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自首的黑幫

  當馬丁一瘸一拐地來到警察局,華生警探不知是否該相信自己的眼睛。馬丁是黑幫的一個重要分子,多年前,華生警探曾想以一件勒索案起訴他,但是黑幫分子請了一個著名的律師打贏了官司,馬丁被無罪釋放。從那以後,警方未掌握任何有關馬丁的有價值證據。所以,當馬丁要求警方扣押自己時,華生警探表現得迷惑不解。

  「我願意提供證據,」馬丁低低地說,「只要你把我關起來,我可以提供你們所需的任何證據。」

  「這怎麼能行?」華生警探不動聲色地說。他素來以辦案時冷靜著稱。「你知道,警察局並不是旅店,不能隨便留人。你怎麼知道我們會需要你所說的證據?」

  「嘿,華生警長。少來這一套。」馬丁想裝出平素凶狠冷酷的樣子,但聲音中已含有哭腔。「我知道你想獲得金斯先生犯罪的真憑實據。老實說,我可以幫你們把他抓起來,把他送上法庭,但是,你們要保護我。」

  「金斯先生?」華生警長佯裝冷漠的樣子。

  金斯是舊金山各種不法集團的幕後主持人。全城任何一樣非法活動都與金斯或多或少有關連。可是華生警長和他的手下卻找不到絲毫真憑實據來指控金斯。事實上,金斯居然在上流社會混得有頭有臉,只讓像馬丁這樣的手下去幹違法勾當。前些時候,金斯居然還出席了城市紀念遊行活動,甚至坐上主席臺。這讓華生警長懊恨不已,又無可奈何。

  現在馬丁說可以幫警方拘捕金斯,正中華生警長下懷。馬丁的證詞將是一份有力的證據,足以把金斯送上法庭。但是,華生警長竭力控制住自己興奮的心情,表現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好吧,馬丁你有什麼情報。」華生淡淡地說,「即使我們對金斯先生有興趣──請注意我說的是『即使』──我們又怎麼會相信你的話呢?我聽說你是金斯最得力的手下之一。」

  「好吧,警長,我願意向你坦白供述,但你必須答應保護我。」馬丁的表情急切而絕望。華生知道,馬丁是真心的。

  「我不會向你保證任何事。馬丁,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先告訴我為什麼到這兒來。然後,我再告訴你是否相信你。」

  馬丁深吸一口氣。「事情是這樣的。三年來,我一直替金斯先生處理收保護費的事。我主持城北一帶收保護費的業務,我出面談價、收錢,如果有不服的就教訓教訓他們。」

  華生警長點點頭。他知道黑社會的這一套。金斯先生的幫派向各區的店主收取保護費。如果不交,就馬上會遭到報復,而且手段乾淨狠辣,不留絲毫證據。店主人都很懼怕,沒有人敢出面控告和作證。因而,警方一籌莫展,對金斯和馬丁之輩毫無辦法。

  「簡單地說,」馬丁繼續,「過去兩年裏,我把保護費加高了些,超出的部分就自己獨吞。金斯並不知道這事。他收他的,我留我的,所有的錢都經我一手處理。店主人和金斯都不知道。」

  華生警長暗吃一驚。這一情況警方事先可不清楚。

  「我並不很貪心。」馬丁補充說,「我只留下多收的百分之十。我很聰明,絕不像其他人那樣胡亂揮霍,我把錢存入外地的銀行。我打算再幹一兩年,存夠了錢,到南方買一個加油站,從此洗心革面,老老實實做人。」

  馬丁會老老實實做人?這想法使華生警長笑了出來。「如果你會做個老實人,地獄的火也會熄滅。」

  馬丁顯得有些惱羞成怒,但他居然壓住了火氣。顯然,他的確有求於警方。

  「可是,天有不測風雲。」馬丁接著說,「有一天晚上,我在一間酒吧裏認識了一位小姐。她漂亮極了,藍眼睛、黑頭髮、身材玲瓏,比雜誌封面上的模特兒還要美。我們一塊聊天,她告訴我她叫艾琳。她說她是個教師,我看她也不像其他進酒吧的女子──你知道,她特別有修養。她說,她有個女友剛和男朋友分手,傷心欲絕。所以她們約好在酒吧裏見面,準備好好談一談。」

  馬丁停下來,點了一支菸。「警長先生,我從來不和女人胡混,但是艾琳不同,我根本就沒指望她會和我約會。我想隨口問問何妨,結果她居然答應了。我從未想到,我,馬丁,居然能和一位教師一起出去約會。」

  華生警長笑了,「真是有趣的一對。」

  「長話短說,」馬丁歎了一口氣,「我們約會了一個月,隨著交往的加深,就產生了一個必然的結果,我心中對自己說,『馬丁,這個就是你要找的終生伴侶,她美麗,又聰明,有文化,又能容忍你身上的毛病,她喜歡你。」

  「華生警探,看起來,她真的是喜歡上我了。」馬丁有些傷感地說,「我們交往的那幾個月中,從未爭吵過,甚至很少有意見不同的時候。她特別溫柔可人,我們性格也合得來。但是,我只有一件事不能告訴她。我不能告訴她自己靠什麼謀生。她是一個教師,根本不可能理解我。她想要男友有一個體面的工作,所以我謊稱自己是推銷員,可是她並不相信我,為了這事,我們倆還差點第一次吵架。」

  華生警長在椅子上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呵欠。「馬丁,你的愛情故事很動人。」他揶揄道,「可是能不能簡明扼要地說出重點?我對你的愛情生活並沒有太大的興趣。」

  「你聽我說完,」馬丁打斷,「我決定向艾琳求婚。我有把握她會答應的。我們可以馬上結婚,我甚至可以答應她讓她繼續工作。不過,我以後會在南方買個加油站,帶她過無憂無慮的生活。我準備帶她到南方去度蜜月,順便打聽一下有沒有轉讓的加油站。金斯先生可能不願意讓我離開,不過他很器重我,只要我說去結婚,他就會放行的。他根本不可能知道我抽留保護費的事。」

  「我昨天在市裏最大的金店為艾琳買了一隻戒指。你知道嗎,華生警長,我花了兩千多元。」馬丁停了一下,看看華生。華生毫無同情之意。馬丁只有獨自繼續,「今晚,她到我的住處來一起吃飯,她做得一手好菜。我買了一瓶香檳酒,我們很盡興。直到吃完甜點之後,我開口向她求婚。」

  「她沒有答應,也沒有馬上拒絕。她告訴我,她喜歡我。只是她覺得,如果雙方不坦誠相對的話,未來不可能幸福。我說過,她總是堅持說相愛的人要坦誠。她用那雙藍汪汪的大眼睛盯著我,說:『馬丁,我怎麼可能和一個連他幹什麼工作我都不知道的人結婚呢?』」

  馬丁用手摸了一下下巴。「警長,女人是男人的禍水。如果不想惹麻煩的話,就要離女人遠一點,她們沒一個是好東西。」

  馬丁的話突然頓住。「後來怎麼樣了?」華生不得不追問下去。

  「以後的事就是我到這裏來的原因。我像個傻瓜一樣,把一切都告訴了那個女人。我為金斯先生工作,我做些什麼,我甚至把暗中扣留百分之十保護費的事也告訴了她。她的眼睛中有一種說服力,我居然老老實實地把什麼都說了。我還告訴她,我準備洗手不幹了,老老實實做人。

  「我真傻,怎麼會認為一個女人會理解你呢?艾琳聽完我的話後,開始嚎啕大哭,說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說她多麼失望,說她不知道是不是該離開我。我覺得手足無措,像一個熱鍋上的螞蟻。

  「她哭得很厲害,淚流滿臉,然後她去拿皮包找化妝紙巾擦眼淚。結果,她掏出一支手槍指著我。

  「華生警長,我當時猶如冷水澆頭一般,徹底驚呆了。她舉槍要開,我說,看在我真心向她求愛的份上,應讓我死個明白。她只說有人花錢雇她來偵察我,看我有沒有玩什麼詭計。她沒有說是誰雇她,但我知道一定是金斯先生。我居然自投羅網,不打自招,真是個傻瓜!我本應該早看透她來路不正,沒有教師會去那種酒吧。也不會輕易和我約會,我還認為自己真是魅力男性。

  「當時,我認為自己死定了。上帝保佑,電話鈴忽然響了。她轉頭的一剎那,我乘機向窗口跳出去,她在後面開槍,但我已縱身撲出窗戶。幸虧我住在一樓,不過我還是扭了腳。當時,我根本顧不上疼痛,沒命地跑。後來,我冷靜了一點,我認識到,明天早晨,就會有職業殺手來找我了。」

  馬丁用手揉著腳踝,顯然回憶使他意識到了疼痛。

  「華生警長,」馬丁說,「我為金斯先生賣命了很久,知道他們那一套。但我從未想到他居然會派女人來刺探我。我知道如果回去,肯定死定了。」

  「是的,馬丁,事情真的很棘手。」華生說,「我想,你不會編這樣一個故事來騙我們,這對你沒好處。我相信你說的是實話。看來,為人為己,你都只有和我們合作了。」

  華生警長站起來,伸伸懶腰,走到門邊。「湯姆,」他招呼一位警員,「以擾亂治安把馬丁扣押起來,找一位速記員,記下他的口供。別忘了,準備一個新的記錄簿,馬丁先生會有許多情況要告訴我們。」

  馬丁一拐一拐地被帶離辦公室。

  華生坐回椅子上,不禁開心地笑起來。事情居然會這樣轉變。

  得來全不費功夫,輕易地可以抓到黑幫頭子金斯了。真的是很有運氣!

  華生警長準備去旁聽馬丁的供詞。但他決定先打個電話。

  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艾琳,」華生說,「計劃成功了,你真棒!馬丁已經準備吐露實情,我們終於可以把金斯敲掉了。上帝,看不出你真能讓馬丁相信你是個女殺手。你應該得奧斯卡獎。」

  「感謝上帝,終於解脫了。」女警員艾琳說,「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忍受那個下流東西多久。如果今晚他發現我的手槍是空的,逃亡的就是我了。」在掛斷電話之前,她又說,「哦,親愛的,你該看看這枚戒指,雖然這傢伙頭腦簡單,但選東西還是挺有眼光呢!我們結婚時,你一定要送我一枚比這要好的戒指。」

  「當然,親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