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姝和陸雅城並排朝停車場走去,快到她車附近時,陸雅城忽然說:「反正回去也是我一個人,不如一起吃晚飯?」
「現在才幾點,你中午沒吃飽?」
「你幾時見過參加婚禮能吃飽的?更何況我在外人面前一向注意形象,動動筷子而已。」
「餐廳也會有外人,回家讓你家阿姨給你做吧。」
「我是因為你受的情傷,就不能發揮下善良友愛的精神?」陸雅城將自己受傷的掌心往她臉前一攤,險些害的方姝看不清路。
她步子一頓,可身子已經慣性地往前傾。
陸雅城的掌心直接覆住她的臉,借力穩住她,另一隻胳膊也用力圈住她肩膀,將人牢牢地護進懷裡,「沒事吧?」
方姝受了不小的驚嚇,她穿著高跟鞋,險些就崴到了腳。
這會兒心有餘悸地將他的手從自己臉上扒下來,也顧不上他在用什麼樣的姿勢摟著自己了,「你是打算我們倆都變傷患嗎?」
陸雅城悻悻道:「誰讓你那麼難說話,我只是不想一個人吃飯罷了。」
一個人吃飯的確沒意思,這一點方姝最有發言權了,她略微遲疑了下:「可是我——」
「方姝。」
不遠處忽然有人喊她的名字,方姝聽到這聲音脊背微微一僵,回頭一看,果然是林逸笙。
而站在他身旁的,是一言不發的程燃。
真是個適合巧遇的日子啊,在這麼一個醫院裡,竟然把該遇的不該遇的都遇了個遍。
方姝這才記起林逸笙前兩日從s市回來,聽說是因為他母親病重打算回來工作,難道也來了這個醫院?
離得還有段距離,可方姝就是能感覺到程燃身上散發出來的森冷氣場,他明明沒說話,可沉默的姿態拒絕意味更明顯。
她驚覺自己還被陸雅城半攬著,忙往後退開一步,後知後覺地笑了下,「你好林醫生。」
陸雅城眸色微暗,將僵在半空的手收回放進了口袋裡,剛才虎口的位置正好被擠壓到,這會兒隱隱地泛著疼。也不知道是不是傷口裂開了……
「哎,說了多少次,別那麼見外,直接叫我逸笙好了。」林逸笙朝兩人走過來,走了兩步發現身後的人沒跟上,回頭微微蹙了蹙眉。
程燃靜默片刻,這才緩緩走上前去。他徑直走到方姝身邊,忽略了她身旁那個人,「怎麼在這裡?」
「喔——」方姝猶豫了下,知道他對陸雅城很忌諱,但還是選擇說實話,「我們在西源家的時候,陸雅城的手受了傷,過來處理。對,剛才西源也在的,後來有事提前走了。」
程燃沒發表任何意見,只伸手幫她理了理大衣前襟,耐心地扣了扣子,「不冷嗎?」
「不冷。」方姝感覺他又恢復了往日的體貼樣,心裡稍稍鬆了口氣。雖然剛才她和陸雅城都是無心的,但被程燃看到,難免不會亂想。
程燃在這方面向來很敏感。
當著陸雅城和林逸笙的面,程燃絲毫沒覺著尷尬,一顆顆替她扣好紐扣,這才輕聲問:「都處理好了?」
「嗯。」
「那回家吧。」
他牽住她的手,力道極大,每一根手指都好像在發力,捏的她都有些痛了。
可方姝還是制止了他:「等一下。」
程燃回過頭,看她的眼神不是疑惑,而是有點……
方姝也說不上來那感覺,但指尖沒來由地瑟縮了下,「我得送陸雅城回去,他手受傷了沒法開車。來的時候也是乘我的車過來的。」
停車場面積大,四面沒有阻礙,冬天的風吹的人臉頰都涼颼颼的,彷彿連刮擦過耳旁的風聲都變得尤為分明。方姝看出來了,程燃不高興,他已經懶得再掩飾自己的情緒。
果然程燃安靜了會兒,只微微點了下頭:「好。」
他說完竟然直接走了,誰也沒再搭理。林逸笙站在那頗尷尬,呵呵一笑道:「看這臭脾氣,都是小時候給慣的,我去看看。改天再聚。」
林逸笙說完,朝陸雅城微微頷首致意,隨後也快步走開了。
「你去看看吧,我自己打車回去。」陸雅城也沒料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看到方姝為難,他覺得自己辦了件糟糕事兒。
方姝回過神,「沒關係,反正順路。」
她意識到程燃的佔有慾似乎越來越強了,而且剛才看她那眼神很陌生……那種眼神也是她從沒見過的。
方姝的車開出停車場之後,程燃的車還在原地沒動過。林逸笙坐在副駕點了支菸,剛抽了一口就被程燃給拿走,直接彈出了車窗外。
看來某人的情緒很不好啊。
林逸笙嘆了口氣:「你這是不相信方姝?她還不能有個朋友了?」
「可以。」程燃手握方向盤,可神色冷冰冰地,薄唇間緩緩吐出一句,「但是異性朋友,有我就夠了。」
「毛病。」林逸笙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他了,見他一直神色不明地盯著剛剛駛出不遠的那輛車,抬手指了指他,「吶,別說我沒警告你,陸雅城和其他那些人不一樣,你最好別對他做什麼。否則方姝不會原諒你的。」
程燃轉頭看他,林逸笙以為他要反駁自己,結果這大醋罈子竟然妥協了,「我知道。」
「……這麼聽話,我都不習慣了。」林逸笙調整了下坐姿,神經總算繃得沒那麼緊,「走吧,你也順路送我回去。」
程燃卻說:「送你到前面車站,自己打車。」
「為什麼?」林逸笙張大嘴巴,「我也是乘你的車過來的!」
身為兩口子,為什麼他媳婦的優良品質他就沒傳染到半點?做事有始有終,不重色輕友他不懂嗎?!
「我想回家。」程燃說的面不改色。
林逸笙對某人很無語,嘴角抽搐了幾下,「你老婆都不在家,你著急回去個什麼勁兒?」
程燃淡淡掃他一眼,「回家等我老婆,哄我。」
林逸笙:「……」踏馬的,這小子連自己老婆都陰還有救沒救了!
結果程燃回家等了很久方姝都沒回來,他看了好幾次時間,直到阿姨將瞳瞳都接了回來。
「這會兒路上特別堵,下班的、接孩子放學的,太太估計也是被堵在路上了。」阿姨見他一臉擔心,好心安慰他,說完就去廚房做飯了。
然而程燃的臉色並沒好看半分。
他知道陸雅城家在哪,離他們住的地方並不遠,從醫院回來也是順路,可是方姝這麼久不回,只有一種可能——她送他,送進他家裡去了。
程燃握緊了拳頭,手背上的經脈都森然畢現,直到手指被一道柔軟的力道給攥住。
他低頭一看,瞳瞳正睜大眼望著他,或許是因為不會說話的關係,所以瞳瞳在察言觀色上更加敏銳,立刻就覺察到他不高興了。
小丫頭一直抓著他的手,一路將他帶到了冰箱前面,隨後踮著腳從裡面取了盒冰淇淋出來。程燃一下就忍不住了,淡笑道:「你在哄我開心?」
瞳瞳捧著小手直點頭,隨後像是想到什麼,豎了豎食指,示意他等一下。
緊接著她轉身去了廚房,再出來時手裡就舉了兩個調羹,其中一個就是她自己常用的那個!
程燃是真的笑出了聲:「其實是你自己想吃吧?狡猾。」
瞳瞳咬了咬小嘴巴,明明視線都離不開那盒冰淇淋了,可聽他這樣說,還是裝模作樣地把一個調羹遞給他。自己那個默默地送回了廚房。
可一步三回頭的樣子真是……
程燃徹底被孩子逗樂了,一手抱起她,另一手拿了冰淇淋往餐桌走,「走吧,我們一人一半。」
而方姝這邊,其實是打算早些回去的,可是等她將陸雅城送回家之後,才發現他垂放在膝蓋上的手繃帶全被染紅了。等拆開一看,果然是傷口又裂開了,最後只得重新回去找醫生處理。
這一來一回,自然耽擱了不少時間。
等她到家已經有些晚了,程燃一直沒給她打過電話,方姝知道這次他恐怕是真生氣了,而且氣得不輕。
果然客廳和臥室都沒人,小傢伙早就睡下了,那麼程燃只可能在——
她敲了敲書房門,裡面無人回應,但方姝確定他就在裡面,並且根本還沒睡。就他那個脾氣,這種時候怎麼可能睡得著?
她伸手擰了擰門把,竟然鎖住了,靈機一動,直接去找了備用鑰匙來。
程燃本想聽她說幾句好話的,誰知這女人竟簡單粗暴地把門弄開了,他坐在辦公桌後同她面面相覷,臉上神色依舊很淡,可放在桌面上的手指都被氣到隱隱發著抖。
真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性子!
方姝笑眯眯地走過去,對著每一根神經都在昭示著「我不高興快來哄我」的某人說:「你吃過飯了?」
程燃不理她,拿過一旁的文件翻看起來,脊背還挺得直直地,別提多專注了。
方姝雙手撐著桌面打量他,片刻之後輕笑:「拿反啦。」
程燃「彭」一聲將文件合住,狠狠看了眼方姝。
方姝一直憋著笑,本以為他總算裝不下去了,可程燃竟然將文件調轉了方向,又低頭看了起來。
方姝撇了撇嘴巴,心想這人的脾氣可真是大啊。她只得裝可憐道:「我還沒吃呢,班長大人能不能賞光陪我一起啊?」
結果依舊是換來一個冷臉,方姝也不太高興了,轉身就往外走。
這次換程燃愣住了,要知道他媳婦以前耐心可比這好多了!果然是人無百日紅,忽然有種在媳婦面前失寵的感覺……
程燃僵著臉坐在那裡,抱著胳膊,可耳朵始終都注意著外面的一動一靜。廚房有輕微的響動聲,想必是方姝在用微波爐熱東西。
程燃正在斟酌,找個什麼樣的藉口走出去,忽然聽到廚房傳來一聲壓抑的驚呼聲,是方姝的聲音!
他倏地從椅子上站起來,也顧不得許多了,快步直奔廚房去。
結果見方姝捂著手,一臉隱忍的樣子,旁邊有案板和刀具。
「切到手了?」緊張地將她握住的手指拉過來一看,程燃這才發現自己被騙了。
搶在他做出反應前,方姝整個擠進他懷裡,雙手牢牢地抱住他的腰,「捨得理我啦?」
程燃被她髮頂那幾根髮絲戳著下巴,癢癢的,可又感覺到一陣柔軟,就連她說話的聲音也帶了平時少有的撒嬌意味。
他沉默著,張開雙臂回抱住她,將她抱得分外地緊。
他哪裡捨得不理她?連生氣也撐不過幾分鐘,倒是她,總有辦法將他吃的死死的!
方姝被他勒得都要喘不過氣了,抬頭想讓他鬆開點,卻被他低頭含住了唇。
夜很深,他吻得也格外地深。
廚房裡只亮著一盞頂燈,光束暖暖地灑在兩人身上。方姝被他吻得昏昏呼呼地,心裡還在嘆氣——這人,她還餓著肚子呢。