道:「怎的了?渴了?」
「有些……睡不大安穩……」鴛兒眨了眨眼睛,本是被他抱在懷裡頭睡的,他這一走,自己便醒了,見他直立在窗邊兒,心下納悶,瞧了好一會兒了竟見他還是如此,這才坐起身子來。
「爺抱著你睡。」王爺聽了,忙靠到床邊兒上,便要合衣躺下。
「爺……若是有何事要去打理,只管去便是,我這兒還有丫頭可使喚呢。」他顯是心有所思,只自己不知是何事罷了,與其整日間守在自己身邊兒,不如去打理正事的為好。
王爺失笑,到底躺到了她身邊兒,把她攬到了懷裡輕抱著:「爺無事要出去打理,只是瞧著那窗子外頭,想著等你回頭生了、出了月子,咱們便能再進院子消夏去了。到時再把孩子帶著進園子裡頭去養著,豈不舒坦?」
鴛兒貼著他胸口,聽他這般說著,自己也點了點頭:「進去後可莫要住在聽水閣那邊兒,孩子小,受不得寒。再要學會走、跑了,水邊更是危險得緊呢。」
說著園子、孩子,到底又把她哄睡了。王爺這才鬆了口氣,打邊兒上取了卷書,隨手翻了一頁——那四個,既然進了,管它是與不是,便先放著罷。回頭再買小孩子回來慢慢調|教,好歹比大的安心些。
陽春三月,這秋河鄉到底寒些。院子裡頭、後頭冬園兒裡頭,那花草樹木方鑽了些個嫩芽出來再無其它,要等到四月底方才盡染春|色。
自打進了三月份,找的奶娘亦進了府中,在後頭預備著,同那幾個嬤嬤們住在一塊兒,產婆也早就找好了,單另弄了個小院兒讓她們住著。
那何大夫更是隔上一日便進來聽一回脈,倒讓鴛兒不自在得緊,那王爺瞧著反到比自己這個要生孩子的還緊張些。
靠在臨窗大炕上頭,王爺手裡拿著本書,正衝著鴛兒連同肚子裡頭的那個念著,炕上置著
一幾,擺著幾樣兒果子蜜餞。鴛兒聽著,邊往嘴裡面邊送著。
「爺,園子裡頭這會兒可有多少草、樹綠了?」鴛兒轉頭瞧了眼窗外,隨口向王爺問道。
「地上草皮已是青了,湖邊那柳樹亦抽了芽兒,怎的?想瞧了?」王爺見問,方放了手中那書,靠在鴛兒身邊輕問道。
「嗯……院兒花草到底不比園子裡頭的。」轉頭瞧著,又捏了塊兒蜜餞,抬手放到王爺口中,見他噙了,方笑著自己取了一塊兒,剛放到嘴裡,眉頭便簇了起來,身上亦是一僵。
「怎的了?」王爺一愣,口中那蜜餞不急嚥下,忙含混著問道。
「好……好像是要生了?」下頭一片溫濕,鴛兒心下一陣慌張,雖聽那嬤嬤媳婦們說過,可自己到底沒經歷過,哪裡知道生產前是個什麼情景?只覺得肚子疼了一下子,便是如此了。
王爺忙吐出口中那蜜餞,高聲沖外頭叫道:「請產婆!」那聲兒聽著有些拐了調兒,鴛兒忍不住便笑了一下,肚子裡頭又疼了一下子,眉頭再皺了起來。
丫頭們聽了,忙出去叫著產婆,幾個媳婦嬤嬤進來,攙著鴛兒進了產房。
「爺!您不能進去!」見王爺一路跟著,便要抬腿進那產房,幾個媳婦忙忍笑衝他福了福。
王爺臉上神色變了幾變,方黑著臉退了兩步,只守在房間門口,支著耳朵在那門口聽著。
產婆被丫頭扶著匆匆趕來,先向守在門口兒的王爺彎腰行禮。
王爺皺眉道:「快些進去,莫行這些虛禮。」說著,又只拿眼盯著那產房門口的門簾子,雙手成拳,恨不能衝進去瞧瞧似的。
產婆忍著笑,進了產房裡頭,吩咐下去燒水備著東西。
裡頭一聲兒接著一聲兒,丫頭們拿了凳子過來欲給王爺坐著歇息,皆被他瞪了回去,站在門口兒門神似的立在那裡冒著寒氣,若不是丫頭婆子擋著,指不定便抬腿闖了進去。
忍了許久,才攔了一個端盆出門換水的丫頭:「怎的這麼半天?」
丫頭愣了愣,忙深低著頭道:「產婆說,夫人這是頭一胎,生得自是慢些……」
「那要多久?」耳邊又傳來一聲鴛兒的叫聲,王爺頭上急的皆是汗水,那丫頭向來是個能忍耐的,若非是疼急了,哪裡會這般叫出聲兒來?
「奴、奴婢也不知道……」那丫頭還是個黃花大閨女,連婚還未曾結過,哪裡便知道了?
王爺這才想起,這丫頭手裡還端著個盆呢,方讓她過去了,盯著那門簾,面沉似水。
「夫人留些個力氣,
還不到生的時候呢,現下叫的多了,等一會兒認真該生時只怕便沒力氣了。」產婆一邊說著,一邊拿手摸著她那肚子,胎兒還沒沉下去呢,還得等等。
鴛兒聽了,方咬著嘴唇,只在疼的厲害了,方哼上幾聲兒。
外頭那王爺聽了,也不管出來的是誰,便又攔住:「怎的夫人又不叫了?」
那被攔住的正是荷衣,愣了下,忙道:「劉媽媽說,要留些力氣,等生時再讓叫……」
等生時?莫非還要許久?
王爺那頭皮皆麻了起來,人已進去了小半個時辰,都疼成了這般模樣,竟還未到生的時候?!那等到生時……
想著,人一抬腿,便闖了進去。
「爺!爺您不能進去!」
裡頭的產婆媳婦聽了,唬的皆站了起來,一個個忙向外攔著:「老爺,產房乃大凶之處,您不能進來啊!」
凶?
王爺雙眼一冷,那渾身的寒氣直凍的這屋內夫人皆是一抖,老天,這位爺身上這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