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差不多九點鐘的時候,他離開大廈。外面天色已經黑了好些時候,行人稀少。他等了一下讓幾輛汽車過去,然後跨過街道到了他那部老爺車停車的地方。
開始他並沒有注意到那兩位年輕女子,直到她們開口說話為止。
「先生。」其中一位打招呼。
他的視線越過老爺車的車頂望過去,開口說話的是一位二十歲左右的金髮女子,身高在一米六左右;在她身後的是一位消瘦的黑人女子,年齡和前一位差不多,只是個子比她高一些。兩個人都穿著褪色的牛仔褲,白色的上衣。
「有什麼事嗎?」他問,手在車門把上停頓了一下。
「你能搭載我們一程嗎?」「你們要去哪兒?」他問。
「聖路易斯。」金髮女子回答。
他打算在回家途中,去一下聖路易斯旁邊的超市。她們的目的地離他走的路只有幾條街。「當然可以,請上車。」
他上車,伸手打開了另一旁的車門。兩人相互謙讓誰坐到前座,最後兩人都擠到前座。金髮女子居中,她的雙肩看上去非常光滑,左手肘上刺有一隻小小的蝴蝶。
這個世界變得真快,他記得十七歲那年,當他手臂上刺了一個花紋回家時,父母見此是大呼小叫;而現在,女孩子紋身都見怪不怪了。
他發動汽車開上馬路。經過兩條寬闊的街道後,車駛進一條偏僻的小馬路,在那兒開車他放鬆了許多。他剛要拐彎進入一條黑暗的隧道時,金髮女子突然喊道:「停車!」
他剎住車靠在路邊。金髮女子正抓著一把獵刀,刀尖離他的喉嚨大半尺。
「把錢交出來。」她壓低了聲音,聲音有點緊張。
他一時手足無措,他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會是人家搶劫的對象,其他人可能,但不會是他。
「如果我沒有錢,我還能活著離開這車子嗎?」他問,「告訴你,我剛從那下流的地方出來,你們倆不也剛從那兒出來嗎?」
那兩個女子互換了一下眼色。「你怎麼知道?」黑人女子問。
「那可是最早消除種族隔離的地方,」他說,「除了監獄,哪兒還會不分種族、白人與黑人相互信任呢?這是你們第一次出來試試運氣,對不對?」
「你怎麼會那樣想?」金髮女子問。
「因為你們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他說,有點自信。
「對這種事你又懂什麼?」黑人女子帶有疑惑不耐煩的表情。
「什麼都知道,內行得很。」他說著臉轉向金髮女子,「就拿你持刀的方式來說吧,它離我的喉嚨大半尺,你應該用力頂住我的喉嚨或者是我的腰部,並且你們應坐在車的後座,這樣下手時不容易被發現。」
金髮女子仍舉著刀。「有道理。」
「當然有道理,」他有點得意,「還有兩個問題。」
「是嗎,說來聽聽。」黑人女子語氣緩和了不少。
「你們倆的衣著不恰當。」「你是什麼意思?」金髮女子問。
「你們的衣服太薄,顏色太淺。如果你們必須用刀的話,必須離得非常近才行,這樣容易沾一身血。你們若非用刀不可,萬一碰到對方愚蠢的行為,衣服的顏色暗些容易掩飾血跡。」
「還有呢,」黑人女子問,「你不是說有兩個問題嗎?」
「是的,另一問題是,你們要的是錢,而不是來找人聊天。你們應盡可能地把錢拿到手而不應和對方廢話太多。你們只要刀一頂住對方就告訴他,廢話少說,否則讓他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讓他交出所有值錢的東西,否則如何如何。只要你們做得好,他就會嚇得不敢吭聲,不敢磨蹭,不敢做一些不該做的事。」
這時黑人女子已經打開車門下車,金髮女子也隨著滑了下去,並且把刀收進了皮包裏。
「你們準備幹什麼?」他問。「換衣服。」金髮女子說。
他點點頭,隨之勸誡道:「年輕人,正兒八經做事賺錢,少惹事生非。」
「你也一樣,別再隨便讓人搭便車。」金髮女子回敬了一句。
金髮女子一關上車門,他開車一溜煙地跑了。
照原先計劃,在超市買完東西後開車回家,當他進家門時,情不自禁地吹起了口哨。
他妻子從廚房裏高聲問道:「你聽起來心情不錯,你的小說寫得怎麼樣了?」
「我把最頭疼的一部分寫完了。」他回答。
妻子從廚房裏出來,遞給他一杯酒。「是不是半途搶劫的那一章?那一章你總覺得不太符合現實。」
他抿了一口酒,笑著說:「現在我認為夠合乎現實了;實際上,我可以肯定合乎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